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通向哪儿?”艾提诸那走近拱门,仔细端详着上面雕刻精美但样式朴素的花纹,摩挲着边框上那一条条既像鱼又像龙的浮雕,若有所思的笑了。
“跟我来吧。”流离反手拽起他的衣襟往门里走:
“还记得刚才在岸上你对我说的话吗?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魔竭鱼就生活在这里。”
“真的!?”艾提诸那非常欣喜,但也难免顾虑:
“魔竭鱼是神兽,想要找到它一定会费一周折。”
“不会!”流离非常干脆的打消了他的顾虑:
“你知道魔竭鱼是神兽,但你知道神兽的特性吗?”
艾提诸那摇摇头,流离只好无奈的继续往下说:
“他们忠诚,勇敢,无畏,无敌;不论经过几亿年,甚至几个大劫,他们对主人的忠诚也不会更改,这就是神兽。”
“我只知道它们的神力只有和主人在一起时才能完全发挥出来,在没有等到主人的时候,神兽会始终保持石化状态,将自己隐藏起来,直到他的主人到来将石化的咒语解开。”艾提诸那将自己对神兽的了解告诉他,两人一边进行知识上的“互通有无”,一边在林立着水晶石柱的甬道上前进,最后停在一幢小巧精致的金色水宫殿前。
艾提诸那抬手挡住宫殿散发出来的奕奕光芒,恍然大悟地说道:
“原来那道门是通向这座宫殿的。”
“嗯,魔竭鱼就在这座宫殿里,我们进去吧!”流离说着便踏上了进入宫殿的石阶,艾提诸那紧随其后,当他们到达宫殿入口时,失望的停下了脚步:
外表精美的宫殿中空无一无,连一小块碎石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魔竭鱼了;大厅内虽然非常清洁,但谁都能看出它荒废已久,尽管从外表还能看出它昔日的辉煌,流动在空气中的落魄和寂寞却不能抹去。
“这是第十三次大劫,黄金时代曼陀国王建造的西行宫,是特别为魔竭鱼所建造的宫殿。。。。。。”
艾提诸那在他的描述中不经意眨了眨眼,脑海中快速闪过关于这幢建筑的一幕幕,仿佛关于这古老的一切,他都曾经亲身经历过,现在通过脑海中的回忆慢慢叙述着它辉煌的过往:
梵历第十三次大劫
黄金时代初
经过第十二个青铜时代长达六千五百万年的的洗礼,作为第十三次大劫开端的黄金时代,拨开末日浩劫的阴霾,初露锋芒;虽然黄金时代是建立在废墟之上,只要有拥有优秀血统的人民,想要再创辉煌攀上顶峰,易如反掌;受奎神直接委派的太阳神阿格尼,带领着他血统优秀的子民们,由奎神指引着掘开厚重的废墟,在短短三个月内,便重新建立起了一个统治着全世界的国家——曼陀国,一个继续着前几次黄金时代辉煌的国家。
在阿格尼的领导下,曼陀国疆域广阔,百废俱兴,人民安居乐业,处于这个时代的地球,它的一切情景都和宇宙另一端的神之国度——坤炟星球一模一样。逍遥,欢乐,无时无刻不伴随着每个人,这座西行宫,可以说是那个辉煌时代的缩影,或者说是一种象征,一个依赖,一个信任并且仰慕奎神的象征。
当历史越过了安逸逍遥的巅峰时,便是欲望极度膨胀的时候;奎神赋予了他的子民们所有的一切,包括“自我”,那膨胀的欲望正是在这微小“自我”的怂恿下破土而出,黄金时代就在这颗幼芽的生长过程中,遗憾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最终被白银时代所取代;这座西行宫,也在白银时代的最后一任国王——阿塔彻门的统治下,变成了“专政”的附属品和满足个人欲望的奢侈品,一直执行着它已经改变了初衷的使命。
铁器时代的统治者权倾一时,少数传承了祖先优秀血统的人民努力抵抗着****,然而辉煌的时代毕竟已过去,黄金时代时以奎神为中心的强大凝聚力也不复存在,昔日的曼陀国子民只好无奈的放弃抗争,有的选择了顺从,有的则选择了隐居避开纷争,虽不反抗也不顺从;昔日疆土遍布全世界的曼陀国终究还是没能避免分裂的结局,的江山已不再统一,那些不愿参与分裂之争的曼陀国后裔因此举族迁徙置北极,在这片的清静之地上重复了曼陀国昔日的昌盛;西行宫和魔竭鱼却依旧耸立在人们心中,它们静静等待着青铜时代的到来。。。。。。
画面不停的变幻闪烁,繁荣与衰败在艾提诸那脑海中交替上映,协奏出一曲雄壮的创世史歌,萦绕在他的耳旁。
“也许西行宫不过是一座平常的宫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有了魔竭鱼的存在,它才被赋予了‘守卫’这一重要使命。”对于两者之间的关系,他在回忆的片断中找到了答案: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西行宫是为奎神所修建的,事实上被守护的其实是魔竭鱼,也就是说当初修建这座宫殿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魔竭鱼石化的本体不被损坏。”
“嗯。”流离听完他的叙述后沉吟一声,转身想离开宫殿,注意力却被一股同样属于水系精灵的气场所吸引:
