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将水扑在脸上,忽然觉得无比软弱。像初来的那个时候,那种茫然和不知所措。她忽然不知道,她留在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可以那样带着他的未婚妻走掉,忽然想到《诗经》中的那个句子,“士若耽之,犹可脱也,女若耽之,不可脱也”。这个世界本就对女子如此不公的,而现在的结束,或者对她来说,是种幸运。
只是,为什么依然想哭,为什么,脸上的,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湖水了。
“公子。”岚歌站在她的身边,“我们回去好不好?宁绝眉在这里呆了那么久,忽然又重新出现,他们一定会猜到你在这里的,所以,我们回去好不好?”
秦叶低低地说,“既然会被他们知道,就让他们找来这里吧,还省些力气。”
岚歌叹气,无奈,她知道公子的心伤,所以,她仍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人已经到这里好几天的消息告诉公子。公子不曾练过武,这几****一直远远地跟着,她早已发现,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搅乱公子的心情。
“岚歌,有什么话就说吧。”秦叶说,抬起头,闭着眼睛,让阳光将脸上的泪痕水渍一点点晒干,然后,不留痕迹。
岚歌一惊,又叹气,有什么事能瞒公子很久呢。“那个,公子,你知不知道,他几天前就……”
“谁?”秦叶淡淡地问。
岚歌垂下眼睑,“宿少谷主。”
秦叶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不可说的,现在,他对我而言,仅仅是陌生人而已。”什么都没有呵。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秦叶朝林子里看去。
他一身素色布衣,柔软地贴着他挺拔优美的身躯,黑发束成一束垂在左边,没有什么过多的缀饰,简单朴素。只是,他精致的眉眼,清澈的眼神,完美的口鼻,还有略带忧悒的表情,让他的周身有种高贵幽雅的气质,仿佛一个落难的贵族。他站在林中,身后树林幽暗,一步步走来,如一个从林中出来的精灵,如此清灵,如此出尘。
秦叶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翻滚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在这个时候,他为什么又要出现?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容子衿。”他微笑,看上去那么无邪真诚,一双澄澈的眼,落在她的身上,阳光在他的身后忽然间绚烂。
岚歌愕然地看向他,秦叶却只是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淡淡地微笑,“不管你是谁,现在我对陌生人没有兴趣。”从湖边起身,转过去面对粼粼的湖水。
“从今天开始,我只是容子衿而已,我知道,你恨着那个流光的。”他走到她的身边,“那么,让我告诉你,其实那个流光是那么害怕你的憎恨,害怕你从此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其实那天,他没有想伤害你重要的人。”
秦叶不语,她只是静静地听。
“其实,水姑娘并没有身中‘幽冥’。那天,流光将‘冥’打入她的体内,最终还是无法那样,他满满地心慌,觉得,要是那样,便是真的,永远没有了你的微笑。所以,犹豫了半晌,他还是将‘冥’取了出来。”容子衿淡淡地笑,“水姑娘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幽冥’入体,寒气未褪而已。只是,你却真的不肯再见他,在众人不在意之时偷偷离开,失去踪迹,他日夜兼程,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直到后来他发现宁大人的踪迹。然后,他看着你因为他而神伤,他以为,他已经错过了……”以为,你爱上了那个人,便再不会看到别人了,以为,自己来了,却不会有任何意义了,以为,错过了,便是失去了……
秦叶垂下眼,“容,我很累呢。”流光那个名字,她是真的,叫不出口,不管如何,她忘不了那天,他淡漠冰冷的表情,她仍然知道,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愿意对她说的。
他微微一怔,笑道:“恩,好,那就要好好休息哦。”要快快的,恢复起来,他会在这里,他会陪着她,永远永远,不再背弃。
马车驶出了那个镇子,常清眉不安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宁绝眉。她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他一直是笑的,神采飞扬,温文自信,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眼神深幽,她看不懂。
宁绝眉将眼看向窗外,却仍然忍不住,将手放在胸口的地方,他有种冲动,他要回去,他要回到秦叶的身边,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没有了她。
你滚,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心口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不禁弯下了身子,皱眉,那痛,却依然不放过他。好痛,不如就这样死掉。真的。
现在的他,回不去了呵。
他走了,心却被留在那里,和身体生生剥离。
好痛。
“哎呀,宁大人,您怎么了?”冬梅叫唤起来。
常清眉却在这个时候,泪忽然坠下。还是不行么?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子,她隐约地知道,离了那个璀璨的女子,他就变得不像他了,为什么,他跟她在一起,不过几天而已呵。她心底漫上浅淡的悲哀。
但是,她仍是放不开,她爱了他那么久,那么那么爱他,让她,怎么放手?
“冬梅,让宁大人好好休息吧。”她只是淡淡地吩咐,至少,现在,她要他留在她的身边,也许,到某一天,她也能像那个女子,决绝地让他离开,只是,现在的她,不行。宁愿缩在自己的壳里,安慰自己说,他至少还在自己的身边。
不知道哪天,她才可以狠下心对他说,你走吧。回到你爱的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