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墩村是大村,有百多户人家,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那么石墩村在官面上最说的上话得便是保长。不多时,便有人把这石墩村的保长请来,这保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远远的就看到众人中铁塔一般的王震山,立马跟打了鸡血一般,拐杖一扔,颠颠的就跑了过来作揖道:“王队长,您老这是打哪儿来啊。”
王震山和这保长是熟识,嘿嘿笑道:“老李头,这几年日子过得还舒心?”
“有王队长在上面照料,老头子自然过得舒服,身体也好,还想为大帅多干几年呢。”这李保长倒也说了句实在话,石墩村富庶自然想在这保长位置上多享受几年。
“哈哈,好好好!”王震山大笑三声,一边说一边拍打着老李头的肩膀,这老头看来也不是一般人,硬生生挨了王震山三下,还一笑得跟老菊花似得。末了,王震山在老李头耳边嘀咕了一阵,便抱着膀子退到一边,得了指使的老李头先是冲王震山谄媚的笑笑,然后指着这群送葬的人吼道:“叶有财,出来说话!”
随即,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胖子,还未等他开口,老李头便抢先发话:“把你女儿的棺材停了,本保长要开棺验尸!”
那中年胖子面色一白,立刻辩解道:“李保长,可不能这样啊,小女今晨刚盖棺,这就要开棺,这不是要小女走得不安生么。”
我管你走得安不安生,触怒了保安队这帮老爷,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安生了!老李头把心一横道:“叶有财,你如此推三阻四,想来其中必有问题,众乡勇,把这肥耗子拖走,开棺验尸!”
这叶家送葬的人就是些家丁亲属,哪斗得过乡勇,更别说旁边还有群扛着枪虎视眈眈的保安队员,片刻后便被驱散到一旁,只留下路中见的一方棺材。
眼看着这就有人那起工具上前开棺,叶家的亲属自然一片哀嚎,听得在场看热闹的人心中不忍。而拦路闹事的保安队员们一时间也搞不清状况,这些人原本就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们,然后敲点竹杠而已,谁想得居然真的开棺验尸,这到底是闹的是哪一出啊?
众保安队员闹不明白其中的问题,于是都把目光集中到王震山的身上,后者只是抱着膀子在一边看,那模样好像整件事与他无关似得。杨启东倒是明白,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收拾了,只凭这些送葬人过激的表现,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这棺材打开后并没有什么问题,保安队就有点儿仗势欺人的味道了——虽然这种事他们没少干,但他们现在是公干,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于是乎,这里就展现出王震山的智慧了,他不开口,让这李保长出面,开棺后不管怎么样,后果都由这老李头担当,也说不到保安队的身上去,而且看着老头对王震山的谄媚劲,想来天大的事也得兜着,绝不敢反咬一口。
这叶家女儿的棺材做工看起来倒是精细,实际上就是一般木料做的,俩汉子拿撬杆一撬,棺材盖就打开了,可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棺材板刚一撬开,就从里面忽地蹦出个人来,把在场众人吓了一大条,这白日黄天的,居然出这种事,谁知道从棺材里蹦出的这位到底是活人?还是叶家丫头本人?如果是前者还好,是后者的话……她就这么直愣愣的蹦出来,肯定不会是想和父老乡亲们道个别,再嗑嗑瓜子唠唠家常吧。
所有的人都被吓得够呛,除了杨启东,因为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从棺材里蹦出来的人,居然是——田柱子!
“叶有财,你居然敢拿生人活祭!”当在场众人都还沉浸在“大变活人”的惊吓之中,李保长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叶有财的鼻子开骂。紧接着,保安队众的猴三狗四也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满了喜色,见旁人还闹不清其中门道,便低声对身边人讲解起来,而听了他们解释之后,脸上的疑惑立马转为喜色不住点头搓手。
不需片刻,所有保安队员都跟过了年样高兴,双眼发绿的打量着叶家的人,很有大干一番的势头。
这时候,杨启东也反应过来了,拿活人祭祀,这种事自古皆有,但都是那些王公贵族干的,这么一群山野村民居然也敢干这勾当,要是被人报到上头,那还得了!难怪刚才这帮子送葬人的反应如此激动。
不过,杨启东隐约记得,那田柱子刚从棺材里蹦出来,李保长就开始指着叶有财的鼻子开骂了,好像早就知道这棺材里有活人似得。看来这头老甲鱼之前一定听到什么风声,难怪那么镇定。
好像是生害怕在场的看客不明白生祭这回事,李保长一边骂叶有财,一边把其中的流程和多么伤天害理一股脑讲述了一遍,其实这些送葬的和看热闹的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蹊跷,那孩子昨天把棺材送来,石墩村的村民大多都知道田柱子的下场,只是有些东西没有放在明面处讲而已。反正他们叶家偷摸着干,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又不同了,生祭的事情被当场撞破,而且是当着王震山这帮官家人。想来叶家这舒心日子也过到头了,于是与叶家无关的人们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大义凛然的加入了谴责叶家恶行的行动中。
等大家骂够了,接着便是咱们英明神武,一眼看破棺材蹊跷,力排众议开棺验尸的王队长王震山出马的时候。王震山先是自报家门,然后安抚了中村民的激愤情绪,再吩咐保长把叶家这帮子伤天害理的家伙押回石墩村处理。
至于田柱子,作为本案的关键证人,自然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毕竟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能让保安队有了敲竹杠的机会,所以保安队上上下下对田柱子格外友善,即便是狗四,也拍着田柱子的肩膀直夸这孩子是保安队的福星。
杨启东倒是很想知道叶家是用什么方法把田柱子弄进棺材里的,于是询问起经过,结果听田柱子一说,倒有些哭笑不得,这其中居然还有点儿作茧自缚的原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