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君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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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西行二十里,折而向东,过了一座独木桥。来到一处地处偏僻的独门宅院。陆海群走上石阶举手扣门,两快一慢,停了停又是两快一慢,停一停,再连击六声。不闻门内有脚步声,却有人应道:“烈血残阳染一方。”

陆海群接口道:“血漫天际,我为君,谁为臣?”那边不再有应声,门栓轻轻一响,那道门触手而开。小院空空不见一人。

李昌生心道:“明明有门栓的声音,为何不见有人?”走在陆海群前面奔小屋而去。

陆海群道:“此地屋舍本是虚设。就连门窗都沾有剧毒不可触及。”他说得轻描淡写,李昌生可是惊得差点儿灵魂出窍,因为他伸手正要触及那扇门。陆海群再说得晚上一会儿,他就没得救了。为安全起见,他又跟在陆海群身后。

绕过屋舍,原来屋舍后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土坟丘。乱坟之中一个青袍人从石碑后现身,恭恭敬敬地向陆海群一揖,然后在一座大坟前扳动机关。石碑移动,地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洞穴。向下看去,隐现灯火。青袍人做手势请他二人进入,神态甚为恭谨,始终不见他发一言,想来是个哑巴。

不知何故陆海群突然发怒,重重哼了一声,右掌一挥。青袍人身体平飞七八丈远,摔在一座坟丘后,落地有声,击起大片尘土。青袍人落入坟丘后就没有了声响,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李昌生心道:“此人视人命如儿戏。说杀便杀,事先全无征兆。青袍人对他礼敬有佳,为何突遭横祸惨死!只怕他到了下面,见了阎王也难明其理。李昌生早就心蒙退志,见疯子行事如此,便不敢轻举妄动。

陆海群道:“下去!”

李昌生暗道:“看来这里便是我的坟墓了!你与此间主人有仇,怕中下面的暗算,这会儿是拿我当探路石,要我做替死鬼!青袍人也像是身负武功之人。疯子手掌没碰他衣衫一角,仅仅凌空虚拂,青袍人立时毙命于掌下。我若贸然回头逃跑,定然与他落个同样下场。反正今日难逃此厄,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左右是死还不如依他之言跳下去。下面的人不见得就都如这疯子一般武功高深莫测。”想到这里,硬着头皮,左掌护胸,右掌开路,急纵而入。

这条通往地下的甬道本就窄小,他功夫又不如何高明。偏生要急跃而入,身体前冲收势不住,落足不稳,像皮球一样跌跌撞撞滚到下面。身体落在实地,发现并无事先想到的异情。冷风一过,陆海群已站在他前面。全身上下好不疼痛,大悔起来。

甬道里三步一岗两步一哨,十数名黑衣大汉分立两旁。除了火把偶尔发出的噼叭声外,连呼息声都听不到,金针落地清晰可闻。甬道深深向前延伸,除了岗哨的立足之所外,中间仅容一人通行,大有一夫当关之势。

甬道的尽头是座空旷宽敞的大石室。正中虎皮椅上端坐一人,髭须黑面,惺红的袍子斜披身上。虎目含威,粗犷豪放,似是个豪杰人物。黑面大汉见到陆海群,身子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神色古怪之极,不知是惊异还是惧怕,或者更多的疑惑。快步来到陆海群脚下,伏在地面连连叩首,咚咚有声。颤声道:“不知教主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只顾一味的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陆海群坐到他的虎皮椅上,道:“起来说话吧。”黑脸大汉领命站起。

陆海群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舒服吧?”

黑脸大汉闻他话声有异,忙又跪地,额头斗大汉珠渐渐隐现。道:“属下派人四处寻找教主下落,十多年来大江南北从不曾间断过。万幸教主安然无恙平安归来。属下等一干众兄弟愿重新跟随教主谋取大业,重震雄风!”

话声刚落,石室外甬道中杂声大作,伴着兵刃落地之声。黑脸大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霍然起身,如临大敌。昏暗的甬道中横七坚八地躺着守卫者,好似在同一时间内同时毙命!竟无一人能够出声示警!

陆海群道:“不必惊慌,假如他们都如同你这般恭敬有佳,此刻也不会身遭此厄了。”

李昌生此时方知是疯子作的手脚。心道:“你失踪多年,这位首领认得你,他的属下们不见得就都知道你的来历。就像我,我也不知。只因见你不拜,死的未免太冤!”想到这儿,心中发毛,不知他是用暗器还是用毒!死后立而不倒,不但事前毫无征兆,而且事发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性命。心惊胆颤地大气也不敢出,希望疯子忘了他这个人。

黑脸大汉见手下尽数倒毙先是一惊,见是陆海群出手。又是连连叩首请罪:“属下们有眼无珠,昌犯了教主,都是小人教导无方。教主英明神武,教主……”牙齿相击语声发颤,到后来竟说不出话来。

陆海群道:“门前那青袍哑人在你门中似位份不低,既知独尊教暗语,居然见我不拜。我已经对他小惩一番。东方门主不会怪罪吧?”

李昌生本以为他是这个门派的落迫教主,没想到竟是独尊教的大魔头。“血漫天际,我为君,谁为臣?”是当年独尊教派下使者传用接头语。听到者要么臣服服从命令,要么就是死,决无第三条路可走。他们在外面见过的青袍人是个护法,在此门中身份的确不低,虽知暗语,可独尊教在武林绝迹近二十年,突然听到暗语,又怎么可能想到是独尊教主亲自驾临?

