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月光如水,庭院树影婆娑,窗外那远处的夜起雾了,朦胧而凄迷。落大的丞相府里,夜风吹过,葛照龄窗台下人影独座,更悲凉,融进这片令人伤感的夜。
“老爷,很夜了,你每晚都这么座着等小姐也不是办法啊。”说话的正是丞相府里的老管家,有福。这老翁是府里年事最高的一个了,跟随丞相多年,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着满脸忧愁。
自从葛小姐离开后,丞相就每晚等着黑骑稍回的消息,得知小姐在西山受伤,生死一线的噩耗后,老爷几次想放下朝中的事物,奔上西山寻找爱女的下落。
“亏的还有黑骑在啊,可为何今晚他的信鸽还没把小帛的下落带来呢?”葛照龄心里念的都是女儿的影子,此刻除了黑骑的消息能另他安心外,有福说得再多也是徒劳的。
话音落地不久,府外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和黑骑传报的声音。
“老爷!黑骑有报!”声音直达内院。清楚地传入葛照龄的耳朵也包括管家有福的耳里。
“是….是黑骑!”有福满脸惊鄂,还伸手掏了掏耳朵,生怕是自己年纪大了给听错了。
就在葛照龄也误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而产生了幻觉时,黑骑的声音已从府外传到了中庭。葛照龄挺直了身子,睁大了眼,却未从书房跨出一步,直到黑骑风尘仆仆地跪拜在内院中央,他的身子才抖了一抖,有福立马凑上前搀扶,两个老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蹒跚的走入内院。
一时之间,无数种结果浮上葛照龄的脑海,有好的也有坏的,但他一个都不敢相信。一路走来,四肢都是冰凉的,微颤的伸出双手,葛照龄亲自搀起地上的黑骑。
见老爷始终保持沉默,黑骑不愿再将好消息隐瞒,喘着气道,“回丞相,小姐回府!”说这话的时候,连黑骑自己都感到兴奋,洪亮的声音彻底打破这夜色里悲凉的气氛。
只见黑骑身后正有一名头顶浣纱斗笠的银发美妇牵着辆马车儿缓缓载入丞相府内院,由于夜色雾气太重,眼前之人又存心不愿以真面相见,葛照龄只有隔着浣纱与红叶算打了个照面,很快,他又将所有注意力都转入那辆普通的马车里。
夜风徐徐,掀动着车帘,从车帘后露出的那张脸在月色的照应下显得是如此生动!撩起车帘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娥眉,美目盼兮。与生她之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看得葛照龄都有些恍惚了,时光仿佛又将他带回他与秋娘相识的那一刻里。
“爹,你怎么了?”那一声轻柔的叫唤又将还处在迷蒙中的葛照龄给叫醒了,那老眼里一闪而逝的失落却未逃过某人的眼睛。
红叶向声旁的黑骑浅浅一拜,又牵着马车悠悠的离开了丞相府,消失在雾气中。望着她的背影,葛照龄心底不知是被何物给触了下,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她离开,官场上口若悬河的他在今夜却是连一句想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
“爹,此行多亏有红叶夫人照顾,女儿才能活着回来见您,女儿不孝,让爹受惊了。”玉帛并没有将她所受的重伤告诉葛照龄,强撑着身子重重的跪拜在他爹的脚下,她认识到自己的任性给她身边的亲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小帛!爹不怪你,回来了就好,爹在你离开的一段日子里,就一直求佛祖保佑你,只要你能平安的再回到这个家,今后无论你要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去做任何事,我都不再拦你!只要你心里有我这个孤独的老人,就够了啊。”说到最后,葛照龄已经泪流了满面,身旁的有福和黑骑听了也都红了眼眶。
“不,不够。小帛要永远陪着爹,从现在开始小帛的心里只有爹!”是啊,她执着了这么久,拼了所有去追可最后还是失去了。逍遥走了,他终于做下了自己的选择,他明知道单凤不会爱上他,可是,他依旧陪着她去找龙战。
大概,爱一个人就应该像她、像逍遥那样永远不求回报的付出吧。放下沉重的心,才感觉原来失去了一个人也就是这么痛了,痛过后并不等于失去了所有,她还有这个家不是么?但,她的心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么?