“看来这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水系精灵。”说着,他便紧追着这股不停移动的气跑出了宫殿,艾提诸那也和他一起追寻着这飘忽不定的气团;两个人沿着蜿蜒的甬道绕到了宫殿后面,气团才终于停止了移动,却消失了踪迹。
“就是这里了。”流离停下脚步,紧盯着气流消失的地方说: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流离茫然的四下张望着,原来宫殿后面是一座荒废已久的花园,枯枝败叶落了厚厚一层;花园中有一个莲花形状的水池,池底有一个银币大小的泉眼,艾提诸那趴到池子边想要看看它的内部构造构造,却被一道忽然发出的光亮刺痛了双眼,不小心跌进了水池,落到池底的刹那,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许多片断,仔细回味之时他发现那些片断全部和这座水池有关:
梵历第十三次大劫
白银时代后期
曼陀国倒数第二任国王范塞尔登基伊始,便下令将西行宫改建成了御花园,他耗费巨资在西行宫的四周建起了象征权力的水晶石柱,并在进入宫殿的必经之路上架起了一座水晶拱门,宫殿后那个放置魔竭鱼石像的石质莲花底座,也被改建成了喷水池,魔竭鱼的石像则被深埋在了喷水池下的土地中。。。。。。
艾提诸那扶着池壁站起来正想翻身上去,但站在池底他才发现一个事实——水池的实际深度远远超出了他的身高,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够不到池沿,本应该站在池边的流离更是不见了踪影。
“流离!”他一边继续够着水池边缘,一边大声召唤流离的名字,可那个池子就像是专门要来和他作对似的——他越是用力往上蹦去够,边缘就越是高不可攀。
就在他感觉体力快要透支的时候,池底的泉眼突然涌出水来,汩汩不停的翻涌而上,光滑圆润的水珠冒出泉眼时被压力挤得四处飞散,其中一些还溅到了他身上;水面越升越高,艾提诸那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当水流没到胸口时才想到启动“避水术”,可是那不断上升的水面却像知道他的惶恐一样,沿着他的身形自动形成了一块刚好能容纳下他的空间;艾提诸那透过挡在自己眼前的水墙,看到一尊直立的石像随着上升的水流逐渐显露:
双足,双腿,腰身,双手。。。。。。
最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一双颜色特别的眼眸,这一切组成了一个让他时刻惦念的身影。
“流离!”他大喊着那尊石像本来的名字,并拼命挣脱束包围着自己的水墙,抱住那尊开始随水浮动的石像,任凭汹涌的水流将他们淹没;在他做好了随流离的石像一起沉入池底的准备时,石像却突然变得轻如鸿毛,产生出巨大的浮力将他托出了水面:
“咳。。。咳咳。。。。。。”
艾提诸那紧紧抱着流离的石像,慢慢浮出水面:
“谢谢你。。。。。。”随着急促的呼吸,他哑声道出一句真挚的感谢,一滴晶莹的水滴滑过脸庞,无法辨别那到底是池水还是眼泪。
呼吸由急变缓,这时一股熟悉而久远的香味扑鼻而来,嗅到这股淡香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原本荒芜的花园变的树木茂盛,花草娇艳;他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扒住水池壁抱着石像笨拙的爬上了岸,仰躺在绿草茂盛的地上,看着依旧灰暗的天空,他能感觉到这个青铜时代的末尾,有一场浩大更甚于方才那股流水的征战,在前方等待着他;想到这里他闭上了双眼,休憩片刻后翻身坐起,凝视着流离的石像陷入了沉思。
沉思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缅怀——缅怀流离出先前的日子,缅怀他和流离在一起的日子;然而那个活蹦乱跳甚至有些调皮的精灵已离开了他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没有知觉,没有体温也没有呼吸的石像,与他沉默的对视着,那种熟悉的寂寞感旷古久远,却能够穿越时空与他的灵魂通信,不依不舍得互相眷恋着。
艾提诸那的视线游走于石像上,仿佛想要从中捕捉到一些心跳和呼吸,以证明流离还活生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有离开自己,也没有离开自己的记忆;灼热的视线审视着每一个细节,不舍的忽略每一处低凹,又攀上每一处凸起,最后到达了石像下的长方形底座处,研读着上面雕刻的梵文:
梵历第十二次黄金时代初所刻——尊日王阿格尼为至尊主之坐骑魔竭鱼所制。
“魔竭鱼?”手指停留在这三个子上面,他的心被撞击了一下:
“流离。。。魔竭鱼。。。他就是魔竭鱼?!”
