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高马大,长着一双雌雄眼(右眼比左眼略大一点),留着两撇小胡子,面相凶狠丑陋的太史夫是跟在李进财的身后走进302室的。
太史夫到校的第一天就见义勇为,当了一回英雄,给脸上增添了一道新的疤痕,使本来就有点令人倒胃口的那张脸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下午,太史夫铺好席子挂好蚊帐,感觉到床前床后空荡荡的,缺少点装饰,就独自上街,想买几张他最崇拜的篮球名星奥尼尔和艾弗逊的图片回来贴在蚊帐里。他是乘37路公共汽车上街的。37路公共汽车很拥挤,早就没了座位,他只能和许多人一样抓住车顶上的扶手,站在稍微靠后的过道上。公共汽车不紧不慢哐哩哐当的走了几站路,下去了多少人又挤上来多少人,始终没留多少空隙。公共汽车在中百站停靠的时候,四五个穿着打扮得很时尚、很气派,裤腰带上都别着手机的小青年跳上车来。他们一上车,就霸里霸气没完没了地往人堆里挤,挤出一片骂声。起初,太史夫没怎么留意他们,因为他知道在公共汽车里,人挤人人撞人人踩人和骂骂咧咧是常有的事,谁想舒舒服服不挨挤又不挨骂就去“打的”。后来,他无意中瞧见一个小青年一边挤一边神速地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他就盯上了他们。这四五个小王八蛋年纪不大却是行家里手,他们不显山不露水你遮我挡没花多少时间就摸遍了半截车厢大部分乘客的口袋。他们还用刀片划破了不少人的手提包和背包。当小偷们乘胜追击往后进军,正想去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和两个中学生的口袋时,太史夫看不下去了,他闪电般地抓住一个小偷的手腕,厉声喝道:“小兄弟,你们也太贪婪太过份了,连老太婆和中学生都不放过!”被他钳住手腕的小偷并不慌乱,很镇定地用力挣扎了几下把手挣脱出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白亮亮的牛角尖刀,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说:“蠢驴,还没偷到你呢,你充什么大爷,想找死吗?”满车的人这时才知道车上有小偷,纷纷去摸自己的口袋,没被偷的人暗暗庆幸,口袋空了破了的就尖声喊叫起来,纷纷往太史夫这边挤,要向小偷们讨回钱物,但还没等他们挤出几步,四五个小偷已经迅速地靠拢在一起,纷纷亮出家伙,指向他们。他们看着几把白晃晃的尖刀,胆怯了,后退了,不敢再动弹、再嚷叫。
小偷们见除了太史夫,没人敢再动,很张狂,狠劲踢了几脚太史夫的大腿和屁股,挥舞着手中的三角刮刀和牛角尖刀高声叫道:“谁敢动?谁敢动就他妈捅死谁!也不许拿手机报警,谁敢偷偷报警就捅死谁!”太史夫看了看小偷,又看了看满车脸色发青的乘客,没动。他不是害怕。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害怕过谁。这种舞刀弄棍以势压人的场面,他在老家榕城读中学的时候就见得多了。说句老实话,要不是因为他父亲在县教育局工作,大小是个官儿,他早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了,根本没机会来水城念大学。他不动,是在等待机会。车上乘客太多,他不想在车上动手,怕伤及无辜。
公共汽车又哐哩哐当地走了两站路,小偷们才命令司机停车。胆小如鼠的男司机早就盼着他们的这个指令,赶紧刹车。车子停稳后,张狂到了极点的小偷们边下车边把已偷到手的钱物亮出来,高声大气地说:“谁他妈想要回钱财就跟我们兄弟几个下车!不下来,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的啦。”没谁敢跟他们下车,只有几个乘客偷偷掏出手机来报警。如果太史夫也不下车,他脸上就不会增添一道疤痕,但太史夫太傲慢、太不服气了,他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很有气度地跟着走下车。小偷们见竟敢有人跟着下车,相互使了个眼色,把太史夫围在中央。为首的小偷把牛角尖刀举到嘴前吹了口气,凶巴巴地问:“朋友,又没偷到你的钱包,你跟下车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充大爷?真的不怕死?”太史夫嘿嘿笑道:“我从来就没怕过死,也从来没让人白踢过。”
“那你想怎么样?”
“想请你们把偷到手的东西都留下,再自己扇自己几耳光,我们就两清了。”
小偷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不屑一顾地说:“朋友,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我们五个吗?你以为你是武林高手,是007呀,呸!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不把你打残了,你是不会知道我们弟兄们的厉害的!”
太史夫面无惧色地一笑:“那就试试吧!”
小偷们又互相使了个眼色,把家伙收起来,然后同时挥拳扑向太史夫。太史夫读初中的时候曾经跟隔壁家的一个武师学过几个暑假的散打,又经常在街头打架斗殴,很有实战经验。他避实就虚,三拳两脚打趴从正面进攻的两个,又三拳两腿把侧面攻上来的一个撩倒。小偷们这才紧张起来,知道来者不善,纷纷亮出家伙,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街上有很多人围观,却没有一个敢为太史夫助阵。
凭多年打斗出来的江湖经验,太史夫知道,小偷们没几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他们亮出武器,大多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或吓唬别人,不敢动真格的。即使动真格的,也不过找些肉多的地方划两下,见血就收,决不敢刺要害部位,更不敢杀死人。所以,小偷们手里有没有武器,对他来说情况都差不多。小偷们亮出家伙一步一步逼近他,他不但不后退,反而向前跨了两步,摆好架式。果然不出他所料,先逼近他的那两个小偷见他面无惧色紧握双拳,反而有点心虚,握刀的手直打抖,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就在他俩犹豫不决,额头上冒出虚汗的一刹那,太史夫飞起两条长腿,又狂风暴雨般的补上几拳,把他俩放倒。后面的三个小偷见两个同伙拿着三角刮刀和牛角尖刀,都被别人赤手空拳几秒钟打倒,就来了点气,举刀往前捅。但他们不敢捅太史夫的上身,只捅向他肉鼓鼓的屁股和大腿。太史夫左挡右跳避过几刀,不防前面被他打倒的一个小偷突然爬起,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腿,他一低头,一股冰凉的感觉就从他左脸划过,他感到脸上的肌肉跳了几跳,裂开了。他狠狠地踢开脚下的小偷,伸手往脸上一摸,摸出一手的血。小偷们见他脸上血流如柱,纷纷扔掉手中的家伙仓皇逃跑。太史夫看了几秒钟手上的鲜血,拔腿就追那个腿最短跑得最慢的家伙。他要抓住一个来解恨――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一个来揍一顿。当他终于撵上短腿小偷并捉住他时,两个巡警骑着摩托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他们身旁。巡警看着满脸是血的他说:“把小偷交给我们吧,你赶快去医院止血。”他挥拳往小偷的脸上身上猛砸了几下,才把小偷扔给警察。
太史夫没听警察的话没上医院,直接回学校回宿舍,路不平和西门遥此时正在宿舍里下围棋,见他一脸的血,忙扔下棋子关切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跟几个小偷打了一架,脸上伤了点皮。路不平用纸巾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鲜血,惊叫道:“老夫子,你这彩可挂大了,伤口有两寸多长半寸多深,还汨汨流血呢,赶快去校医院看看吧。”太史夫说:“不用,我箱子里有云南白药,你们帮我敷一敷、喷一喷就行了。”路不平说:“单敷药不行,还要缝针的,不缝针以后这疤痕就大了。”太史夫还是不愿去医院,路不平和西门遥就一左一右象押犯人似的架着他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