玉帛泛着苦笑,心里酸涩急涌,但她仍是将一切的失落隐埋在内心的最深最深处,旁人是无法窥视到的。然,她忘了还有知女莫若父这么句老话。
“唉,女儿啊!一切都只因你太执着了啊!”葛照龄心疼地看着爱女的小手,慈爱的抚摸着,生怕这一放手,玉帛就会像水般蒸发在夜色里。可就是还有一些话他不愿意隐瞒,葛照龄做事就好比他养鸟一般,从不强求。
精锐的眸光在玉帛脸上来回,手中忽然一紧,叹道,“逍遥呢?你的心里就不该为他空留一丝余地么?难道你苦追了十年的感情,说罢手就罢手了?”见玉帛故意避开谈到风逍遥而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直奔自己的留风小筑;葛照龄话急得也大声起来。
任玉帛再想逃避,耳朵就是在违背着心意,心里的酸就像是把软刃不断搅着她的神经,她终于肯释放下所有的委屈,停住了脚步,那孱弱的背影就在夜风中颤抖着,良久,玉帛做了回答,“罢了!”
声音清晰有力,记忆中她从未如此大声肯定的说过话,她明白今夜的一句‘罢手’意味的是什么。她这么做也是想强迫自己去罢手,可她绝对不会想到,她后悔的也是如此之快。
葛照龄晃了晃脑袋,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着风吹散了,“他在醉君楼,白玉擂台,三日后就是第二轮。”
葛玉帛只觉得混身一个激灵,美瞳微怔,迈出的那一步僵直的在半空顿了顿,蓦然转过身衣抉随身飘动,那月光下的一笑,美得不可方物,眼里含着的不知是笑亦或者是泪,只看那两片娇嫩的唇瓣依然有些微颤,或许她还想说些什么罢手之类的话,然,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向父亲道了句,“谢谢!”
这三日来,洛阳城里最热闹的地方非那洛阳第一楼莫数,人最多的地方也非那醉君楼的大堂莫数,市井流巷中传说的最多的也是摆放在那醉君楼大堂的白玉人中龙凤擂台!
光是第一场初赛就打得见血,几乎已是家喻户晓,传彻江湖了。当然,这些都是空穴不来风的事儿,一夜之间,那日擂台上的风逍遥、柳莹儿还有那位在开场前就引人注目,敢在醉君楼楼主面前大放厥词的粉面小子,这所指的当然就是单凤了。三人已然成了整个洛阳的热门话题。
由于在比赛开始前,单凤没有向任何人做过介绍,知道她身份的暂时只有逍遥和莹儿而已,其他人,都被她的一身怪异男装扮给骗了过去,都以为那日在台上废去母夜叉一只脚的单凤是个男人。
他们仨以最短的时间红遍了整个洛阳,“唉,男的俊,女的俏,身手又了得,想不红都难哦!”
房里的风逍遥倒仍是一派逍遥自在,毫不关心市井里对他们的评价,嘴角的弧度从一早起,就一直保持着它以往庸雅的角度,人好不轻松地扒在檀木圆桌上,手里悠闲的把玩着那支银箫,像个孩子般专心于手中的玩具。
可沉浸在喜悦气氛里的,也只有桌前的他一人而已。同一个房间,女人的铜镜台前,柳莹儿满面焦容,纤指挽绕着垂在耳鬓的细发,另只玉手苦苦地撑着脑门儿,还不时的摇首,带动发鬏上的金不摇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糟了啦!人家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形象全被台上那几个该死的鲁汉给毁了啦!现在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晓得我柳莹儿是个能打能杀的母夜叉了,我喜欢的那些文人墨客将来恐怕见了我,都吓得屁滚尿流了,还有我喜欢的那些富家少爷,恐怕也再也不敢向我提什么赎身的话儿了吧。”
是呀,谁会讨个江湖母大虫回家呢?将来要是男人取个妾,嫖个妓,回去还不是要遭到柳莹儿的‘毒手’?
“哈,没人要,不如就跟公子我吧?”风逍遥还有心拿她开玩笑,桃花眼里竟是乱放情波。
挽绕细发的手,到是停了下来,满面愁容也因逍遥的一句玩笑话顿时消散,蓦的转身敛笑,改为一脸正经,道“公子此话当真?”
逍遥只专心于手指间的银箫,根本没听出柳莹儿前后的态度变化有多大,他依旧开着玩笑,道“比珍珠还真!”说得刹有其事。
江湖上有谁不知,青龙殿的风堂主,风逍遥乃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上至官家千金,再至江湖侠女,下至青楼花魁,对他皆许芳心。莹儿要做他知己比做梦还简单,现在就已经是了;然,要他亲口给予一个女人承诺,不论沧海桑田,风逍遥的心都对她不离不弃,却真的比登上青天还要难!
