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陈圣围休书一封,差下人快马加鞭地赶到巴东县,交到郑三哥手中。信的主要内容是要郑三哥不要伤害他家兄弟,他同意凑钱换回兄弟陈圣站,首先稳住局势,再慢慢细作打算安排。郑三哥看了他的信,并传来话说,“火速准备赎金,不得少一分半粒,亲自送来,不得耍花招,自今日算起,二十天内不见五千大洋,休怪我心狠手辣,来给你家兄弟收尸吧”。
陈圣围听了下人的回话,越发气愤不过,又把郑三哥乱骂一顿,方才减缓心头之气。但骂只是解一时的气愤,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现在问题所在是怎样解救兄弟陈圣站了,既不能出了钱救不回来人,又不能弄得人财两空,当然最好的办法是不出钱而把人平安地救回来。
这一切都要考虑周到,商量妥当才是。
当他冷静地一想,多歧为贵,不防听听众人的意见如何,再下决策。马上招来护卫队全体成员,商讨怎么救二老爷陈圣站。张三说跟郑三哥的人马硬拼硬打,以一敌十,把二老爷抢回来;李四说采用“攻其不备,守如处女,脱如狡免”的偷袭战,救回二老爷;王二麻子说采用间谍战,先让他们自己乱了军心,再一举拿下,势如破竹。
众人的意见确是不少。但在陈圣围的看法下,都不可取,认为太过于冒险了,自己有人质在对方手中,从各方面来说,都对自己无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怎么了,谁来负责这后果。唯一的办法只有采取妥协了,去财消灾,舍财保命,只好再派人去跟郑三哥谈好交易的地点与时间。郑三哥的立场非常坚定,要陈圣围亲自把钱送到他府上,而陈圣围认为在他的地盘上,他想怎么就怎么,一切随他高兴了,断然是绝不能同意的,只能在自己这边的地界上为最好。
经好几次的谈判,一方要人心急,一方要钱心急,双方都做出了让步,决定在江水滚滚的长江之上进行交易。协议达成一至,交易日期定在正月十五,双方都各自回去准备了。
十五的那一天,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陈圣围带着五千大洋与二三十个人组织的自卫队,全副武装地上路了,连夜开往巴东县,来到江边天刚濛濛发亮,不宽的江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见度非常低。陈圣围十分担心,怕对方耍花招。
郑三哥他们还没有来。陈圣围命令自卫队在江边一字儿摆开,端着火枪,拉开阵式,随时待命,等到快十点钟的样子,郑三哥才带领全体匪兵出现在对岸江边上,上百号人迅速摆开阵式,架起了机枪,势气逼人,杀气冲天,让人不寒而颤。双方相比之下,陈圣围他们显得太渺小了,不堪一击,简值就像刘邦和项羽的鸿沟议和了。
双方隔岸喊了话,陈圣围又叫郑三哥把他家兄弟带出来看一下,只见两个匪兵押着一个人走到江边,陈圣围用家乡话大声喊话问:“你是我家兄弟陈圣站吗?”那人也用家乡话大声回答说“是”。又相互说了几句暗语,才确定是自家兄弟陈圣站。郑三哥叫人喊话问钱带来了没有,让他打开箱子看一看,陈圣围叫人抬出两口沉重的大木箱,放在江边全打开了盖子。郑三哥抓起望远镜,看到满满的两箱大洋,不由地笑了笑。
陈圣围看见两个匪兵把那个人押上一条小木船,操起木桨待命在发,才叫人把两箱大洋抬上一条小船。准备完毕,双方同时发出命令“出发”,两条小船在一浪一浪的江水上,艰难地向江心划去.双方在江心接了头,验了货,看了人,交换了船只,就各自狠命地划了回来。
交易圆满地完成了。陈圣围带着陈圣站和自卫队迅速撤离江边,而对岸匪兵们欢呼声震荡山谷。
这场交易紧紧只用半个小时,但陈圣围比经历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提心吊胆,精心谋划,整整磨过了十几个日夜,才换回今天比较完美的结局。而陈圣站自被劫到那边,没有受到匪兵们的虐待,有好吃的好喝的,只是每天担心着家里的情况,自己能否被安全地解救回来。现在自然是平安地归来了,全家人心中的一块巨石也就落地了。
