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君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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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艳春敲开凤儿的房门,捉住她春葱般的玉手,拉着就往外走。凤儿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么急着要带我去哪里?”

艳春道:“姑娘不必问,到时自然会明白。”又补充一句“是好事。”足下丝毫不停缓,到得一处亭院才肯放开她。但见四名仆从各托着一只木盘,盘上红缎铺底。上面珠光宝气的摆放着金银珠玉各色手饰。艳春道:“一位阔少爷一时头脑发昏,送我们姐妹每人一件首饰,其他的人我还没有通知。第一个就告诉了你,快来看看,喜欢什么?”一件件用手指挑起给凤儿看。“居然有这么多!真是瞧得我眼睛都花了。”

艳春见她还是远远地站着,将她推到近前“总有一件你喜欢的吧!”

凤儿淡然道:“我的够用了,你若喜欢把我的那一份送给你吧。”转身就要回去。

艳春拍手叫好,女人哪有不爱漂亮的?金银手饰当然是越多越好。有人愿意双手奉送过来,当然一百二十个愿意。转念一想。不对!她才是正主,她若不收受,我们这些陪衬还有份儿吗?将凤儿又拉回来,大义凛然道:“不行!一定要选!姐妹们有福同享,大家都有份,怎么可以少了你一个人的?”

这话说得凤儿心中一暖。道:“原来世上还是有人对我好的。”

艳春道:“这是什么话!”

凤儿道:“那就请姐姐代我选一件吧。姐姐喜欢的就好。日后换着带也可以。”

艳春捡了一根凤钗,黄金打造,眼嵌宝石,口衔明珠。道:“就是它吧,与你的名字也相配。我给你带上。”凤儿低首,艳春帮她插入发间后,自然还要称赞一番。夸凤儿天生丽质,赞自己眼光独到,选中这根发钗。

凤儿突然问:“收了人家的礼物,还不知这位发昏公子的人在何处?”艳春也觉得奇怪,怎么放下东西就走人?好歹与心上人见上一面,让她记着你的好。

因为有了持钗认母,王君琦想到要送凤儿一件饰物。但不知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收下。想到了就去做。当务之急是要去见日思夜念的母亲。所以马不停蹄地交代珠宝行送来首饰便上了路。

兴隆客栈是两个中年夫妇开的小客栈。店面小得不能再小。赵飞龙自幼丧父,家境贫寒生活向来简朴。王宅乃是巨豪之家,赵飞龙不愿与之亲近。谢绝王玉杰的挽留,买了二斤酒三斤牛肉,回到自己住处一人独酌。

入夜时分,一时风雨交作,窗户被风吹开。随即“咣!”地一声关合,斗大雨点暴豆般打在屋顶,刷刷有声。赵飞龙关好窗户,房门砰!地一声大开。一阵冷风从门外卷进,带着不少急雨,门口处地面上湿了一大片。

房里闯进一个人来,是日里赵飞龙骑马险些撞倒的那名少女。她呼吸急促,胸脯起伏剧烈。额前挂着雨水,全身已被淋透。不知出了什么事,少女嗵地一声双膝跪倒,什么话也没说。赵飞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快起来!你先起来说话。他们又去找你们的麻烦了?”少女就是不肯站起。未语泪先流,呜咽得说不出话来。赵飞龙道:“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自当为你做主。”

赵飞龙一再追问下,她才哽咽道:“我爹他……你快救救他。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请你救他一救吧!”少女苦苦哀求。

她父亲本就重病在身,日间又遭恶人毒打,到晚上人开始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急需求医,苦无分文,家中又无值钱物事可以当卖。日里得到赵飞龙援手相助,心存感激,知他侠肝义胆,仗义疏财,向他求助或许老父能有救。是以风雨之夜贸然前来。

赵飞龙乃侠义之辈,扶危济贫是份内之事。毫无推辞言道:“姑娘先回去照看老父,我随后就到。”少女点头。出门时姑娘幽幽地望了赵飞龙一眼,报以感恩与信任的目光。随之倩影走入风雨中。

雨越下越下,少女坐在窗前单手托腮,心念道:“他会不会来?只是萍水相逢,抛银解围已是极大恩德了。又凭什么指望人家冒着风雨前来救人?等待是一种煎熬,但除了等待外,她还能做些什么?

狂风肆虐,咆哮着。外面终于响起了叩门声。有人来了!少女再也坐不住,推开房门。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不单人来了,还带来一位郎中。赵飞龙进门便问:“病人在里边吗?”

