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丢失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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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和狗

刘二顺是一名铁道工人,他的工作就是每天从火车小站到十公里长的铁路段上去走个来回,看铁道有没有松动、毁坏等影响行车安全的地方。这是一带荒凉的地方,有时候有野狼出没。

这天清晨,刘二顺刚走上铁路,就听到身旁的山坡上一阵响动,他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狼沿着小路跑下来了。刘二顺心里一阵紧张,提腿就跑。跑了一会儿,身后再也没有响声了,他才停下来,谁知回头一看,那只狼正在他身后两米远,正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刘二顺只好又跑。他前面是一公里多长的空中铁道,他一口气把这段路跑完了,那只狼依然跟在他后面两米左右,奇怪的是,他一慢下来,狼也跟着慢下来,但始终不即不离地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这时候刘二顺才注意到,狼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腰部。原来刘二顺的腰部挂着半只烤鸭,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在中途吃的午餐。他解下烤鸭,向狼扔了过去,狼叼起烤鸭,优哉游哉地回头走了。

刘二顺松了一口气,立即感到身上快虚脱了。由于十公里之内没有人烟,刘二顺只好饿着肚子过了一天。他心里对狼恨透了。谁知道第二天他上铁路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只狼,刘二顺毫无办法,只好把半只烤鸭又丢给了它。此后刘二顺上班时有意多准备了半只烤鸭,那只狼也不贪心,每次总是叼上半只烤鸭就上山去了,从来不打刘二顺作为午餐的另一部分的主意。天长日久,狼和人之间建立了感情,有时候刘二顺上班早了一些,走上铁路没有见到狼,便有一种失落感,要一直等到狼来了,把烤鸭丢给它,才感觉踏实,开始巡路。

刘二顺向车站的同事说起自己和狼的遭遇,同事们认为应该把狼打死,留着终是祸患,其中以张树山的态度最为激烈,因为他和刘二顺一样是巡视铁路的,不过他的工作在每天晚上。他害怕自己遇上了。这天刘二顺上班的时候,张树山拿上一条双筒猎枪要一起去打狼,刘二顺不让他去,两人因此吵了起来,最后张树山只好放弃了猎狼行动。此后一段时间里张树山上班总是把猎枪带在身边,但是一个多月来一直平安无事,他渐渐懈怠了,忘记了狼的存在,也不带猎枪了。

刘二顺却从来没有忘记那只狼,它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每天早上得到了半只烤鸭,便乖乖地沿着山路上去了,附近也没有人被狼袭过,所以刘二顺总认为,自己其实保护了一方人的平安。有时候他走近它,去摸摸它的头,它也不避。但是这一天,狼对刘二顺突然凶狠了起来,它对他丢给的半只烤鸭理也不理,却龇着牙扑了过来。刘二顺惊得拔腿就跑,狼低声咆哮着,一直在后面追赶,丝毫没有饶了他的意思。刘二顺越来越紧张,却毫无办法,唯一的逃生方法就是跑,跑,人和狼之间比赛体力,只看谁能坚持得长久了。刘二顺跑完了那一段一公里多长的空中铁道,已经累得不行了,这时候偏偏听见一阵轰隆,原来对面一列货运列车开过来了。这里太狭窄,人是不能和火车并行的,这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旁边又是密密的灌木丛,多数是带刺的荆棘,刘二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拼命穿过荆棘,往山上爬去。他手和脚多处被划伤了,却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刘二顺爬上了一段路,回过头来一看,只见狼也钻过了灌木丛,却再也不跑动了,爬下来张开大嘴直喘气。这时候那辆列车驶过刘二顺的面前,上了高架桥,忽然连连续续的一阵巨响,紧接着尘烟滚滚升起,碎石四处飞舞,刘二顺惊呆了:高架桥在列车的重压下,一个桥墩坍塌,列车随着断裂的铁道跌到地上,又冲出老远,车身脱落,车厢到处乱翻滚,整个高架桥也全部毁坏了。

刘二顺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急忙用对讲机向站上报告了车祸情况,然后向火车头冲去,想察看车内人员的情况。他忽然感到脚尖踢到了一团松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就是那一只狼,刘二顺因为眼前的惨祸已经惊得忘记了它的存在了,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也在逃命呢。但是狼再也没有了凶相,它在喘着气,并且温驯地看着刘二顺。刘二顺忽然明白,狼以动物的特有敏感知道要出车祸,所以把他赶出了高架桥,如果不是狼的追赶,他现在不正好在高架桥上吗?那样的话,他也会随着这个大工程消失的。原来是狼救了他一命。

刘二顺非常感动。他想起了狼还没有顾得上他丢给的半只烤鸭,于是把剩下来的半只递给它,狼立即撕开塑料袋吃起来,看来它饿坏了也累坏了。

由于铁路毁坏停运,刘二顺暂停了每天的巡路工作,可是他依然每个早晨拿上半只烤鸭上铁路去喂狼,而狼也准时守在那里,这时候刘二顺对狼已经不再是赐予而是感恩了。半年多以后,高架桥修好了,铁路恢复运营,刘二顺也恢复了巡路。不久之后的一天早上,他来到站上,听同事说张树山一夜没有回来,他便心里不安,不知道这和狼有没有关系。他来到铁路,看到狼还守在那里,遂放心了。然而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张树山躺在路边,浑身是血,他的喉管被撕裂了,已经断气了。从他的伤痕看,很显然是狼犯下的罪行。刘二顺气得跌坐在铁轨上面,他非常后悔,因为他喂养的狼成了杀害张树山的凶手,如果及时打死了它,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次日一早,刘二顺拿上了一支威力很大的猎枪走上了铁路,他要亲手处死那只狼。然而那只狼远远的就见到了他手中的枪,一溜烟地跑开了,刘二顺追了几步,就再也看不见它的踪影了。第二天他依然带着枪上班,踏上铁路的时候,却看见了两只狼,它们都倒在枕木边上,一直还在挣扎,另一只一动也不动,已经死了。刘二顺认出来了,死去的就是自己给它烤鸭的那只狼。他忽然明白过来,在重修高架桥的这一段时间里,铁路旁又来了一只狼,是这只新来的狼咬死了张树山。而另外的那一只狼,不知道是为了帮助刘二顺给张树山报仇,还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想拚尽全力咬死那一个同类,自己却先被咬死了。

刘二顺一枪毙了那一只还在挣扎的狼,然后叫来了同事帮助处理两只狼的尸体。同事当中有个比较内行的,他左看右看,说,这是一只狗啊,这哪是狼呀?

刘二顺不相信,但是同事说服了他,因为狗的两只耳朵是下垂的,而被它咬死的那一只,耳朵是竖起来的。并且他们还发现狗耳朵上剪了一个缺口,这是警犬的标志。看来是哪个警营里的警犬走失了,这令他们很吃惊,因此到报社去打了广告寻找狗的主人。事情很快弄明白了,这只警犬和它的驯兽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驯兽员牺牲了,而警犬则一直没有找到。刘二顺更加不解,这分明是一只重情重义的狗,可是为什么没有守着它的驯兽员的尸体,而是跑到铁路上来了呢?直到有一天,又一只野狗跑到站上来,在工人喂它吃的之后,它就住下来了,当起了看家狗的角色,维护着小站的安全。这时候刘二顺才明白,以前的那一只狗并不是报他的恩,而是把保护他的安全当作了自己的“工作”。

此后刘二顺每遇到无所事事的人,就把这个狗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最后总要说:“连狗都要找一件事情作为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