“六……六万二千两?!”
陶家父女俩被这从未听过的天文数字给惊呆了。看这满车的皮草,二人颤微微地伸手向毛皮上摸,但还没碰着毛尖又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小玫晕乎乎地回头看我:“缌……缌羽姐,这……这是……”
想不到布衣北侯的效率如此之高,不过两天满满一车的皮草已经完好地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上下翻阅,对皮质与毛色都非常的满意,向送货来的管谦微微一笑,说:“替我谢谢侯爷,这六万二千两恐怕还是保守估计吧!告诉他,三个月的期限我决不会食言,三月之后定将六万二千两纹银双手奉上。”然后转身对仍然处于呆滞状态的陶家父女说:“陶师傅,小玫,帮我一起把皮草搬到院子里去吧!”
管谦等人在帮忙搬理好皮草后就回去复命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老陶慌乱地看着我问:“何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把我的铺子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陶师傅,您不必担心!”我安慰道:“这是我个人向北侯借的,与你们没有关系,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不是这个意思,”老陶连忙说:“只是我们还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
“真的与你们无关!”我再次重申,然后诚恳地看着他们二人,“陶师傅,其实我不说你们应该也感觉得到,我不是单纯来找份活计的。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怕将来有个万一牵累你们,所以想自立个门户。不过你们放心,我还是会继续给铺里画样图的。”
“唉!”老陶了解地点点头,“我看得出来,何姑娘不是个一般人,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不用怕连累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一旁的小玫也附和地猛点头。
感受着淳朴的人心,我笑着说了声:“谢谢!”
要处理这堆皮草,还真的需要老陶的帮忙不可,需要的不是他的手艺,而是他的人脉。正如姬天珞猜测的那样,我的确是想用皮草做御冬的衣物,而他所说的毛皮的腥臭早已在我的考虑之内!毛皮的除臭、梳理、顺光、拼接直至最后的设计制衣光凭我一个人是绝对忙不过来的。幸好老陶是这条商街的老住户了,与街上的大部分人都相熟,布庄的田老板、裁缝姜老等左右邻居冲着老陶的面子都先后过来帮忙。
我将毛皮放置与烧炉房中以蒸汽熏烤、晾晒,如此反复将毛皮的油脂腥臭降至最低。之所以过去的人们始终无法忍受皮草的气味,是因为在没有什么高超的除臭技术之下,人们依旧只想到将整张毛皮制成寒服,不仅仍然有较浓的气味而且作出来的衣服也显的很笨拙。而我则准备以布匹为主料,将小片毛皮与之拼接,如此一来,作过简易除臭的小片皮草便可以将腥臭降到最低,平时,人们只要对在布料之上稍加熏香处理便可以将味道完全掩盖同时也达到了需要的御寒效果。
努力回想在过去的时空见到过的皮草服装,加入自己的理解,我构出一幅草图交给姜裁缝。第二天,当姜老将做好的衣服拿来让我看时,我自己都想不到会是这么的漂亮。因为是样品,我不惜花大钱用了布庄上等的锦缎。整体是用淡粉色的锦缎配以金棕色的绒皮,衣裙领口用皮草围成小巧的披肩,护住肩、颈和背部,袖口与窄腰处也圈有毛皮,并镶上一些水晶饰品加以点缀,裙摆出刻意裁出长短,缝上毛边,以毛皮的分量增加其垂坠感形成层次分明的波浪。还有长裙上用毛皮缝制出的几朵盛放的花朵,看似只是装饰,但前身两朵花的位置正好在人的膝盖附近,起到护膝的效果。
这身衣服是以小玫的身材为蓝本的,她迫不及待地穿上立时叹息:“好舒服,好暖和啊!”而在我们的眼中,穿上样衣的小玫不仅有着天屺女子特有的灵秀,还在皮草的掩映下带了点域外的野性,动静皆宜。
“闻得出什么难闻的气味吗?”我问起最为关心的问题。
小玫仔细地嗅了嗅,开心地摇了摇头:“闻不出来,只有衣料上淡淡的熏香味。”
成功了!我松下一口气,兴奋地看着大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姜师傅,您做过那么多衣裳,应该知道大多数女子的身段尺寸,我希望您为我多找几为裁缝来,专门做我画出的衣服,由小到大分为五等,中间的每张图做三件,最小和最大的尺码做两件……”
“等等!”姜裁缝有些糊涂,“难道不是等别人上门再做吗?否则做这么多放哪里啊?”
“放?”我笑了,“做出来当然是拿出去卖啊,至于你们的工钱由我来给。”
“啊?”所有人听了我的话都吃了一惊,老陶疑惑地问:“何姑娘你出钱给别人做衣裳,还做这么多?”
“呵呵,”我笑得更大声了,明白即使和他们解释了什么叫服装厂他们也不会了解,“放心吧,陶师傅,都说了做出衣服是拿来卖的,哪里是自己掏钱呢?”
