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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屏前知多少(3)

“可能、可能那个人是什么关键重要人物呢,”孙子子皱起她的细眉,为自家窟主想借口,“也许窟主在落难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重大事件,她就借机掩饰身份,接近那人打探详情。”

“掩饰到牺牲……色相?”翁昙很不理解。

“……”孙子子郁闷。

“庸医……”祝华流蓦地开口,“如果是冰代,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孙子子更郁闷。

沉吟至今的燕子嗔不忍见她郁闷如斯,开口建言:“也有可能是那人趁火打劫,骗娶了饮光窟主。”

“难道一直等在这里?”翁昙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反问。

郦虚语沉吟:“不如……”

“按兵不动。”冷颜的化地窟主接下她的话。

燕子嗔接下自家窟主的话:“对,先不要打草惊蛇。”

孙子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说谁是蛇?

燕子嗔打个寒颤,有一种大雪就要临近的错觉。

十一月十四这一天,太阳辰时含羞带怯露了半边脸,没一会儿就被阴云掩去。溪儿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到院子里喂鸡,盯着一群小芦花“咯咯哒咯咯哒”,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丢着米,实在不觉得这是件有趣的事。

冬至快到了,山里的野味冬眠的冬眠、埋地的埋地,然哥哥不用打猎,却赶了两头猪回来。细问才知道,他一直有请附近的村家农户代为养猪,猪就养在农户家里,他每个月拿些野味当交换。农家人朴实,有时候还送他一把两把新鲜的蔬菜,或者一些长豆、南瓜之类。猪养大后,他就赶回家里杀掉,做成腌肉过冬,还能拿到城里换银子。

山间风爽,没几天就将腌肉吹干了。今天一早,他将剩下的腌肉搬到太阳下,叮嘱她只要练功、照镜子、勾脸就行了,他会回来收拾的,然后提了一些肥的、干爽的腊肉到城里去卖。等他出门后,她绕着山坡走了一圈,打完坐练完功,想到他总是托着小米碗喂鸡,而且笑得嘴都合不拢,以为是件多有趣的事,于是搬来小板凳依葫芦画瓢……事实是:喂得她昏昏欲睡。

放下小米碗,她托着下巴眯了一下眼。这一眯好像眯得小睡了一下,等她惊醒时,却看到院子里站多了一个人。

人?

吓得她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她家院子的……灰发公子?是灰白色的头发耶,苍苍如远山,但脸皮看上去很年轻,不像老头子。

“你……请问……”她不知该怎样面对。

苍发公子穿着很光滑的衣服,肩上背着一只小篓子,篓子上扣着一顶尖尖的笠帽,脚上不见有泥,容貌……很俊淡。剑月似的眉,沉香似的眼,浅樱色的薄唇轻轻抿紧,像在想着什么。

他盯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奇怪到她想哭……吓到了。

基于“半夜女侠上门夺剑”的前因,她以为苍发公子也是江湖人,也是为了那把剑,心慌慌,脚不知不觉后退。

察觉到她的怯意,苍发公子撇撇嘴,开口:“我上山采草药。”

“……”

“路过这里。”

“……”

“口渴。”

这一句她听明白了,赶紧压下心头恐惧,以不太抖的声音说:“我、我给你倒茶。”说完,飞快跑到厨房提了茶壶和茶碗,回到前院时,苍发公子已经将背篓和笠帽取下放在地上,正绕着院子四下观察。

她将茶碗倒满七分,双手递上:“公、公子,请喝茶。”

苍发公子艰难的将视线定在她手中的茶碗上,半晌才接过来,“谢谢。”几乎只是沾唇抿了一口,他觉得全身不舒服。放下碗,他上前一步似要说什么,远远林子里突然“咔嚓”一声,像是小动物踏断了枯枝。手抬到一半,半张的嘴顿了片刻,最后转为一声长叹:“看姑娘气息微轻杂乱,是不是以前受过什么伤?”

她睁大眼睛,闪闪发亮重新打量苍发公子。采草药的,肯定是大夫,光看就知道她以前受过伤,好厉害啊……

苍发公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表情徒变,用一种几乎戏剧性的神情注视他。同样的脸,不同的性情,他真的不习惯。清嗓一咳,他伸出手,姿成握脉,“手来。”

她眨眨眼,问号。

“我给你探脉。”他表情淡淡的,耐心十足。

“呃?哦,谢、谢谢……”她局促地伸出手,让他略略低温的手指按在腕脉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的外貌也称得上怪异了……是俊美怪异的那种,但她就是觉得他无害。

悬了一会儿脉,他快手如电探向她的头。她全身僵硬,以为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不料他只是将掌心按在她太阳上,侧眸倾听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收回。

小芦花不知死活的在他们四周“咯咯哒”,院中只有沉默。

沉默让她心惊胆颤。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问:“很、很严重吗,大夫?”难道她除了失忆,还患上不治之症?

苍发公子神游物外,隔了半晌才恍恍惚惚回神,皱眉反问:“你叫我什么?”

“大夫……”

“什么?”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情绪,一双俊目用力睁大,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不可比喻的事。

“……大、大夫……”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不知道哪里有错。采草药的不是大夫就是药童,他这个年纪不应该称“童”了吧。

“……我姓翁。”

“翁大夫!”她明白了,也很尊敬的大叫一声。

“……翁昙。”

“翁昙大夫!”