流离的石像,魔竭鱼的名字,两者在艾提诸那的大脑中合二为一,得出一个结论:
流离就是魔竭鱼!
他被自己的想法骇到——如果说流离就是魔竭鱼的话,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还要骗自己说他是奎神派来的守护精灵?这一切疑问的答案,要找谁才能问清楚。
尽管艾提诸那头脑中现在一片混乱,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仔细地回忆着自己与流离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的表情,他的话语,他的衣着。。。他的衣着——那只刺绣在软金带上的鱼,那条头上有一个王冠状凸起的鱼!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传达着这样一条讯息——流离就是魔竭鱼人类形态的展示。
“或许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魔竭鱼,或许他那时还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水系精灵——从坤炟星球乳海海底的珊瑚中出生的精灵。。。。。。”艾提诸那还在猜测。
“流离。。。。。。”他猛然扑过去紧紧抱住流离的石像,流下了眼泪;贝齿紧咬着下唇,片刻便出现了一道齿痕,棕色的眼眸中波光流动;泪水无声滑落,正好落在流离左臂的水滴形状胎记上,刹那间渗入石中并搅起一阵烈动,石像的心脏部位因此出现了一道裂痕,并沿菊花的形状向四周放射裂开——世界上最柔软的钥匙,却打开了世上最坚硬的锁。
艾提诸那感觉到了从那一条条裂缝中透出的微弱心跳,那轻微的搏动掀去了蒙在他心中的阴霾;石质的躯壳也应声碎裂,将隐藏在内十几亿年之久的魔竭鱼的人类形态——流离呈现在了他面前。
他惊喜得抬起头,拾去残留在流离身上的碎石,拂去遮掩他脸庞的尘埃,满足的笑了:
“流离。”他轻轻呼唤着那个心跳逐渐强劲的身躯,同时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眉心,将脑海中的回忆传递给他;此时的流离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锋利的尖刺戳进一样,疼痛难忍,不由得呻吟出声,皱起了眉头;艾提诸那见状拿开了手指,让他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拿起曼陀海螺,用心吹奏起来。
随着他的呼吸从海螺中传出了优美的旋律,这些旋律交织成了一曲唤醒真我的音乐,飘扬到无日国的每个角落,也传到了它的都城——涅殁城。
伴着这优美的乐曲,海螺中又飘出一颗拥有水晶光芒的蓝色光球,那就是流离的原灵;艾提诸那收起海螺,接住那颗光球,小心翼翼托起流离的头,将原灵从他额头正中已经开启的天眼中放了进去,然后安静等着他苏醒。
几分钟后,流离睁开了眼睛,敏捷的一跃而起,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艾提诸那:
“谢谢你!”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正式的一次谈话,因此流离的表情和情感都很复杂:
尴尬,感激,倔强。。。所有感情都被揉进这句话,丢给了艾提诸那,而他说话的时候,却不敢——或许是不好意思面对艾提诸那充满热切关怀的眼光。
“没什么。。。不过我真得很吃惊,你竟然就是魔竭鱼,看来我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守护精灵的日子了!”艾提诸那没想到一向倔强淘气的流离,也会说出这么温柔的话,一时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流离的身份转变,他还有些难以接受,不自觉便脱口表达了自己的心声,话语中落寞而伤感。
“不会的,我还是你的守护精灵,只不过多了一个身份而已。”
“什么身份?”
“你的神兽!”
