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二十三岁出狱,判了十四年最后只坐了四年牢,减刑幅度之大算是罕见。
出狱的时候他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黑白条纹短袖t恤,脚上的鞋子是品牌运动鞋,手上拎着一个牛仔包,这一身都是王姐探监时送来的。
他从铁门里走出来,“别再回来了。”狱警送他一句话,“咣当”一声关了铁门。
头顶是毒辣辣的日头,现在正值夏天,威廉仰头望天,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四年来一直都是隔着铁丝网看天空,很久没见到这样无遮无挡,一片开阔的天地。
监狱外面的班车一天两趟,上午一班,下午一班。威廉走到空无一人的站台,说是站台其实就是一棵树上绑了一个站牌。
班车吭哧一声停下来,今天不是探监日期,车上一个乘客没有。
威廉上了车,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售票员走过来,威廉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一百的,在监狱进厂房干活每个月有两百块钱的工钱,四年下来他存了九千多。
“不收你的钱,能帮我签名吗?”中年女人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威廉哑然地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弟弟关在里面,年末你们的汇报演出,我来看了,你唱歌好听,舞也跳得好。”女人很是激动地说。
威廉接过女人递来的圆珠笔,在一张车票后面签上“王昊”两个字。
“能合个影吗?”女人掏出手机,眼巴巴地问。
威廉点点头,女人坐到他身旁,龇牙咧嘴地对着手机比划出一个V字。
“你不爱笑。”女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评价道,照片上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给人感觉酷酷的,很帅气。
女人很健谈,自问自答一点不冷场,威廉听着听着眼神就飘向了窗外,外面没什么景色,光秃秃的土山,光秃秃的柏油路,这样的光秃秃在威廉眼里也是非常值得一看的。
进了县城,威廉在窗口买了一张火车票,过安检的时候被一个警察拦了下来,警察的眼睛都很毒,一眼就看出威廉的“独特”,留着小平头,看见警察时,眼神不自然地游离开。
威廉从包里掏出身份证,警察问了一些问题,听说是刚出来的,急忙给监狱打电话核实,确实有一个叫王昊的犯人今天出狱。
警察两只手指向自己的眼睛,然后指向威廉,表示他会一直盯着他。
威廉走进候车大厅,火车是晚上的,他买了方便面,用水泡了面,端着面坐在椅子上埋头大吃。
那个警察果真站在不远处,时刻注视着他。
火车进站,威廉朝卧铺车厢走去,他买了一张硬卧,上铺。
火车驶出车站,威廉爬到上铺躺下睡觉。
“跟我们走一趟。”两个乘警走过来,敲了敲他的床头。
威廉爬下来,跟着他们走出车厢。
“为了其他乘客的安全,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走进休息室,乘警拿出手铐,拷上威廉的一只手,“蹲下!”另一个乘警踢他的小腿,威廉蹲到地上。
火车站里的警察已经通知了乘警,车上有一个刚出狱的囚犯。
威廉一只手被手铐吊着,他蹲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火车第二天上午到站,乘警打开手铐,威廉回车厢拿自己的行李。
牛仔包大敞着放在上铺,威廉翻了个遍,包里九千多的现金没了,十字架项链也没了,幸好证件还在。
“翻什么,还不下车?”乘警催促道。
威廉拉上包拉链,一声不吭地拎着行李下车。
出了火车站,威廉翻了翻口袋,还剩几块钱零钱。
他朝地铁口走去,远远地看见几个警察站在地铁口,威廉转身朝公交站台走去。
他倒了几趟车,去了市中心的商贸大楼。
“先生,您有预约吗?”前台女孩红着脸问面前的大帅哥。
想到跟蔓姐的四年之约,威廉点点头。
女孩拨通楼上的电话,蔓姐出差了,这一个星期都不会过来。
“等蔓姐回来,我一定会帮您转达,您能留个电话吗?”女孩的脸越来越红。
被帅哥漆黑如墨的眼神凝视着,如此迷人的眼睛,鼻梁很挺,嘴形很好看,脸型也好,古铜色的肤色,宽阔的肩,手臂上隐隐露出来的肌肉纹理,瘦腰,翘臀,笔直的两条长腿,身上散发出龙涎香的味道,前台女孩一阵一阵的眩晕。
“没有电话。”威廉摇摇头。
“邮箱,围脖,QQ,MSN,脸书——”女孩一口气问道,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花痴,她垂下头,连脖子都羞红了。
威廉看着女孩摇摇头。
女孩知道这是帅哥拒绝了自己,她低低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简——”威廉深吸一口气,叫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女孩一下抬起头,然后想到自己胸口挂着的工牌,她抿抿嘴笑了。
“简,你能——”威廉看着她,欲言又止。
女孩急切地望着他。
“你能借我点钱吗?”威廉直视着她。
女孩一怔,然后弯腰从抽屉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叠现金,“都给你。”她红着脸说。
“我给你写张欠条。”威廉从她手上抽出五张。
“不要,不要。”女孩连连摆手。
“不怕我是骗子?”威廉看着她。
女孩脸再次一红,被这么帅的帅哥骗了,也心甘情愿。
“我会还的,简,谢谢你。”威廉真诚地谢道。
磁性十足的声音,深邃的眼神,女孩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威廉去了双语幼儿园,一年前王姐来探监,花卷已经开始念幼儿园小班,今年她五岁。
下午幼儿园门口围了很多的家长,都是过来接孩子放学。
夏晓也站在其中,司徒玥两口子先是闹着离婚,后来江无寒又闹了失踪,半年前司徒玥才查到江无寒的下落,他在国外一家疗养院,眼睛已经彻底失明了,司徒玥飞过去找他,目前江无寒一直在接受治疗,司徒玥回不来,花卷便住在外婆家。
小朋友们排着队走出校门,花卷个子最高排在最后面,她背着小书包,身上穿着校服,头上还戴一顶圆帽子
“外婆。”花卷走到夏晓身边,小手牵上她的手,恹恹地叫道。
“怎么了?”夏晓牵着她朝车子走去。
花卷扁扁嘴,吸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朋友们都说她是外国小朋友,她说她爸妈都不是外国人,小朋友们就说她是被收养的。
“外婆,我是外国孤儿吗?”车里花卷靠在夏晓怀里,仰着小脸含泪问。
“不是,你是地道的中国小朋友。”夏晓摸着她头上的小帽子,肯定地说。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花卷望着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蓝眼睛里满是忧伤。
威廉戴着鸭舌帽,站在一群家长后面,她已经长这么大了,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是那么小的一团,直到车子驶出他的视线,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