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武林笙歌
5103800000060

第60章 机中锦字(3)

“呵……”笑声响起,打破沉寂,凤天虹对自家大哥道:“是我让玲珰儿带他来芳菲院的,想必他是听到阴巡检和陈云的打斗声……”说着瞥了阴射鱼一眼,“才跳上墙看个明白。”

“他就是送信的人?”夏侯伏南微笑,“既然如此,就请这位公子一起进来吧,本司有事请教。”或许有意,或许无意,他用的是官称。

推托不掉,他只能温顺的随着众人一起走进正厅。

夏侯伏南为何而来?

为的就是魔岩禅师的亲笔信。

只是,一封信怎会惊动公务繁忙的巡检司大人?

原因也简单:今年窟佛赛非比寻常,江湖暗潮汹涌,势力不明,久而久之会召来民心不安,民有不安必反之,朝廷自然要管。

红如寿找夏侯伏南,是为了询问晏如公子血案一事,而夏侯伏南上云门,是为了魔岩信中所说的“晏如公子之事另有蹊跷,不可尽信,不可不信”。两人既然目的一致,问题就简单了——他们一致将炮口对向凤天希和澹台然。

澹台然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凤天虹盯着阴射鱼,阴射鱼盯着凤天希,夏侯伏南和红如寿则绕着澹台然开始分析案情和疑点。

凤天希苦笑,知道自家小妹还为了于度思一事对阴射鱼抱怨在心。趁两位大人讨论暂停,他道:“夏侯大人,昨天小妹虽然请到‘百事通’于度思,但他对义弟之死并没提供多少线索。”

“那就只能等笔梦……”夏侯伏南的话未说尽,一名云门门徒被人抛进大厅,琥珀色的蛇形闪影在门边一绕,快速消失。

一顶月白纱轿从空中落下,四名轿夫稳稳落地,白纱缭风而起,说不出的迤逦。

轿夫就有如此轻功,轿中人又是谁?

众人猜测,澹台然却直了眼睛。他不认识轿夫,但他认识站在轿边的侍女——不是孙子子是谁,更别说轿侧一左一右的刑氏兄弟。

轿夫刚落地便立即抬腿前行,直到轿子上了台阶停在大门正中央才停下步子。无形之中,轿子拦住了大厅唯一的出口。

凤天希沉稳不动:“不知何方朋友光临云门?”

白纱浮如暗香,却无声响。

凤天希再要开口,轿内飘出软软昵昵的妖声:“不亏是晏如公子的义兄啊,正气凛然,乾坤为之震,鬼神为之泣……”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凤天希垂下眼帘,掩去听到声音后刹那跃动的眼神。有人说美人的声音就像钩子,他以前不信,而今……

“称呼就不用了。”轿中人依旧软语,酥懒之中有些鼻音,似美人初醒的低吟,“我听说……魔岩给你写了一封信。”

“姑娘如何得知?”

“你以为我想看那封信?”轿中人隐隐约约勾起唇角,“不过是为了林晏如割喉一事,有何希奇。”语中竟有些不屑。

凤天希五指一紧,踏前两步:“姑娘知道谁杀了我义弟?”

“知与不知有什么关系呢……”悠悠叹气,“横竖人已经不在了……”

阴射鱼突然冷笑:“百事通于度思都不知道的事,姑娘如何知道?除非,人,是姑娘杀的!”

“百事通……呀——”轿中突然传出怪异的花腔,讽笑似三月盛樱徐徐绽放,毫无顾忌。待笑停,她脆生生呛出一句:“百事通,也不过通百事……而已。”

这不是对于度思的讽刺,而是对在场所有人嚣张、鄙视的讽刺。

凤天希冷下脸,浩然正气澎湃四射:“姑娘今日来我云门,就是为了嘲讽我义弟之事?”

“……我有嘲讽吗?”轿中人动了动,似扭头询问侍者。

“属下没听出来。”刑家兄弟异口同声。

轿中人叹气:“凤门主,如果用一条命换一个名字,你换还是不换?”

凤天希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谁的命?谁的名字?”

“凤天虹的命。”轿中人说完,厅中温暖直落冰点。偏偏轿中人不觉得,犹道:“与林晏如相关之人的名字。”

“不换!”凤天希拂袖:“送客!”

云门门徒站成一排准备赶人,阴射鱼和数名官兵也暗暗戒备,手扶到刀柄上。轿中人半晌未动,“啪”,轿内突然传出合扇的声音,伴着森然冷语:“既然如此,那我只有亲手取了。”了字音落,刑九月拔剑刺向凤天虹,半路被阴射鱼拦下。见状,刑九日拔剑跃起,却被凤天希截住。

阴射鱼的武功澹台然见过,而凤天希……他从没见一个人用拳用得这么虎虎生风,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就像人天生就披了一层皮,那套拳法好像专为凤天希一人铸造似的,相生相息。刑九日纵然以剑相迎,但从两人呼吸之间的轻沉与否来判断,只怕是落了下风。

“云门虎啸拳!果然名不虚传!”夏侯伏南作壁上观。

云门之所以能立足江湖,正是因其家传绝学——《云门虎啸拳》。而为人津津乐道相提并论的,还有一门一拳。这“一门”则是虎门,这“一拳”便是《虎门追魂拳》。相传云门、虎门上一代门主原是把酒言欢的好友,不知因何事反目成仇,再无往来,这也造成了江湖上“云、虎两门乃死对手,不同堂,不同桌,有你无我”之传闻。

