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我的长袍令众人惊艳,姬天珞的话则是让众人惊吓!刚送入口中的茶水也差点被我喷了出来,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妆容露出了什么马脚。
看向姬天珞,我小声探问:“侯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姬天珞掀起嘴角,伏身耳边,同样小声地反问:“姑娘看,在下是在开玩笑吗?”
哧哧一笑,我将鬓发别至耳后,“侯爷可知缌羽许过人家?”
一阵抽气,在姬天珞万分惊鄂的神情中,我又说:“侯爷又知否缌羽乃是被夫家休掉的弃妇?”
抽气声更甚,阿耿在一旁也是听得一楞一楞却因我的阻止而无法开口。我拉开与姬天珞之间的距离,抬眼相望,“侯爷对缌羽一无所知,就提出婚娶之事,不嫌太过孟浪了吗?”
神色深沉,姬天珞依旧对我的话无法全信,“何姑娘说的可是真话?千万不要为了拒绝姬某伤了自己的名节呀!”
“编这样的谎话,只为了推拒布衣北侯的情谊,那我何缌羽也未免太愚蠢了些吧!”我觉得有些好笑,“缌羽的话句句是真,这样,侯爷还觉得缌羽是您想娶的那种女人吗?”
曹方、管谦等人都焦虑地看着陷入沉默的姬天珞,这样的反应正如我心中所料,是时候可以离开了。我向阿耿使了个眼色,准备告辞:“银已还,袍已赠。此间事了,缌羽也该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哈哈哈哈……”姬天珞突然狂笑,不仅叫众属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止住了我离去的脚步。转身看向有些出人意表的姬天珞,我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姬某差点就落入了俗套,”笑声顿止,姬天珞坦然直视于我,“我钟情于姑娘的绝世才智,倾心于姑娘的出众风采,理得那么多俗事做些什么?况且姑娘既与夫家离异,如今便算得是单身一人。姬某男未婚,何姑娘女未嫁,为何就不能凑成一对呢?”
“侯爷万万不可!”姬天珞话音刚落,属下全然色变,哗然当场。
管谦慌忙上前进言道:“侯爷,属下从府中回来时,老夫人再三叮嘱属下定要侯爷尽快赶回去商讨与高家小姐的婚事。那,关于何姑娘的事是不是也该告之老夫人一声,听听她老人家的意思再行定夺?”虽然话语间姬天珞的神情变得越发的肃厉,但管谦还是硬着头皮将要说的话全部讲完。
真的很意外,姬天珞的处世之思竟然与我过去的那个时空有些吻合。要是放在最初,恐怕我真的愿意与他共携手也未可知,毕竟要找到一个能够接受我超前思想的人是十分不易的。但经历过宫中的纷扰,如今的我实在不想再让情孽缠身。此时听到管谦的话,我正好借机脱身。
“原来侯爷已有婚约在身!”我插口言道:“这样看来,缌羽应叫侯爷明白,之所以被夫家所休,乃是因为缌羽过不了‘善妒’之念,无法忍受夫婿另觅新颜。蒙您错爱,竟相中小女子的蒲柳之姿,然若要你我二人得结鸳盟,还请侯爷了却前段婚盟,否则一切皆为妄谈!”
曹方听了我的话,有些不敢置信,讥讽道:“我曹方还不曾见过如姑娘这般厚颜之人,一个弃妇竟怂恿我家侯爷退婚做那负心背信之人!”
“住口!”姬天珞怒斥曹方。
对他们的辱骂一笑置之,看着姬天珞,我显得颇为淡然,“缌羽刚才所言乃是一己之见,如何取舍全凭自愿,缌羽不作强求。若无他事,我等告辞!”
途中,阿耿几欲开口,我看他十分困惑,笑着说:“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我?”
见我首先提及,阿耿这才问道:“小姐,您真的想嫁给那位布衣侯爷吗?”
叹息,“你和紫桃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到她的一半机灵啊!”我摇摇头,“如果我想嫁给姬天珞,一开始就直接答应他了,还用得着绕这么多的弯子吗?”
“哦!”阿耿点点头,随即呵呵一笑,“小桃是比我聪明多了!”
“小——桃?”我挑挑眉,嗅出一些其他的味道,“这么久不见,你对紫桃的称呼到是变得亲密了许多啊?”
“啊?我,我们……”阿耿被我的戏谑之词羞腆得无言以对。
“呵呵!”看着他害羞的样子,我从心底替他们开心,想了想说:“我看,你还是不用留在孟州了,再过些时日,等我在孟州找到适合的处所真正安定下来,你就会京城帮着紫桃吧!恩……”顿了顿,想到开心处,我又情不自禁地逗弄阿耿:“也许再过不久,就可以为你们两个把婚事给办了!”