柳莹儿并不是初入江湖,对男女之爱懵懂的小丫头。她深知,风逍遥刚才口中说的话,并非比珍珠还真。她也看得出来,逍遥想把这句话说给的对象不是她。可她还是好喜欢逍遥的那句玩笑,至少是从他口中,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能让一个花心萝卜开口谈论嫁娶的玩笑,莹儿自认,也是江湖上第一个才能办到的吧!
那一瞬间的正经被她飘飘然的心情给取代了,莹儿笑得花枝乱颤,素指掩面,依旧难遮羞意,俏脸浮起两朵红云,笑道,“你可别后悔呀,我可是懒定你喽!”
此话一出,玩转在逍遥指间的银箫蓦然停止,风逍遥抬头见她一脸怯色,那分明就是大姑娘在谈婚论嫁时才会出现的羞涩。逍遥心中一紧,暗叫坏了!开口结巴着不知该如何将这玩笑结束,一脸哭笑不得的傻样儿逗得莹儿差点笑折了腰!
柳莹儿强憋着笑意,睁大了水灵灵的大眼,其实那眼眸里的水完全是笑出来的泪而已。还故意使坏道,“只要公子莫嫌弃奴家的出身,奴家愿为妾、为婢、为奴,为……….”最后她也不知该为什么好,才能让逍遥脸上的颜色多添一分,柳莹儿只觉得自己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身体失去重心,笑趴在地还弄倒了一张圆凳。
‘噼里啪啦’房间里也热闹非凡,有莹儿刺耳的讪笑声,也有她和风逍遥的嬉笑怒骂声,然,所有的声音都比不上房内第三个人的叹息声来的清晰。
一直站在窗台边上,望着市街发呆的单凤忽然轻叹了口气。风逍遥与柳莹儿立刻停止追逐打闹,逍遥不语了和莹儿两两相望,他们都知道平时的单凤最爱凑热闹,开玩笑了,可刚才她一直就这么呆站在窗户前,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这丫头一定还在为那日擂台上,莫名救下她的暗器烦恼。
那日母夜叉血溅擂台,就这么活生生的被人废去了一条腿,倒霉的是她连谁伤得都不知晓。表面上人们都将单凤看成是出手反击之人,可只有单凤自己知道,暗中助他之人。他明明就座观起上,见到她被人整的死去活来,见到她泪洒白玉台,又见到她险些丧命于她人之脚。可二楼看台上那个冷酷郎君依旧悠然饮茶,与旁人交头接耳,面罩下的半张脸即使和龙战长的一样,那个主持擂台之人也绝对不会是龙战!
若是龙战爱一个女人就绝不会看着她被人欺负而袖手旁观,若是龙战爱一个女人他就绝对不会否认自己的感情,更不会翻脸不认人。当初在医馆见到他与天凤的对白,逍遥才放弃了杀他的念头,逍遥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他认识的龙战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铁血男儿,绝不是那个只会将自己的真性情隐于面罩之后的什么醉君楼楼主,龙萧忆!
“单凤,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们么?”风逍遥眼里含着柔情轻拍单凤的肩膀。
窗前的人儿手里也玩转着一样东西,正是那日的救命瓷片,专注的样子不输于之前的风逍遥。
见她毫无反映,莹儿与逍遥都有些害怕了,莹儿纤指轻巧地滑入单凤的掌心,将那块快要被她玩碎了的瓷片取了出来,温柔的笑道,“单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和我们楼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看得出来楼主很在意你哟!假如,下场比赛你以女儿家装扮示人,不用你自己凑到楼主面前,我们楼主的眼光必定被你所吸引,要不下次开场前我来替你装扮?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莹儿话讲到一半,见到风逍遥在一旁拼命比手画脚的,就是让自己别再说下去了,她也只好将下面的话都吞回肚子里去。
谁知,这说到一半儿的话,反倒收回了单凤迷蒙的目光,她转过头,凤眼里的空蒙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迫切,外带些欣喜。
接下去这两个小妮子谈论的话可差点没使逍遥晕倒。
“你是说真的吗?我从小就好喜欢看古装剧里那些女侠啊,千金啊,她们的衣服还有发饰都好美耶!我也老是幻想有一天我也能穿一次她们的衣服,哈!就像你这身啊,朱绫细纱,好性感哦!”
单凤两眼放光,手还不断在莹儿身上来回抚摸,这里掀一掀,那儿撩一撩,刚才还在朗声大笑的柳莹儿此刻却是怎么也挤不出那花似的笑容了。
单凤才不管她的脸色变得有多古怪,神情还是专注于那身衣服上,忽而又哀叹道,“啧,自从来到这里,我穿得要么就像乞丐,要么就不男不女,什么珠钗、胭脂、水粉,我见都没见过,闻都没闻过!”说着还放肆的凑到莹儿颈间,皱鼻嗅了起来,模样煞是可人!
