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金狼之大漠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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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少女苦笑了一声,道:“你果然是金狼,还敢当众承认。”“是就是,为什么不敢承认?”甘石星低低道,身子有些摇晃不定,慢慢抬手,用力扯下勒在额头上的那条牛筋。巴勒老爹方才救他时,生怕突然之间解缚,会让他血冲脑颅,所以只用水浸泡,并没有急着取下来。他用力一扯,露出额上一道深深的血沟,深紫色,在额中心却有一颗省目的金色印记,说不清是什么图样,模模糊糊似乎是个狼头的形状。“你真是金狼!”少女禁不住惊叫出口。她一再的问出这句话,让其他人十分惊奇。白平川道:“姑娘,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有何怀疑之处?此人作恶多端,也是他恶贯满盈,落得个如此下场。姑娘你一句话,在下替你杀了他,也算为世人做了一件大好的善举。”“对,杀了他!杀了他!”不少人附和。

少女不知为何迟疑不决,她深知以金狼的作为,早应万死难抵其罪,但她又不愿眼见他死在自己面前,更不愿杀人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甘石星神色更为恍惚,似乎没看见周围闪烁着的刀刃的寒光,摇晃着走上两步,双腿一软,“扑”地一下跪了下来。少女惊跳一下,不明所以。其余人也是大出意料,面面相觑。甘石星抬头看着少女,目光更加迷离,声音微弱:“主人,我的命是主人所救,是杀是剐全凭主人吩咐。”“不!不!”少女惊慌失措,着实被他的举动吓住了,忙道:“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图报。你以往做了那麽多坏事,确实是十恶不赦,但你若肯弃恶从善,悔过自新,我可以劝大家放你一条生路。”“不可!”白平川忙阻止:“姑娘,此人早已失了良性,他又岂会悔悟,你一时心善只怕遗祸万年啊!”“看人岂可一概而论。时世变化无常,善人难免不会做坏事,恶人也未必不会做好事,沧海都能变桑田,何况人呢?”少女正色道:“有些人变坏,也与世人脱不了干系。原本他们本性不坏,只是偶然的举动不对,世人便把他当作恶人,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变成了恶人。那么那些一味捉人痛处以此炫耀的人岂不成了纵恶的元凶,万恶的根源?如此看来,他们要比恶人更可恶了。”

众人听她的话不免偏激,却也有理,一时倒无法反驳。少女对甘石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你的罪恶还不至于死,冥冥之中才会被我救起,你以后一定要痛定思痛,好好作人!活下去的方法很多,你不一定要做沙匪。只要你肯,你一样可以活得和平常人一般。”甘石星道:“只要主人收留,我自然不再去害人。”“我不能收你!”少女道:“众生皆平等,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无所谓主,无所谓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其余皆非。”甘石星不解地望着她,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但是你不要我,是不是?”少女点头道:“你该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是么?”甘石星神色黯然,目光一冷,缓缓俯下身去,向少女叩了三个头,然后挣扎着站起来,就要走开。

“等等。”巴勒老爹连忙拉住他,对少女道:“兰姑娘,你收下他,千万别让他走!”少女不解,问:“老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兰姑娘,他自称是‘金狼’,至少具有狼性。狼虽然生性凶残,但也有灵性,对与它有恩的人它会伺机报恩,就象宝马良驹只供它真心折服的主人驱使一样,狼也会为它的恩人不惜送命。他今日认姑娘为主,自然就会附首贴耳,不会有半分违拗;但姑娘若拒绝他,他就会认为姑娘瞧不起他,自以为深受侮辱。他一走,说不定还会去作坏事,而且变本加厉。所以姑娘你一定要留下他。”少女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世上还会有这种事。

那何老板扭着雍肿的身子挤过来,道:“真是天方夜谭,哪里有这样的事情。贝儿侄女,以我看,这人即不能放走,也不能留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把他杀了,免除后患。”白平川也道:“姑娘,此人万万是不可以放的!你放了他,他在这茫茫大漠中无处去,必然还会做回沙匪,不知又要残害多少人的性命;此人也不可以留下来,他这些年残忍成性,说不定哪一刻兽性大发,害了姑娘也不一定,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现在杀了他,永绝后患。”“兰姑娘,”巴勒老爹忙道:“金狼虽然做了许多坏事,也是因他处在匪帮之中使然,倘若有人对他好好训管,他还是可以做好事的。凭他从小生长于沙漠,对大漠地况十分熟悉,咱们这一趟过‘死亡之海’,就可以好好利用他。姑娘你心慈面善,他又肯听服于你,正好可以引导他走回正道。”少女仍在迟疑,何老板却道:“老爹,你说这些话好荒唐。咱们是商队,又不是私塾,象他这样的人别说教不好,就算能教得好,又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留他在身边,真要哪一会儿野性大发,把咱们连肉带血都吃了也说不准。到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何老板,你想得太多了。”巴勒老爹反驳。何老板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早先里不多想想,到时后悔没人救。”“好了,”少女见两人要起纷争,忙道:“老爹,何伯伯,你们别吵了,我自有分寸。”扭头对甘石星道:“你真的肯听我的话?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甘石星木着一张脸,道:“主人让我去死,我决不皱一下眉头。”“那好,”少女下了决心:“我留下你。”这句话一出,众人有惊也有喜。甘石星接着又跪了下去。“贤侄女,这可不是玩笑,人命关天哪!”何老板大叫。少女充耳不闻,仍看着甘石星道:“但是,你以前做的坏事太多,让人无法相信你立刻就能改邪归正,你留下来,大家都会人心惶惶。所以,我要先提一个要求,你若答应,就留下;不答应,你也可以走,生死两便。”甘石星叩下头去,道:“主人就是要我立即去死,甘石星也绝不犹豫。”“好,你起来。过来。”甘石星站起来,走到少女面前。众人惴恻她会让他做什么,倘若要他自杀那是最好不过了。却见少女从驼背上取下一条粗绳子,道:“劳烦哪位大哥帮我把他绑起来。”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才走出两名大汉,接过绳索,倒剪甘石星的双臂,紧紧捆住,生怕脱了扣,紧了又紧。甘石星果然连挣扎都不挣扎,恭顺得象头绵羊。等捆好了,少女才对何老板道:“何伯伯,他现在被绑得死死的,我再把他拴在我的骆驼上,这样一来,你就不会担心他会出手伤人了吧?”何老板无言以对,垂头丧气地走开。白平川却道:“兰姑娘,我听那些沙匪说他能召来狼群,所以在他嘴上勒上了绳子。”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少女从衣袖中抽出一条丝帕,道:“那我把他的嘴堵上,你可放心了?”说着,把丝帕折了几折,勒在甘石星口中。白平川无可辩驳,讪讪地道:“放心,放心。”众人纷纷散去,少女盯着甘石星问:“我这样对你,你还认我是主人吗?”本以为这一番羞辱,任何人都不会忍受,他必然愤然离去,却见他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时呆住了。