他俩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是异样的沉闷。陈圣围耳边总响起匪兵们狂妄的欢呼声,震荡山谷的欢呼声,他们这次尝了甜头,难免下一次不会再来。心里一阵阵不是滋味,牙一咬,横下一条心,壮了三分胆,趁匪兵们庆幸的时候,摸着夜色杀一个回马枪,干掉匪首郑三哥。
他突然有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当说出来之后,没想到陈圣站也有同感,不谋而合,一拍即合,男子汉大丈夫,说干就干,马上派探子过江打听情况,又派人回家报平安传捷报,他俩原地听信因情况而行动。
在傍晚时分,探子回来回话,说郑三哥今晚在畅春楼开夜宴庆典,只带个别心腹之人,二头领豹子在家坐阵,最多了不起十来个人。
这可是天大的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俩马上布置好行动方案,只等天黑下来。
夜幕终于降临了,他俩带领人马开始出发了,分坐几条小船渡江而去。一时抵达对岸江边,都各自分头行动。陈圣站对郑三哥比较熟悉,就去完成刺杀郑三哥的任务。很显然他一个人是不行的,但人多了又会打草惊蛇,只好带着四个帮手而去了。陈圣围带领剩下的人在江边等沿路好几个地方做接应,以免情况有变,匪兵断了自己的后路。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陈圣站那边的情况了,胜败也就在此一举。
陈圣站他们五人来到畅春楼门前,一看,原来这畅春楼是一所妓院。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门庭若市,三教九流的人进进出出,一个个涂脂抹粉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正站在门前招揽着客人。
这场面对他们很有利,既可安全的混进去,又可很安全地撤了出来。他们打扮成商人的模样,摆脱门前妓女的纠缠,顺利地绕过前厅,直奔二楼的包厢,模清郑三哥所在的包厢位置,俏俏地干掉门前的两位匪兵。陈圣站推开房门,两个人把守在门外,两个人紧跟着鱼贯而入,一起把枪对准房内所有的人。只见房内桌前坐了四五个男人,正女色、酒色一起亨用。陈圣站大喊一声,“郑三哥,你去死吧”第一枪就对着正面向房门而坐的一个光头大汉连开数枪。那光头大汉脑浆飞溅,一头栽倒在旁边妓女怀中。这妓女惊叫一声,马上昏了过去。那两个家丁早也开动板机,和陈圣站一起射出枪膛中愤怒的子弹,匪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地身亡了。
枪响之后,畅春楼是一片混乱,特别是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声,刺破了耳膜,划过宁静的夜空,人群蜂涌着向外挤去。陈圣站他们趁乱挤出了畅春楼,只见听到枪声赶来的匪兵,已把畅春楼团团围住,不准一个人进出。陈圣站没想到郑三哥还带了这么多匪兵,全都留守在附近,若稍有怠慢,决对是脱不了身了,只感到一阵阵后怕,立即向江边奔去。在沿路自己人的接应下,很顺利地来到江边码头。
陈圣围在江边听到枪声后,就马上准备好了渡船,只等陈圣站凯旋归来。陈圣站一到江边,陈圣围一把将他拉上了船,第一句话就问:“老二,成功与否?”陈圣站笑着点头说:“成功了,怎么会不成功,我对着他脑袋连开数枪,只见他脑袋开了花,一头栽倒在女人怀中,我才和他们一起撤了出来。”那跟去的四个人也点头说“是”,并吹捧着他当时的神勇,不愧是一代乱世枭雄了。陈圣站又说:“哦!大哥,我们的情报有误,我们差一点回不来了”,接着讲出撤离时的情景。
说话间,船已抵达对岸,他俩跳下船来,登上岸,回头望时,对岸山坡上火光四起,一点一点地好像天上的繁星,照亮了半个山坡。有匪兵呐喊着,“有剌客,快抓刺客......”又有匪兵呐喊着,“刺客已经逃往江边码头,兄弟们快追......”喊杀声震天动地,回荡在山涧中的江面上。
紧接着一条火蛇顺着蜿蜓曲折的山路顺势而下,很快都聚集到江边,一起向对岸乱开了一阵枪。