已经不奇怪她对于身边一切都那么好奇的心理,风逍遥就是爱看她这么天真,这么纯净的笑容,爱听她说着一些在他们听来不着边际的话语。
“喂喂,你也别太过头了啊!好歹注意下自己这……这越矩的举动嘛!”逍遥实在看不过去两个女人靠得如此亲密了,上前扯回单凤。
“干嘛拉我嘛!”单凤胡乱拍打着逍遥的手背,抿唇道,“我呢,刚才再想事情想得好好的,却被你给干扰了,现在,我想和莹儿姑娘谈一些女孩子家的事情,你这个大男人不但偷听,还要干预我们,真是欠扁耶!”说完,便对风逍遥实行一阵拳打脚踢。
“停!停!停!!”逍遥比了个求饶的姿势,皱眉狐疑道,“难道,你刚才想的都是和擂台无关的事情?”除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和那个神秘的龙萧忆,这丫头还能想些什么,还想得如此入神?
看他表面挺聪明的样子,怎么问出来的话都这么白痴啊,单凤两手环胸,神气道,“我当然是在想擂台的事情啦!我再想下一场我该怎么个打法才能博得底下众人叫好,一洗昔日被那母夜叉脚踩之耻!”
“你、你刚才站了这么久,就、就在想这些?”逍遥实在惊讶。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他算是彻底理解了。
单凤倒被他问得一脸莫名,随后再看柳莹儿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才有所想恍然,走到桌前为自己砌上杯热茶,浅濯一口,笑道,“你以为我是在想他?不错,我是很想知道那天擂台上他和我说的每一句话,以至于他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好清楚。他的话很伤人,但我感觉得到,他在说这番的时候,挣扎不比我来的少,我相信,他不认我,一定有他的苦衷。”
单凤忽然释然的笑了,眸子里的阴霾已经退散,又恢复成一片明朗。
放下手中的瓷杯,单凤抬眼从逍遥的眼里读到不解,她又笑道,“你好像还有很多事不了解啊?”
“是,我是非常不了解,他明明已经亲口否认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相信他就是龙战!如果他只有一个身份,只有一个名字,他仅是醉君楼主,龙萧忆,一个和龙战长的很像的男人,一个永远不会像龙战这么爱你的男人,你怎么办?”
“其实你说得我都有想过,也害怕过。但当那天见他从云梯上走向擂台的时候,这种顾虑已经全部湮灭了。即使他换有千种身份,百种姓名在我面前出现,依然有一样东西是他换不掉的。那是感觉!是我爱一个人的感觉,这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才能体会到!所以喽,你问这么多为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你和我是永远不可能拥有这份感觉的啦!”
那张迷尽天下美女的俊脸,在单凤的话说完后唰的蒙上一层菜绿。这小妮子就、就这么直白的,还当着第三个人的面把他给否定了。风逍遥恨不得从这间屋子里找个地洞钻下去了事,从今天以后,逍遥就成柳莹儿口中的笑柄,也严重打击了逍遥风流的自信。
在这群众多参赛者中,恐怕再也找不出像单凤他们三个在复赛的前一晚上,还笑得这么开朗,喝得如此畅快,在醉君楼厢房三人闹得鸡飞狗跳。不练功,不打座,他们三日来依旧是逛街,喝酒,上馆子。也不管遭来多少人的白眼与议论,他们想大声说话时,绝不受旁人的拘束。
笑声甚至直达三楼拐弯角的那间小木屋里。扰了房里那阵清幽的琴声,抚琴之人,素指蓦然用里一弹,那把上好的古琴就这么毁了。
天凤今夜不知为何,就是心绪不宁。“那天,只要他不出手,单凤就必死无疑了,只要他装做看不见,他们就再也不可能了!为什么你要出手!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有天凤歇斯底里的吼叫。她紧捂着双耳,蜷缩在梳妆台下,不愿听到从外面若有似无传来的嬉笑声,“风逍遥,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葛玉帛死了,你身边还有单凤,还有柳莹儿,为什么你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的女人!我才应该是你生命里的唯一,雨若思才是你的最爱!你为什么要背叛师门,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
可怕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却都是来自于一个身体。
天凤狼狈地从台子下爬出,端座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脸是那么陌生,那是她么?就连自己都从心里感到害怕,忽然,她又中邪似的用长着尖指甲的手指深深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疯狂的乱扯,双眼充满恐惧,被铜镜里自己的模样骇了一跳,“啊!你是谁?是谁?”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自己口中说着,“我就是你啊…….就是现在的你…….以后再也分不开了………是你……..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分不开了啊……..”声音如同地狱的鬼魅,森冷无情,低低的嘲弄着她。
“不啊!我是雨若思,你别来缠着我,你这个邪灵为何要来缠着我啊!还有,你怎么把我变成了这副面孔,这不是我的脸,不是!不是!不是啊!”镜子前她泪流满面,镜子里她却依旧冰着脸,就像是个活死人。
“雨、若、思,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那日少林大战,苏穆身亡,龙战失忆,而你,也已经被两股超强剑气所伤,毁掉了容貌。若不是当时你夺走了风逍遥将我封印在内的封印之符,在那紧要关头,我冲破封印救了你一命,你以为,你还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么?”