“兰姑娘,”巴勒老爹道:“他是在狼群长大的,和平常人不同,甚至可以说与人性差别很大,极难以常规来看他。所以,你放心,他绝不会背叛你的。姑娘可见过狗背叛过主人的?”“可他不是狗!”少女脱口反驳。“狼和狗是远亲,总有些相似之处。”“他是人,不是狼!”少女不悦地说,她一直对老爹有好感,但这几句话却让她反感。巴勒老爹笑道:“可他被人称作金狼,在别人眼中,他一直是只狼。姑娘也许可以把他变成个人,只是这事不太容易。”说完也走开了。少女看看甘石星一直木无表情的脸,好似从来无喜无怒、无情无欲似的。这样一个人,象狼一样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去劫商队,究竟他劫了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好象是下了什么决心,少女注视着甘石星,道:“你不是狼!你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该那样看你,你也该有做人的最根本的礼仪廉耻,我会教你,会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甘石星,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我叫兰贝儿。”甘石星迷茫的眼中似乎闪过几点喜悦的光芒,接着身子摇晃起来,软软地倒下去。兰贝儿大惊,忙伸手托住他,双手不胜其重,只好用肩顶住。双手触到他的身体,一团火热,难怪他的目光无神,原来他在发烧。

不知过了多久,甘石星悠悠转醒。只见眼前一片白茫茫,还以为是眼前发花,渐渐才看清是一片白幔,身下颠簸不止。神智渐渐恢复,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驼背上搭起一顶轿子,四周挂上白幔,可以抵挡风沙和烈日。轿子不大,可也足够一个人躺在里面。他此刻正倚靠在一卷行礼上,虽然半坐半躺,但身下松软,也很舒服。他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忽听有人道:“你醒了?”他扭头去看,只见一女子坐在旁边,脸上遮了面纱,只有一双美目露在外面,溢满关切。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事,忙要挣扎着起来,惊惶地道:“主人……”“别动!”兰贝儿压住他的肩膀道:“你烧了一天一夜,好好躺着歇息。”甘石星眼中划过一道湿润,道:“我怎么能让主人照顾我。”“不要主人主人的,我不习惯,”兰贝儿道:“你就叫我姑娘吧!你现在是病人,不要别人来照顾你,难道还要你来伺奉我不成?”

甘石星神色黯淡,道:“很多年了,我生病时都没有人送上一口水、一口饭,我只能听天由命,撑下来就活,撑不下来就死。”“你真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吗?”兰贝儿听了他的话,心微微抽痛,又禁不住好奇地问。“是。我在狼群中呆了足够十年。”“难道狼不会吃你吗?”“有时候,狼不吃人,反倒是人吃人。”甘石星木然地道。兰贝儿明白他的意思,一见他毫无表情的脸,虽有满腹的话,也不好再问。甘石星突然发现垂在身侧的双腕上被勒破的地方仔细地缠上了绷带,不解地问:“你放开我,他们答应吗?”兰贝儿淡淡地道:“你既然肯留在我身边,又对我完全顺从,我当然也要信任你、保护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轻视你、伤害你。”“主人……”甘石星木然的脸有些耸动。“我说了,你别叫我主人。”兰贝儿不悦地道:“你心里在当我是主人,我无可奈何,但别用这种称呼叫我!还有,我会替你争得你为人的一切尊严,但也要负责你的举止言行,你如果再做出万恶不赦的事来,我会先杀了你,再自杀!”“主……姑娘,”甘石星骇然失色:“我做错了事,你罚我,和你没关系。”“你若怕连累我,那以后就注意你的言行。”兰贝儿厉声道。甘石星禁声不语,显然是被她的厉色震慑。兰贝儿倒没想到他会如此驯服,一直以为“金狼”野性难驯、恶习难改,不料他如此单纯,对他稍好点,他就会感动得要流泪;稍加严色,他又会襟若寒蝉,纯真得象个孩子,恭顺得象条狗。看来,巴勒老爹真的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