陈圣围也感到有惊无险,带着自卫队很快离开江边,连夜赶回家中,正是第二天拂晓时分。他回到卧室休息了一会儿,又经冷静地思考,知道自己因一时冲动,把事情闹大了,捅了马蜂窝,那马蜂一定会及时追赶过来寻仇。匪兵们决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在现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立马翻身下床,日头已有一竹竿高了,急勿勿地派出探子去界边观察情况,又派人通知陈圣站,要火速招集全家所有的人在后院集合。
陈圣站也刚朦胧睡下,看见一个小厮进来抟话,说大老爷有请,怎么还要招集全家所有人在后院集合,要快,要快。陈圣站心猛地一颤,翻身起床,披上衣服,急忙来到陈圣围的房间里问明情况,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一时莽壮行事,没有考虑后果,不仅家人要跟着遭秧,就连乡亲们也会受到牵连的。
情况紧急,陈家大宅所有的人都风风火火地赶往后院。陈圣围来不急讲明原因,只大声命令着家里所有人收好自己的财物,暂时逃到深山密林中蔽一蔽。家中佣人暂时解散回家,只留下护卫队全体成员,一半人护送自己的家人和乡亲们及时撤离,一半人随时听自己派遣。并叫陈圣站到外地躲避一段时间。正在这时,派出的探子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报告敌情,说匪兵们果然已经全体出动了,正向我们这边赶来,快要越过界了,情况危矣。
“全体解散,赶快收拾财物,按我的吩咐各自行事,不要慌乱,不要慌乱.....”陈圣围听了探子的回报,立即大声命令着。
大伙们听了命令,不敢怠慢,也不敢问明原因,都各自去了。陈家大宅一下子显得无比的空洞,无比的凄凉。陈圣围井井有条地主持大局,丝毫不感到一点慌乱,边催促着陈圣站赶快收拾行李上路,一边命令留守在自己身边的护卫队加筑防御工事,阻截匪兵们,确保家人和乡亲们安全撤离。可陈圣站偏偏就是不走,要和他同生死共命运,保卫自己的家园-----陈家大宅。
“老二,你快走啊,快走啊,他们找的是你,是你杀了他们的老大,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陈圣围苦苦相劝,他就是不听,任执迷不悟。
“大哥,他们不会明白这个理的,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跟他们拼了,来生再又是一条好汉,”陈圣站大声说道。
陈圣围迫不得已,只好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陈圣站的脑门,大声嚷:“走啊,你再不走,我就打死你算了,你不是要当英雄好汉,我成全你......”陈圣站被大哥逼得连连后退,看着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仿佛随时就要破裂了,望了大哥最后一眼,扭头就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地独自去了。
自他这一次走后,再也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从此下落不明。关于他的结局的说法有多个版本,有人说他逃到了四川,还是被郑三哥手下的人找着了,枪杀在四川某家客栈里。有人说他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死在某一次战斗中。也有人说他投奔了共产党,光荣地加入了八路军,死在解放前夕的渡江战役之中,并且还立了头等功,那军功章至今还保存在某地某革命博物馆里。
陈圣站也就这样安静地去了,杳无踪迹地去了,谁也不敢肯定,谁也不敢否定,成为人们经常争论的对象,但也没有人去考证,无法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