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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屏前知多少(2)

“我怕空欢喜一场。”闻人掌柜离开桌子踱了两步,沉重叹气:“这一个月来,各位窟主只要听到有消息,无论正确与否都快马亲临,每次都不是。你还记得上次夜多窟主听说江里捞起一名受伤的女子赶来认人吗?那女子的脸都烂了……可惜,不是。”

“这次一定是!”

“……”

“我今晚守在那里,以防万一。你负责通知各窟窟主,等他们到了立即和我会合。”说完,提剑跑出门,完全不理闻人掌柜在她身后目瞪口呆。

闻人掌柜抬手欲叫,手在半空停顿片刻,却招手叫来青衣的侍者,轻声下令放出飞鸽,还叮嘱一定要三只连放,以示紧急。

二更时分,天际银盘如饱满的桃核,只差一道弯弯的牙形便是一轮满月。

翅翼震空,细小的禽影划过银月,惊风,不惊梦。

是夜,澹间居。

熟睡的夫妻紧紧相拥,只是,女子颇颇皱眉,在她急剧游动的眼帘下,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

夏日的荷塘里盛放着一朵朵莲,粉的、白的,娇容掩映。荷波之上,黄裙女子翻飞如黄鹂,信手折断一朵白莲,笑着往山上走。

来到一处精致的楼阁前。

进了楼阁,入目的是垂地的纱帘,和一只烟已燃尽的香炉。懊恼沉香,疏影朦胧。她轻步移近,手还没触及纱帐,一道带着初醒的声音自纱帘内传来,是名男子:“我已经醒了。”

她以莲掩唇,偷笑:“醒来就好。”

帐帘徐徐卷起,轻紫色的身影似要从卧榻上站起。蓦地,堂上出现七道身影,身姿笔挺,皆是俊爽男儿。轻紫色的身影愣了一下,扶额站在卧榻边,不知她搞什么鬼。

“参见我——尊——”七名部众各退三步,做女子拜见的姿态。可以想象,齐齐一排男儿竟然做出女儿家的扭捏动作,何其壮观!

轻紫色的身影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咚”的一下子坐回卧榻,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七名男儿收了扭捏身姿挺直腰肝,他才轻轻咳了声,“你……就是要吓我是不是?”

“此言差矣——”她弹指一笑,“您素来是文德与武功并震,霜威共素风俱举,他们这些小把戏又怎会把您吓到呢,对不对,我尊?”

“……”榻上男子撇嘴,半天挤出一句:“承让。”

“呵呵……”浅笑慢语着靠近,她将白莲进案台上的水瓶里,手腕一转,一柄扇子“啪”地弹开,放在胸口摇啊摇啊,扬起丝丝乌发撩到男子肩上。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吹了一会儿扇子风才道:“你这个时候找我,不会只给我扇风吧?”

“当然不是!”扇面一转——八月凉——草书三字赫然在目,她的声音也徒然一变,“卧赖坛汝,汝缺堪透西空,薄来米随,随气封长作续——”

曲折的戏腔,婉转缠绵。

男子嘴角抽搐,似想说什么,却不料莲花指在他下巴那里似有似无的一勾……勾得他什么话都咽回去了。

半晌,男子挑眉:“你就是要……如此吗?”

“乐趣呀,这是乐趣!”八月凉摇得扑扑响,一双眸子俏然斜飞,如流年飞花。

男子正待说什么,一只手比他的声音更快,身影旋足点空,夺了她的八月凉,同时,一道短发身影斜斜靠在大柱边,手中把玩着扇子,面含微笑,眼中杏花乱飞。

“友意!”她娇嗔瞪眼,掠身夺扇。可惜短发公子不愿如她的意,倒是戏谑心起,与她一招一式缓缓折解,扇子从左手转到右手,再从右手抛回左手,就是不让她触及分毫。

夺得倦了,她刹然顿步,宽袖一甩,笑道:“你就这么喜爱奴家么?”

短发男子正要踩步跃上横梁,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滑,咚,非常让江湖人掉眼睛珠子地撞上柱子。

偏偏她火上浇油,捂脸含羞:“哎……难道奴家的美也是一种罪过吗?奴家天生丽质,红颜多舛,从不拈花惹草,从不遥台望月,从不……”

“行了,冰代!”短发男子以呛饭的表情将折扇双手奉上。

七名部众早已退到一边偷笑。轻紫色的身影从水瓶中取出白莲,正一瓣一瓣扯着。

她盯了短发男子半天,这才笑眯眯接过来。回身一转,侧方正好有面铜镜,映出她狡黠得意的笑脸。

那张脸……

那张脸……

黑暗中的眼睛突然睁开。

第二天,天空多云,松林密密,略显阴寒。

趁着初雪来临前的干燥天气,澹台然和溪儿到后院山坡刨土豆,用他的话就是:“我们要留备食物过冬。”

整个农作物收成活动中,溪儿的角色就是拿着小铲子以一行一行的顺序将土豆从泥里翻出来,而拾土豆、去泥、装篮这些粗重活都是澹台然的。

铲了没多久,她蹲在一颗土豆前发起呆,他在她旁边蹲了半天,就是不见她有反应,还长吁短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不是刨土豆很闷,溪儿?”他忧心忡忡地开口,“不然你去照镜子吧,等我刨完这些土豆,我带你去城里听戏好不好?”