追魂拳暂且不提,虎啸拳却以厉伤见长,拳路卷风而起,带出无形无意的杀气,是故,凤天希纵然一身浩然正气,拳路收放之间也染了丝丝狠戾。

“难怪凤门主和晏如公子结为兄弟,真有点琴瑟合鸣的感觉啊……”孙子子突爆惊语。

轿夫之一撇嘴:“琴瑟合鸣是指夫唱妇随。”

子子不服:“意思差不多。”

“……”四位轿夫的嘴角同时一抽。

“子子。”轿中人轻唤。

“爱……”子子笑呵呵偏头,听到折扇弹开的声音。她睁大眼,倒纵而起,抽出腰间的琥珀索卷向凤天虹。

一道利索甩开,将云门门徒退逼丈外。夏侯伏南和红如寿却没动……其实……他们原本站的位置就不影响打斗。

原因不明,凤天虹自不会任人鱼肉,她的虎啸拳显然未及凤天希,但她有剑。眨眼之间她已经和孙子子过了十招。

刑家兄弟原本各自对阵,视线交汇之际,蓦地使出一招诡谲的剑法,状似无意斜斜刺出,却逼得阴射鱼和凤天希不得不退闪避开。这一退,给了刑家兄弟可乘之机,两人纵身向凤天虹跃去,势、在、必、得!

“天虹!”凤天希快影如魅拦下刑九日。阴射鱼急中生智取了桌上茶盖掷出,击中刑九月足踝。

他们很快,却快不过一个人。

白纱掠起,一道身影忽闪忽灭,快如九天玄女,魅如幽魔魍魉,半空取了刑九日的剑,借凤天虹闪避琥珀索之际,长剑直推,罡风鼓动广袖长裙,仿佛天魔起舞,冷眼无情。

剑入血身,其声妙矣。

“天虹!”凤天希虎目睚裂,脸色苍白若灰。

凤天虹头昏眼花,不知被谁推开。等她看清之后,脸色也是一白。

一人被剑穿透,剑尖滴着刺目的红,一滴一滴落于地板。

“多事!”轿中人抽剑转身,妖容现世。

那是怎样一张脸?众人心头大震。脸如桃花色,两道蛇纹从眼角漫延而出,蛇身弯成“几”形,尖尖的蛇头画在腮上,獠牙微张,狰狞恐怖。

她右手提剑,左手是一柄折扇。

如抛脏物般扔下剑,她缠开折扇在鼻下轻摇。身后,委顿滑落在地的是一名灰袍僧人,光洁的头上九点白戒,心向佛前坐。

“笔梦大师!”澹台然大惊失色,冲上前扶抱受伤的僧人,眼如利火,恨不能将她瞪得烧起来。

感到他的视线,她嫣然瞥目,话却伤人:“不自量力,就是这种下场。”

“姑娘在本司面前杀人,只怕要去巡检司走一趟。”夏侯伏南不怒自威,示意之下,官兵将她团团围住。

“凭你们?”她浅摇折扇走向软轿。子子掀帘,她悠悠入座,从软靠下摸起一面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唇含妖笑,颇颇点头。

视人命如草芥,行为又如此诡谲,阴阳怪气,凤天希脑中一闪,脱口:“你是……”

她根本无意理会,眼帘垂如云边柳絮,兰花指在空中一拉。子子会意,松指落下轿帘,轿夫抬轿走人,飘渺的轻功让在场高手暗自心叹。

“澹……澹台公子……”笔梦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揪住澹台然的衣襟,五指关节因用力泛出死气沉沉的白,“你……你一定……定要……要……”

要什么,他已经没机会再说下去。

眼已闭,气已咽,向佛之心坠入六趣轮回。

脑后风响,他抬手接下,长索缠上手臂,掌心生痛。

琥珀索。

孙子子用力抽回,琥珀索再度裂空劈来。这次,却是卷向笔梦。索链的拉力带动笔梦的尸体,刑九日夺过往肩上一甩,刑九月剑气震射如白莲绽放,逼退欲追之人,三人从容撤退。

空荡荡的地面,只留一摊血。

“为什么……”他不解: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连尸体也要带走?

“尸体可以告诉你很多消息。”阴射鱼盯着白纱轿消失的方向,俊容阴冷。他想知道的是:他们是想从笔梦身上得到消息,还是他们不想让官府从笔梦身上得到消息。无论如何,事情都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凤天希检查小妹无伤后,略松一口气,转视夏侯伏南和红如寿:“如果我没猜错,她是——”

“我知道。”蹲在刺红边的青年蓦然开口。笔梦的血在他胸口染出一朵红莲形状,他却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上地面的鲜红。再抬起,指尖血红一片。

腥……

“她是谁?”阴射鱼直视他。

“她是……”原想终老漆松山,而今却有些事必须理清楚弄明白,若是带着疑问回去,只怕在漆松山他也不得安宁。缓缓收拢五指,腥味的血被拳进掌心,长久蛰于眼底的黯然被一抹升腾的火焰取代,“七破窟,饮光窟主。”

他最喜欢的她啊……

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