东方门主道:“邹护法不知是教主你老人家驾到。不知者无罪,请教主法外开恩,宽恕他礼敬不周之罪。属下定会感激涕零。”

陆海群道:“晚了。”

东方门主冒死请求未果。青袍哑人与他素来情投意合,经常同榻而卧,谈交论知已,非一般下属可比。听到独尊教主吐出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陆海群道:“我且先坐了你的位子,你召集下属来此吧。”

东方门主本来听到知己丧命,心痛不已。得知陆海群要坐他的位子,不怒反喜,如获重释道:“血雨门能获得教主垂青看得起,能够重归独尊门下实是祖上遗德。万幸之至!属下定当为教主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死而后矣。”言罢转身亲自去召集部属。

李昌生初见他悲怆,这时又见他欢喜而去。略一思考心想:“是了。他这一番言语是要先稳住疯子。待招集到人手群起而攻之,疯子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动起手来,我就会乘乱溜之大吉,两不相帮。到时候众人蜂拥而上,不见得疯子能讨得了好去。最好能够将这疯子制服。”想到此处不禁为疯子担心起来。

血雨门是个暗杀组织,招集人员本来有机关设在门主座侧,只要轻轻一拉就会警钟长鸣。东方门主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陆海群多疑,怕一拉响鸣钟引起他的疑心,到时丢了性命岂不是是冤枉!

不多时,近百名血雨门人先后到此。这些人或从他们初入的甬道中进来,或从旁侧暗门中走出,也有从地下面冒出来的。李昌生用心记下他们来时出现的方位,以防逃跑时慌不择路。这些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尽汇于此。洞穴中突然涌出这许多人仍不见拥挤空阔有余。想来这里本就是平日集会之所。

李昌生从父亲那里听闻过“血雨门”行动诡异,杀人手段刁钻百种,让人防不胜防。是世上最不好惹的一个组织。有人说宁可开罪阎王,也不能得罪他们。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终日刀头舔血,过着亡命生涯冷血杀手的首领,会是这样一个毫无气节,见人就拜的软骨头!

一干人众是到了,可就是让李昌生大失所望。他们与东方门主一样,对这位光杆儿教主惧怕得厉害。毫无反抗之心,毁了他的逃之夭夭的大计划。可想而知疯子未疯之前,定是个顶尖极为可怕的大魔头。积威之下,失踪十几年,还能够令群豪余悸在心,见者胆寒。他哪里知道这疯子欲霸天下,曾经掀起无数血腥,是他父辈们闻之色变的风云人物。经历过那场腥风血雨之后,余生下来的人们,任谁都不愿再提起他,和那场几近灭绝性的灾难。将之深藏于心,迫之淡忘。

血雨门东方门主召来几名门内首要人物和就近的门人弟子。这些人都是随他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历经无数风浪的兄弟。他们初入坟穴,见到甬道上一路死尸,还以为有强敌入侵。纷纷拔出兵刃,全神戒备。见到虎皮椅上的陆海群,与垂首侍立在侧的本门门主,已明所以。警戒之情立消,恐惧袭上心头。兵刃纷纷落地,一阵叮当乱响。有些杀手不认识陆海群,见到有人坐到门主的位置上。正要上前拼命,见到几位门中司职较高的长者,甚至坐第二把交椅的副门主都抛下兵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随众扔了手中刀剑,先向门主施礼。

东方门主道:“老二,你们快见过独尊教主。”以副门主为首就地叩首,行参拜大礼。比参见本门门主的礼节还有过之。

陆海群道:“我此次重出江湖,少不得要仰仗众英雄出手相助。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都起来吧。”

东方门主道:“教主重出江湖,我等愿追随教主肝脑涂地死而后矣!教主千秋万岁!教主千秋万岁!”接着下面的人也跟着呼喊起来,声震如雷,在洞室内嗡嗡作响。

陆海群目光扫向李昌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昌生暗道:“我是否能活命就全靠这位老疯子了。”单膝点地回答道:“晚辈姓李,名昌生,恭喜教主重振神威!”

陆海群哈哈大笑:“什么神威!比之当年纵横天下之时有天地之别。”

李昌生连声道:“是!是!是!不过晚辈有一事相询。望您老人家肯开金口不啬赐教。”

陆海群道:“说来听听。”

李昌生道:“教主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晚辈能与您老相遇,实是三生有幸!只是晚辈愚顿,不知教主为何一口咬定是区区在下救了您的大驾?晚辈何德何能?绝不敢居此奇功!”他口口声声自称晚辈,是要让陆海顾念身份,又说陆海群自称是李昌生救了他,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总之是陆海群自己说的,不是他自己凭空捏造。令陆海群不能对其下杀手是真,相询事体实则是假。

陆海群道“此事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当年本座受各大门派群起围攻。不巧我内息走差,经脉闭塞武功尽失,如同废人。”话到此处,向众人脸上一一扫去。众人面面相觑,知他卷土重来定要将武林闹个天翻地覆。从此以后天下不得太平!只恨没能早日金盆洗手,哪怕回家种田也是好的。

陆海群继续道:“什么名门正派,直如鼠辈一般,见到我还不是全身发抖,只恨爹妈没能多生两条腿给他们。”跟着他长叹一声道:“武人中必竟还是有勇者的。在众人蒙生退志之时,剑圣梁宝山跳出,一掌将我打翻在地。我受了重创后无力站起,但清楚地知道,万万不能落在这群污合之众的手里,否则我只有死得更惨。于是向崖边爬去,翻下万丈深渊,摔坏了头部。十多年来不曾运功,不知不觉间令走岔了的内息归正。否则任由我提气行功,只会使走岔了的内息越来越乱。最终经脉尽断,走火入魔而亡!其后果不堪设想。

小子!你不但打醒了我,还在最关键的部位打通了我窒滞已久的经脉,立下奇功一件!现在我封你为魔坛左使,为我建功立业。本座不会亏待你的。”李昌生大喜,他别无所求,只想从王君琦手中夺回表妹,什么春秋霸业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