还是早已习惯了我的惊人之举的陶家父女首先回过了神,帮忙劝说依旧云里雾里的乡邻。之后的几天,我又招来几个专门负责熏蒸皮草的伙计。就这样与姜老在内的六位裁缝师傅一起风风火火地大干了起来。
“最近,那何姑娘都在干什么?”姬天珞询问从瓷器铺赶回的仆从。
“回侯爷,还是那样,和很多人一起在赶制衣物。”仆从回报说。
“真的在用皮草做衣物!”姬天珞皱眉,再问:“看到他们做的什么衣服吗?”
“成衣都堆在里屋,小的看不清楚!”
挥手退下从人。姬天珞看向窗外,将目光投驻于陶氏瓷器铺的方向,喃喃自语:“何缌羽,你心里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从陶家回来后不久,曹方就开始着手查询何缌羽的身份。谁曾想,凭借他布衣北侯如此强大的人脉势力,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这何缌羽就像突然出现在人世间,迅捷而又巧无声息。这样的神秘愈加引诱着姬天珞,他迫切地等待着能够亲手揭开那层遮掩的面纱。
时间的车轮规律地碾压,不曾停歇。一个月的努力,我们赶制出数十款不同的皮衣。我根据皮质、布料的不同,制订了不等的价位。连夜送往京城紫桃处。
“缌羽姐,为什么不放在孟州售卖而要送往京城呢?”小玫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询问。
“这皮草值多少钱?”我有意地点拨小玫。
“六万二千两呀!”
“现在被我们裁剪成小片制成衣服,你再算一算,皮草、布料、针线、坠饰,还有这么多裁缝师傅和伙计的工钱,一件衣服值多少?”我继续问她。
“最少也要三十两,”小玫心下掐算了一下,“这还是那最次等的才行!”
“是呀,三十两。”我感慨地说:“寻常人家,哪舍得花三十两买一件过冬的衣裳?这够他们好几个月的伙食了!”笑着看了看小玫,又道:“所以这些衣服,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卖给老百姓。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时常应酬,千金小姐们沉迷于美貌装扮,为了彰显身份不惜一掷千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将衣服设计成各种不同的款式,甚至有几件做到只此一件?”
这个疑问很早小玫就想问了,如今听我提起她连忙问道:“为什么?”
“物以稀为贵!”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说:“看到这么新颖好看的衣服,当然希望能够拥有,而且因为只有少数几件甚至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没有,这就显出了他们的与众不同,让他们面子上有光彩啊!这样的好事,即使花再多的钱那些官爷还有夫人、小姐也都会心甘情愿的!”
小玫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随着我的讲说变幻出绚烂的光彩。这个姐姐如今在自己的心中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祗,可以将人们心底最深出的渴望了解得如此通透,并随意地玩转于股掌之中以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目的。虽然如此,小玫却不会因此觉得姐姐有多么的可怕,相处的这些日子中,何缌羽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她和爹爹再清楚不过。好象蓝瓷的热卖,说好四六分成的,但最终所有的钱还是全部用在了陶家的铺子里,缌羽姐不曾多拿一分。
感受到小玫的目光,我看向她,“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小玫对我甜甜地一笑,“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接下来?”我轻拍小玫的前额,嬉笑着回答:“等啊,等着数银子!”
没错,数银子。紫桃果然不负精灵之名,不过十来天,我送去的皮衣便热卖开来,因为它细致的剪裁、合身的设计而大获好评。瞬间京城就掀起一股皮衣风潮,而且我独特的细分五等大小的零卖手法也令前来购衣的顾客感到格外的新奇。又过了数十天,阿耿便来到孟州与我会合,随他而来的,还有厚厚的一叠银票,共计十七万两。
“本来是二十多万的,紫桃自己留了五万两准备搬个更大的店面。”阿耿不好意思的说。
点点头,这些是我一早就和紫桃说好的。而身后,老陶和小玫早就盯着眼前白花花的银票看直了眼。
付清裁缝与伙计的工钱,我带上七万两银票在阿耿的陪同下来到姬天珞的住地。
随手就将银票交身旁的管谦,姬天珞叹服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姑娘好本事!”
“侯爷不用清点一下吗?”我对他微笑。
“姬某信得过姑娘。”姬天珞笑着说,“上个月在下就已听闻京城出了一种款式新颖的皮衣,那恐怕就是出自姑娘的手笔吧!我很好奇,姑娘是如何将皮草上的腥味去除的呢?”
听到姬天珞的询问,我抿嘴浅笑,叫阿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件皮衣,“缌羽今日所成全赖侯爷当日的慷慨相助,无以为报,惟有送上精心裁制的衣袍一件了表寸心,请笑纳!”
裘袍展开,但见银灰色的锦袍上,领口、腰部、袖口与手腕处均缝有淡紫色的皮草,毛色光亮呈现自然的纹理。整体的设计简单明了,而又大气沉稳,细微处的点缀在于所有的毛皮均可以卸下,秋冬皆宜,尤其是腰间的长裘以翠玉为扭,尾端自然垂下长及膝摆,令着衣者更添潇洒贵气。
看到这件长袍,全场发出一阵赞叹。姬天珞目放华彩,从座下直立而起,轻柔地抚摩衣面,感受着手中温暖柔滑的触感。骤然立于我的身前,铿然宣告:“何缌羽,你就是我北侯姬天珞要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