“……我不是大夫。”他听得好别扭。

她闭嘴,什么话都不说了。然哥哥说过,有些人医术高超,但性格怪异,明明就是大夫,偏偏不承认自己是大夫。她理解,完全理解。

“就你一个人在家?”有扶游窟部众的消息,翁昙当然知道澹间居的主人澹台然跑到遥方郡卖腊肉去了,所以,他刻意明知故问。

也不知她将他的话理解成什么意思,立即道:“我家相公很快就会回来的。”

翁昙勾了勾唇角,“他知道你身体抱恙吗?”

她大惊失色:“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也不是不能治。”他坐到她搬出来的小板凳上,拿起小米碗喂鸡,“既然我遇到你,我就给你治吧。”轻轻淡淡的调子,好像施恩一样。

“我、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看他神色严肃,她心慌慌起来。

“断忆。”

“咦?”

“你还记得三天前中午午饭吃了什么吗?”

“……”是然哥哥做的饭,菜色是……她冥思苦想。

“呐!”他放下小米碗,拍拍手,从光滑的袖子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大拇指在食指上一旋,一根变三根。“你脑部受损,我为你施针通络,让气血经行,化去淤沉,你自然什么都记得了。”

她呆呆瞪他。

“你放心,我只是在你脑袋上扎几针,不痛不痒……以前也扎过的。”末句压低很多,近乎昵喃。

她瞪,瞪瞪瞪,蓦地,瞪大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翁大夫……翁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苍发卷卷随风,他抬眸一晒,“显而易见。”

“你只是探脉、摸摸我的头就知道我失忆?你比城里的老大夫还厉害,你是神医吗?”她无比崇拜地凝视他。

才说完,就见他身子一歪,可疑地滑下小板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明明他滑下小板凳了,眨眼之间却从她眼中消失。她急忙回头,他正好好站在身后,指间还夹着三根银针。

倏地,他翻袖侧手,三根银针直射身后。

一道身影闪过银针暗器,转眼站到她前面,以身相护。

“然哥哥!”她笑着叫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澹台然皱眉直视翁昙,“阁下是……”

“他是上山采药的神医!”她笑吟吟扯他的袖子,“他只是探我的脉、摸我的头就知道我失忆了,他还能帮我治失忆呢。”

“溪儿!”澹台然回头闷喊,“我不是告诉你不相轻信他人吗?这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家,非奸即盗。快,回屋去,让小生来对付。”

翁昙上上下下打量澹台然,蓦道:“你不想治好她的失忆?”

澹台然见过不少江湖人,一见就知眼前这位苍发公子不容小觑。只是,他莫名出现在澹间居,突兀地说要治好溪儿的失忆,究竟意欲何为?难道和溪儿的过去有关?

是来打探虚实的,还是真的只是采药?

心思百转,他扬起礼貌的憨笑:“小生当然希望治好娘子的失忆,可是,小生没有太多银子,请不起……”

翁昙一句话顶回去:“我不收你银子。”

“……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我已经告诉她了。”翁昙笑着望向他身后的女子。

“是翁神医。”她快乐的将他介绍给澹台然。只是,没注意到翁昙在听到“神医”两个字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这么轻信一个外人……澹台然大受打击,扁嘴横了翁昙一眼,豁出去似的将她挡在身后,嘴唇抖了半天,憋出一句:“不准你勾引我娘子。”

山间刮过一阵风,吹得枯枝“噼噼”作响。

翁昙却因他的话起了兴味,摸摸下巴,傲然冷笑:“我只是想治好她的失忆,你……怕什么?”

“我不相信你。”澹台然也冷下脸。

“呵!”随兴一笑,苍发俊颜如东君临世,睥睨无一物,“你不信我,为什么她就要信你?”

“溪儿是我娘子,她自然信我!”

“溪儿……”咀嚼这个名字,翁昙似笑似讽,正要再刁难,却不料一直缩在澹台然身后的她探出头来——

“我、我不治了,谢谢翁神医。”她不想然哥哥不高兴。何况,翁神医对她来说是陌生人,她的确不应该太相信陌生人。

翁昙眯眼歪头,“为何不治?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她点头,后又摇头。这一点一摇,不仅翁昙,澹台然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她已经缩到澹台然身后,不再理会翁昙。

沉默……

沉默……

林木深处,枯枝时轻时重响个不停。

风很大啊……翁昙向远远林木投去一瞥,破声哂笑,摇头:“也罢,我这些日子暂时住在遥方郡,你哪天想通了想治了,到十六楼来找我。”言毕,背起竹篓出了澹间居。

又起风了,这次,送来澹台然和溪儿的对话——

“他、他有没有把你怎样?”焦急。

“然哥哥,你说什么呢?他是上山采药的神医,不是坏人。”

“还好我回来得早,若是晚一点,他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担心,气愤。

“他应该不是坏人……”

“他少年头白,言行诡谲,肯定是江湖人。江湖麻烦多。以后见到这种人要绕远一点,知不知道,溪儿!”

“你怎么可以批评人家的头发!”

“……”

“你、你太不尊重大夫了!哼!”

“溪儿,你吼我……”委屈。

“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溪儿……”

“我不要理你。”

“溪儿……好好好,他是好人,大好人。”

“没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