冰冷的声音含有一丝讥笑,继续提醒道,“你若真能够接受原属于你自己的那张丑陋不堪的怪脸,我现在就将它…….还给你!”白袖如风般掀过铜镜,镜相里竟然浮出一张被烧焦的女人脸,根本分不清五官的位置,毫无肌肤可言,宛如干核桃般全部曲折的扭在一起,骇人眼球!
“啊———”若思一阵清冽的惨叫,几乎将房顶都震塌了,两眼一翻竟是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这声惊人的尖叫甚至盖过了二楼厢房里,单凤他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单凤闻声,蓦的放下酒杯,寻声冲出房门。紧接着,风逍遥、柳莹儿也跟着单凤冲了出来。见到单凤停在了通往三楼的台阶前,莹儿纵身一跃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能上去的!”
“可刚才的声音明明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楼上住的不是楼主龙萧忆,而是个女人,对不对?”虽是肯定那声音乃女子所出,单凤还是希望从莹儿口中得到确认。
“那、那声音!”逍遥在莹儿还没开口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面色惊恐,他也对那个声音好敏感,心底忽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
“逍遥你没事吧?”单凤还是第一次从逍遥脸上窥得如此惊吓的表情,不由地替他担心。
逍遥慢慢的转向单凤,桃花眼里神情涣散,嘴里喃喃道,“不会错的,是她,我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绝不会听错!”
“难道,你是说,那声音是………”单凤的声音也跟着发抖起来,望着三楼那间诡异的木屋子,脑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你也听出来了,那个声音不是若思会是谁?她没死,她还没死,我要去见她!”逍遥在也顾不得那里是什么禁地了,师父死了,师门灭了,他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失去了最亲的人,如今得到唯一的师妹还活着的消息,他是再也冷静不了了。
柳莹儿哪里能阻得了逍遥,被他推倒在一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反常的两个人,不知所措。
谁知,风逍遥才跑完一半的台阶,上方台阶上不知是谁朝他击出一片金色的剑芒,直逼的他站不住脚眼看就要滚下楼梯了,逍遥双眼一禀,抽出银箫在空中划着虚弧,金银两芒相撞的一刹那间,那金芒竟又蓦的被人收回了。
逍遥的脚步却不敢再向上踏出一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楼上那人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那道金色剑芒只不过是个警告而已,倒没有伤他半分。
良久,龙萧忆忽然鬼魅般出现在台阶上方,见到单凤也在逍遥身旁,眼底里涌上不少惊讶,本是表情不多的俊脸,还因有那青铜面罩在,他人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窥得一丝其他表情。
冷冷放声道,“那日在擂台上,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最好对我别有任何企图。”话是看着单凤说的。
“还有,本楼一直有个规矩,莹儿,你不应该不知道吧?”面罩下的眸子又锁定在柳莹儿的身上。楼主语气不怒而威。
被他扫到后,莹儿赶紧上前盈盈一拜,道,“是,莹儿知错了,醉君楼的第三层楼,乃是外人的禁地,除了楼主,其他人若擅自闯入,便、便……….”那三个字,莹儿对着两位朋友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便什么啦!”单凤好奇心太强,仿佛所有人里只有她见到龙萧忆,还能理直气壮的说话,还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杀、无、赦!”好个不知死活的丫头,龙萧忆非常反感单凤在他面前那么放肆,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单凤的脚前竟插着一枚瓷杯的碎片,亦如那天废去母夜叉肥脚的那片碎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枚镶嵌在地板内的碎片上,就差一寸,那碎片就也能将单凤的脚给废了。
“请你记住,这枚碎片能救你,也能杀了你!”说完,看都不看单凤一眼,就没入了那间小木屋里。
“放心!我一定牢记!”单凤大吼一声,若她手中也有只杯子,必定连杯带水的朝龙萧忆那张嚣张的臭脸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