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高茗馨也是一位明艳亮丽的美丽女子,然那种顶了天的傲气和吹毛求疵的刁钻任性实在是十分的不讨喜。再加上天生腿疾的潜藏自卑使她的为人处世非常偏激。这一切从她出人意表的登门方式已可见一般。听说高茗馨只是右腿稍短而且较左腿而言有些瘦弱无力,并不是严重到无法行走的残疾。不过,看她一直是坐在轿椅中由四名男仆一路从庄外抬进了山庄的前厅,始终都是脚不沾地,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一位高位截瘫的患者呢!
将骆马山庄的前厅里里外外打量了一边,竟然不曾发现任何的古董名画,华丽装饰,如此的朴实简单,实在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不悦地皱起俏眉,从口中发出不屑的冷哼。对于自己的突然造访,仿若公主般屈尊绛贵,高茗馨昂首冲着上堂的叶翠苒与姬天珞随意地打了个招呼:“老夫人、姬公子,怀阳高茗馨这里有礼了!”说着,也不等别人作些回应,径自命人将自己抱到了一旁的客座中。
虽然一直都期盼完成姬砚秋的心愿,与高家联姻,但今日见得高茗馨的大小姐脾气,叶翠苒还是非常的不满。总归来者是客,面上依旧是一副和蔼的样貌,叶翠苒柔声说道:“高小姐此番前来怎么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前去接应才是!”
“恐怕是说了也无用!”高茗馨不屑地翻翻眼,没好气地说:“姬大公子应是巴不得茗馨永远都不要出现吧!”
“没错!”叶翠苒还来不及做声,姬天珞已经将话头抢去,冷笑一声,“高小姐可还记得云嵩寺的落难书生了?”
“什么落难书生?”高茗馨不解地看向姬天珞,这才发现眼前从未谋面的未婚夫婿竟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看来小姐您是贵人健忘啊!”姬天珞回以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脸,替她唤醒尘封的记忆:“一年前高小姐到云嵩寺上香,于寺门外撞倒了借宿寺中的穷书生,反说是书生故意冲撞软轿,惊了小姐的驾,命人对其一顿暴打。结果您与一干仆从被途中经过的三个江湖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其中一人还在您的尊容上盖了一枚五指印!这些……小姐可还记得?”
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明,当初的那张可恶面容开始与眼前的男子渐渐重合。高茗馨的眼神由迷茫转为清明,既而是震惊、愤怒,骤然惊叫:“当初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是你?”联想姬天珞今日的反映,她恍然大悟:“你……当时你早就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这样你也敢打我?!”
“哼!”姬天珞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满厌恶,“姬某也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是如此欺凌弱小、无礼蛮横的摸样!”
“你——”自己何曾遭受过如此的责骂,狂烈的怒火几欲爆发,但想起临行前爹爹的嘱托,高茗馨硬是将怒意压了下去,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放缓了声调:“其实,大家不必如此怒目相向,当初的事完全是个误会,茗馨早就不在意了。希望姬公子以后也不要再提,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嘛!”
“呃……还是高小姐说的是,”发现厅里的气氛是越来越僵,叶翠苒赶忙站出来圆场,作势对姬天珞训斥:“人家高小姐远道而来,珞儿,你适才的言行又岂是待客之道!”
“娘教训的是,”想不到一向娇纵的高茗馨竟然能忍得住气,心中有了几分算计,姬天珞微微一笑,似乎刚才的冷嘲热讽从来都不曾发生过,还十分客气地对高茗馨说道:“茗馨小姐,请了,在下亲自带小姐前往专门为您而准备的客房!”
看着紧紧跟在高茗馨身前的家丁,不厌其烦地再次将她从座位上抱回软轿中。对于这位大小姐的娇贵实在不敢苟同,潸然一笑,姬天珞大步迈出了厅堂。
就在大厅的门滥旁种有两棵高大的北衫,两树枝桠交错,成功地阻住了背后的身影。轩辕玉澈静静地站在树后,目送着高茗馨的软轿离去。听闻身后的落叶踩踏声,他的嘴角掀起淡淡的笑意,眼中的神光变得格外柔和,“你也来了!”
行走于冬日的落叶之上,脚下显得非常的柔软,缓步来到轩辕玉澈的身边,寻着他的目光而去,我淡淡地说着:“血缘真的是很神奇,轩辕家的两兄弟似乎都习惯于多面兼顾,只是苦了我们这些漂泊不定的可怜人。知道吗,被利用的感觉是非常令人痛恨的!”
“我很抱歉!”轩辕玉澈轻声说:“这一声抱歉,为的是你的漂泊无依,因为这种日子还会继续很久,我也无能为力!但,无论我们做了些什么,都绝对没有利用过你!”
“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你们,不累吗?”我问道。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一切都已经是习惯!”
“可悲的习惯!”深深的一声叹息,“更可悲的是,似乎我也染上了这样的习惯!”说完,我转身离去。
“婉欣!”急切地拉住我的手将我挽留,轩辕玉澈看着我疏远的背影泛起一阵轻愁,“不要对我这么的防备,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想保护你而已,虽然许多的手段在你看来只是诡计!”
我轻轻地将手臂抽回,向内园深处走去的身形不再有停顿。
书房中,姬天珞的身体惬意地仰靠在椅背上,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连贯,闭目沉思。房门悄然开启,程蔼从外面走了进来,“少主,听说您找老奴有事?”
眯起一条眼缝,瞅瞅这位山庄的元老,继而又将眼闭阖,姬天珞笑言:“程老,发现没有,最近咱们庄里是格外的热闹啊!对此,您怎么看?”