“不!”没想到阿耿立刻就否决了我的提议。
“为什么?”我奇怪。
“我和紫桃想的都是一样的,”阿耿认真地说:“只有小姐真正有了依靠,才能谈我们的事。所以阿耿要和小姐一起,保护小姐的安全。”
“你们……”真的很庆幸可以在这个时空遇到紫桃和阿耿,眼睛有些酸酸的,我掩饰着内心的感动,将话题挑开:“这次皮草长袍在京城大卖,宫里和慕容府都有些什么动静吗?”
阿耿回忆良久,摇了摇头,“静王已经有数月不在京城了;二少爷只有在开始的时候到铺中问过小桃衣服从哪里来的,但很快就没有了消息;宫里,好象并没有什么反应!”
点头以示了解。最初将衣服拿到京城去卖我曾有过犹豫,生怕会有人因为这些不一般的现象联想到什么,但时间上不允许我将这些衣服送到更远的地方。这三个月算是售卖裘袍的最佳时段,如果送得更远,不仅途中的安全难以保障,而且越往南寒力越减,肯定是达不到如今这样的销量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日暮西沉,落日的余辉将我和阿耿的身影拖得老长。路旁的枯树上还有几片黄叶摇摇欲坠。冷风吹过,一些瘦弱的单叶终是支持不住,从枝头缓缓飘下,滑落至我们脚下,踩踏出一阵“沙沙”的声响。静王不在京城,宫中也格外的平静呀,看来,我最终还是化为他们记忆中的一粒微尘,成了时间长河中的过客!
深夜皇宫
“咳,咳咳……”垂垂纱幕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斜倚在床头,不时用娟帕掩住阵阵干咳之声。
屋门微启,露出缝隙匆匆钻入一个年轻的公公,瞬间又将大门合拢,生怕冻着屋中的病人。小公公轻声踱步在纱幕前站定,恭敬地向床榻中人行礼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是喜荣吗?”
“正是奴才!”喜荣将头垂得更低。
“皇上,睡下了?咳咳……今日,喝了多少?”
“回娘娘,皇上今日喝了两盅翠凝露,不久前刚刚睡下。”
“唉,”纱幕中一声长长的叹息,“皇上喝的酒是越来越烈了,明日你定要备妥醒酒汤,省得皇上受那宿醉之苦。”
“奴才明白!”迟疑片刻,喜荣说道:“今日玉嫔又给皇上送来一件裘袍,叫奴才给扣下了!”
“是吗?皇上,不曾察觉出什么吧!”
“没有,”喜荣将声音压低少许,“所有妃嫔送来的裘袍奴才都已命人暗中烧毁,皇上不会察觉的。”
“静王和慕容府……”病榻之人还有些担心。
喜荣连忙宽慰道:“娘娘放心,线人来报,静王目前人在秦河,未曾听说京城中的情况;至于慕容府也甚是平静,自从娘娘命奴才将名册副本交给慕容中丞,中丞大人甚为惊恐,严令府中众人不得再打探裘袍的来历,从那时起,慕容千云便再未去过那间铺子。”
“那就好,那就好……”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娘娘!”喜荣担忧地抢前一步,想看看床榻中人的景况,终因纱幕的阻隔而模糊不明,“娘娘请千万保重身体!”
“不,不要紧!”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里间传来苦笑:“做了错事,便要受罚,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御医有言,娘娘的病只需静养定能痊愈!”喜荣哽咽地说道。
“好了,好了,还是说说皇子的情况吧,近日他过得可好?”
提起皇子,喜荣又有了笑颜,“娘娘放心,皇子殿下如今十分努力,学业有进,前日皇上还夸赞殿下懂事了许多!”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觉得有些疲意,病者躺下少许,对喜荣说道:“可以了,你下去吧!”
“是!”喜荣退后几步,忽而想起一事,停下脚步,探询道:“娘娘,奴才适才得一消息,还请娘娘示下。”
“什么事?”
“孟州传来消息,今日布衣北侯扬言要娶何缌羽为妻!”
“有这等事?”床塌中人本已睡下,听闻此事又微微起身,沉思片刻,对喜荣说道:“这件事与我们并无多大关系,不必管它。素闻怀阳高家与北侯订有婚盟,若是让高志祁得知此此事恐怕还会对她不利,必要时定要保其安全,明白吗?”
“奴才明白,娘娘请安心休养,奴才告退!”喜荣得到指示,同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大门关阖之时,带起点点微风,纱帏轻轻摆动了几下重又恢复平静,屋中再次变得寂然无声,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