他不想让自己的娘子不开心。昨天被那位孙女侠一闹,她又做噩梦了。将她抱在怀里,夜里轻颤惊梦的身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时候,他还是怕,怕她突然恢复记忆。城里的老大夫说了,她是脑部受重击失去记忆,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恢复了,也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他有私心啊,他惭愧……

“溪儿你想恢复记忆吗?”他用手背轻抚她的脸,心愀如拧。

“记忆……”她抬头,漠然的眼神显示出心不在焉。

“你昨晚又做噩梦了。”她不快乐,他心尖都是痛的。

说到梦,她茫然无际的眼神清明了些许,涩涩瞟了他一眼,皎白的容颜低下去,颊上飞起淡淡粉红。

昨晚的梦,每一点每一面她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到她有点羞愧。

那镜中女子的脸,赫然是她。

毕竟她已嫁为人妇,却还在梦里与其他男子嬉戏,这种朝思暮想实在太邪恶,她觉得对不起然哥哥。可怕的是,梦现的短发男子就是曾经在遥方郡遇到的江湖俊公子,倒是帘后那道轻紫色的身影有些陌生,却又令她忍不住想亲近……呀,太羞了。

难道她本质上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呀。

她捂住脸,将头埋进膝盖。

“溪儿!”他郑重其事地捧起她的脸,蹲在土豆田里,顶着浓浓的阴云,迎着寒冷的北风,说出诚恳无比的肺腑之言:“小生是你的相公,你要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的事,就对小生说,小生一定帮你赶走、处理掉那些让你不高兴不开心的事。”

“还好啦……”她瞥开眸子不敢看他。

“要是有什么苦恼,你也可以告诉小生。只要是娘子要求的事,没有小生做不到的。”

“……”

“如果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害怕,就在屋子外面散盐。住在山里,山精鬼怪比较多,我小时候就用这招。家里买了很多盐,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都是私盐……不过我每次都买两大袋,嘿嘿!”

“……”

“不要伤心啊娘子,有什么天大的麻烦,小生给你顶着!”他拍胸拍得当当响,“小生是你相公,你要记得哦!”

“……嗯,我记得。”她将他的手心按在脸上,暖暖的,会心一笑。

“好,不要刨土豆了,你回屋去照镜子吧!这里我来,我很快就能挖一大篮。”他拉她站起来,扳了她的肩往上堆,要她快快回去做高兴的事。

她点头,拿着小铲子,提起裙尾跑上坡,回头时,他正站在土豆田里,抬头看着她。

抿唇一笑,她羞涩垂眸,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屋照镜子。

远远有风吹来,折断枯枝,发出“咯啦咯啦”的清脆声。

同样是这一天,十六楼的闻人掌柜以无比虔诚的激动迎来数位客人。

这些客人不是一起出现的,而是三三两两分批出现。他们将马儿交给侍者打点后,立即换了马匹找人带路,几乎没在十六楼停留多少时间。尽管如此,闻人掌柜还是叮嘱伙计准备好厢房和一切起居事宜。

这些客人直到黄昏才回来,个个神色惊诧,匪夷所思。

当晚,他们挤到闻人掌柜的账房里开小会。闻人掌柜有幸在场,目睹了这些人从争论到猜疑、从阴谋到灭口、从咆哮到定论的全过程。

闻人掌柜理解,完全理解。

这些人呵,随便拿一位放到当今江湖上,都是让人夜不能寐、闻之惊风、听之咬牙的角色。何况,此时聚集在十六楼的不是一位,是数位。遥方郡还能这么太平,已经是奇迹了。

呐,坐在桌子正北方位的苍发公子是江湖人称“雪弥勒”的厌世窟窟主——翁昙,坐翁昙左手边的冷面公子是化地窟窟主——祝华流,坐祝华流对面的是一位灵俏秀丽的女子,也正是扶游窟窟主——郦虚语。

在他们身侧,或站或坐的侍者、侍女也不容小觑,至少化地窟窟主身后的那位就惹不得。人家可是有“化地五残”之称的金牌杀手燕子嗔啊。

其实,也不必用千言万语形容他们,三个字即可——七破窟!

很不才的,闻人掌柜本人就是扶游窟部众。所以,他谦虚谨慎地听自家窟主断言:“肯定是做戏!”

郦虚语指的是白天躲在树林里偷看到的一些诡异场面。

“窟主只是失忆了。”孙子子急忙为自家窟主辩白。

“失忆失到跑去和陌生人成亲?”郦虚语扯动嘴角假假一笑,“她会吗?”

“那个人武功不错,我看冰代并无重伤在身,应该是他治好的。”苍发微摇,翁昙用中指点点额角,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头痛,“要治她的失忆,应该把她带回窟里,你们为什么拦我?”今日他本想近身细探,身边的家伙却扯衣抱腰不让他靠近。窟里还有个重伤等着他,他只要确定冰代安然无恙就行了,至于怎么带她回去……打晕不是直接一点吗?

“因为我们不知道窟主是不是真的失忆啊。”孙子子委屈开口,“厌世窟主您若是贸贸然冲出去,坏了我家窟主的大事怎么办?”

翁昙纠起眉心:“她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