“我的神兽?”艾提诸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现在既是你的守护精灵,又是由你饲养的神兽;从现在开始,我的主人,我再也不会离开您了。”流离说着单膝跪倒在他脚下,左手放在软金带上的魔竭鱼刺绣上,郑重的发誓:
“水系神兽魔竭鱼以最挚诚的感恩之心发誓,永远忠于奎神,永远忠于我的主人,直至世纪末浩劫到来;除非有奎神的旨意,否则我绝不会再离开您半步,誓与您同生共死!”
此刻的他再没有往日的跋扈,灰色的双瞳中透出忠贞不渝,就像是一支找到了标靶的箭,目标坚定,至死不渝!
“嗯。但是既然你的躯体被封印在了石像中,那么我在无日城郊外碰到的又是谁呢?”艾提诸那接受了他的心身份,然而好问的天性使他有问不完的问题。
“那个也是我!”流离难的微笑着回答:
“虽然我的身体被封印了,但我的原灵却能来去自如,并且可以通过它扩展出一个完整的‘我’,或者也可以说是复制;那个扩展出的‘我’有实在躯体,有呼吸有心跳,还有我本身所有的气场,只不过这些全部都是我伪装出来的罢了;这也是没有人能看见我的原因——除了你。因为你是我的主人,是奎神选定的只在青铜时代末出现的战争之神,所以只有你能够看到我,还有。。。无日城外郊的那次见面其实是我刻意安排的。”
“难道你知道我何时会出现在无日城郊外吗?”粗略了解事情原委的艾提诸那不再惊讶,反而一脸很感兴趣的表情。
“当然,在你用曼陀海螺开启无日国外的结界时,我就感觉到了你与众不同的气场,所以我知道一定是我的主人来到了,于是我的原灵便从石像中出来寻找你,那时候被你踩在脚底下的,就是我的原灵;只不过它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扩展,而且气场还没稳定,所以态度显得不是特别好,这一点还要请您原谅。”流离说完致歉地鞠了一躬,这礼节弄得艾提诸那好生不自在,连忙扶住他,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倒让我觉得接受不了了。。。算了,先不说这些,刚才我掉进水池里以后你到哪里去了?”
“这个。。。其实是我让害你掉下去的。。。那道刺目的亮光其实是我用刀的折射出来,去照你的眼睛的。”
“啊?!为什么?”艾提诸那并没有生气,继续向他询问原因。
“因为。。。只有你跳进水池才能让泉眼重新喷出水来,这样你才能看到我被封印的身体,而且。。。。。。”流离说到这里变得吞吐起来,好像想要说什么话但又不好开口。
“你是不是想说你跳进河中是因为想把我引到西行宫的遗址处,还有你说这里除你以外还有其他水系精灵也是为了把我引到这个水池边;因为不这样做话,我就不可能流下眼泪,也不可能解开你身体的封印,对吗?”觉察到他的顾虑,艾提诸那干脆自己替他说了下去:
“你怕我会生气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告诉你,你大可放心,我没有生气,而且我还要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找到了魔竭鱼啊!”艾提诸那说完朝他眨眨眼睛,露出了调皮的笑容;流离看着他的笑脸,心中的顾虑不复存在,也如释重负的笑了。
“好了,不要笑了!”艾提诸那见他不再被顾虑困扰,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口气生硬的说到:
“我们还没有找到日轮——找不到它的话就不能将无日国内外的结界全部破解,也不能超度这里被恶魔操控的城民。”
“啊!”他突如其来的脸色大变着实吓了流离一跳,当他听到后面的话时佯装昏厥的样子翻了翻白眼以示抗议;艾提诸那被他这滑稽的动作逗得忍俊不禁,流离见他脸上又出现了笑容,这才理解的点点头,两个人便沿着原路返回了日落河。
“把手给我!”首先上岸的流离把手伸向刚露出头来的艾提诸那。
“嗯!”他也听话的握住了他的手,两手相握的瞬间,多少信任与关怀包含其中,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也在这次握手中,随着掌心的相触,变得亲密无间。
“小心!”随后上岸的艾提诸那在直起身的瞬间瞄见了一道闪烁的冷光,从河畔的矮灌木丛中发出,那种阴冷的光线专属于魔卒的黑暗冷兵器;他顾不得多想,借机将流离拦腰扑倒在一旁的地上,黑色水晶箭失去了箭靶,带着弓箭手拉弓时的强大后坐力,一起消失在河对岸的矮树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