“老奴以为,那位何姑娘是其中的关键,为避免麻烦,还是将他们早早送出山庄为宜!”
“哦?那天珞到是与您的看法有些不同,”猛然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蔼,姬天珞神情专注地问道:“庄子大了,就什么都有。不知程老与夫人之间隐瞒了些什么样的秘密,是天珞都不可以知道的呢?或许,有些人就是冲着这个秘密而来的也未可知!”
“秘密?!”程蔼又惊又疑,呵呵一笑,掩饰道:“老奴……老奴不过一个管家,又能知道主人间的什么秘密呢?”说毕小心地看了看姬天珞。
本以为姬天珞会继续深究,谁想,对于程蔼的回答,他只是无所谓的一笑。“当初问娘,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回答。不过没关系啊,天珞始终认为,天下间绝对没有永远的秘密,时候到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从椅子中站起来,姬天珞走至程蔼的跟前说起正事:“叫你来,是希望你派几个机灵点的丫头好好伺候茗馨小姐,该怎么做明白吗?”
“明白,”终于恢复一贯的精明,程蔼铿然应道,“老奴已经将淡柳、淡烟两姐妹从外头调了回来,命她们照顾高小姐的日常起居,这两个丫头胆大心细,少主可以放心。”
“恩!”对他的安排表示满意,姬天珞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但程蔼想了想,还是提出自己的建议:“老奴以为,只是盯着府中的高小姐并非上策,少主是不是可以派人前去怀阳打探一下高府的动静?”
“不用了!”姬天珞冷静地说道:“管谦已经从怀阳回来,他告诉我几月前高家的护院曾去过孟州,前不久才匆匆赶回,想来那些在孟州闹事的地痞指的便是这一伙人,只是不知与当日行刺何姑娘的刺客是否是同一批,这件事就暂且放一放吧。重要的是,管谦带回了另一个消息有些不一般:他说高靳近日来沉迷豪赌,已有多日不曾回府。五日前曾有神秘人与高志祁会面。而会面后的第二天,高茗馨就动身赶来我骆马山庄了。看来,这位高小姐此行是另有目的。管谦早先已经打探过,但那个古怪的神秘人始终无法查明确实来历,高志祁又是老奸巨滑,所以目前我们也只有从他的女儿身上着手调查了!”看来程蔼的顾虑姬天珞不仅早就想到而且还有了精密的部署。
“既然孟州一事已经查明,那是否……”程蔼依旧不想放弃驱走何缌羽的念头。
斜睨了程蔼一眼,姬天珞似有所觉:“程老似乎很不希望何姑娘留在山庄啊!”
心头一颤,程蔼略略低头,避过姬天珞探询的目光,“老奴只是觉得那何姑娘似是与朝廷关系复杂,让其长期留在庄里似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对于陈年老调,姬天珞已有些不耐,“何姑娘的事你就不必过问了,我自会处理!”
无奈地叹了口气,程蔼明白自己可以离开了。向姬天珞道了声“告退”,便走出了书房。
客房中,骆马山庄的两个丫头正笑眯眯地忙活着,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整理衣物,就是迟迟不见去意。高茗馨坐在桌旁,不停地变换着坐姿,显得颇为烦躁不安。终于,她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可以了,可以了,本小姐舟车劳顿十分劳累,需要休息。你们,就下去吧!”
淡柳、淡烟相视一眼,微微点头,同声说道:“是,请小姐好生休息。若是有何吩咐,小姐只管叫唤,奴婢二人就守在门外听候差遣!”
“谁要你们守在外面了?”高茗馨忍不住怒斥,不过又考虑到自己也不过客人身份,遂又稍稍放缓了音调:“你们两个还不趁本小姐休息的时候,多去烧些热水?小姐我每次睡醒可都是要沐浴更衣的!”
思索片刻,淡柳以眼神示意妹妹不要随意发火,拖着有些怒意的淡烟恭身说道:“是,奴婢这就去为小姐烧水!”随后转身离开了客房。
就在二人离开没多久,一名家丁便探身而入,在门口小心地四下张望。许久,终于确定没有骆马山庄的仆役经过,这才阖上房门回身面对高茗馨。
“怎么样?”一见到来人,高茗馨便忍不住焦急地追问。
家丁小声的回复道:“骆马山庄警备甚严,现下又是白天,奴才无法仔细打探。不过还是被我们发现,在庄园里有一处小院被铁链锁住,听说那里是姬老夫人早年的住所,也许老爷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事情有了些眉目,高茗馨总算定了定心,暗暗算计了一番,吩咐道:“那,你们今晚就到院子里查探,一有发现即来禀报!”
“是!”接到指令后,家丁照例向屋外探望了一番后,小心地离开了高茗馨的房间。
在高茗馨与家丁所忽略的墙角背光处,悄声走出两人,赫然便是前去烧水的淡柳、淡烟。二人已将房中主仆的谈话牢记在新。
淡柳凑到妹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守在这里,看看一会儿还有什么人会来,我这就将此间的情形禀报给程管家。”淡烟微微点头,也悄声说道:“好,姐姐快去快回!”
左右观望了一下,发现没有旁人,淡柳迈着小步,似缓实快地向院外走去。
“小姐真神,又被她料中了!”临近屋顶的长青巨柏中,一道身影隐匿其中,阿耿看着树下心怀鬼胎的几人,暗中嘀咕着。锐利的目光发觉一旁的另几棵树中,枝桠微不可闻地晃动了两下,确定像他一样的高手都已经回去复命,这才悄然从树中飘落。虽然阿耿身形魁梧,动作却显得格外的轻巧,如柳絮飘散,落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