少女拉住郎中不放:“你一定要救救我爹!我就这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救救他!”

郎中被她拉得寸步难移。道:“你再拉住我不放,病人此刻没救了,也说不定!”少女放开了郎中。郎中对赵飞龙道:“尊夫人太过激动,会影响到病人,你们还是留在外边等候。”

赵飞龙想说她不是我夫人。刚张口,郎中的人已经进入内间卧房。少女脸上羞红,低头不知所措,心牵老父病情,很快从羞赧中转到焦虑。

赵飞龙打量一眼这间不算大的民舍。米缸被凿破,小半缸米洒了一地,还没来得及收起。桌翻椅倒,一片狼籍不堪入目。赵飞龙问:“他们来过?”少女点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赵飞龙道:“我好像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少女道:“叫我丽屏就好。”丽屏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赵飞龙也没有追问她的姓氏。她一身湿衣不曾换下,细细看来只见她柳叶弯眉,杏目樱唇,细挑身材,颇有几分姿色。

过了很久郎中才打开房门走出来。道:“令尊已病入膏肓。恕在下实在没有起死回生之力,我已给他施过针灸,不久就会醒来。你们有什么话尽快说吧。告辞!”丽屏两眼发直,两道清泪迅速滚落。

赵飞龙道:“我先送大夫出去。姑娘不要太过悲伤。”

丽屏冲进内室,赵飞龙见状长叹一声。郎中道:“人总要去的,病人原本还可以维持个三五天。您岳父身上的新伤,到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赵飞龙道:“他不是我岳父,你误会了。”

郎中道:“那你们是亲戚?”

赵飞龙道:“我们今天刚认识。”郎中更是诧异,万分不解。

赵飞龙道:“让您辛苦了。请!”

郎中点点头,没再问什么连声道:“难得!难得!”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钻进风雨中。

赵飞龙将郎中送走,回来时心想:“屋里的女人真不知哭成什么样子了,我得劝劝她才是。”回到房中却见丽屏对镜梳妆,重施脂粉。红肿的眼睛很难掩饰她哭过的痕迹。潮湿的手帕放在一边,都可以拧出水来。赵飞龙道:“你……”想劝她节哀,又不知如何劝解。

丽屏找来毛巾和一件旧衣衫,勉强笑道:“若不嫌脏,换件干衣服吧。”

赵飞龙接过来道:“你也换件衣服,小心着凉。”

“丽屏!”几近呻吟声传来。丽屏美丽的眼中又模糊了。她迅速到镜前拭干泪痕应道:“来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房去。里面传来丽屏的声音:“爹。你好些了吗?想吃些什么我去做。”赵飞龙站在门前,看向坐在床前面带笑容的丽屏。

老人道:“丽屏,爹是不行的了……你,你好好……”

丽屏故作生气的样子。“爹!你说什么呢?我去求了赵公子,赵公子给我们找来了最好的郎中。郎中说你还有几十岁的寿命呢。”说着看向站在门外的赵飞龙,冲他点了点头,面显乞求之色。希望他不要拆穿自己的谎言。

老人道:“赵公子?哪个赵公子啊?”

丽屏道:“看您的记性。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就是日里出手救我们的那个年轻公子。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求他,他一定会帮咱们的。你瞧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他也赶来了。”

老人道:“是吗?外面下了雨吗?我怎么不知道?是了,雨一定很小。你这孩子怎么能为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求人?人家与咱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的。”雨仍在下,桌上一盏莹烛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老人道:“你出去吧,叫赵公子进来。我有话要跟他一个人说。去吧。”丽屏拉着老人的手不放。老人道:“去吧,不是说我还有几十年寿辰吗?不用担心,叫他进来。”丽屏看向赵飞龙,赵飞龙走近床前。丽屏转身出门,但放心不下,就站在门口不肯远离。

老人道:“我这女儿乖巧可爱,自幼没离开过我身边。我也舍不得将她嫁人。眼看我就是要离世的人了……”

丽屏听到这里,大叫一声“爹爹!”冲到床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道:“你别离开我!爹!”

老人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过,唯独放不下的便是你。”

丽屏用力摇首。“不要!”

老人道:“赵公子,小老儿知道我们的丽屏配不上你。但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你……就算嫌弃她,把她留在身边做仆人也好,做侍婢也好,若能给她温饱,善待于她,我……我死也瞑目了……也算报答了你对我们父女的大恩。”

赵飞龙知老人有临终托孤之意。当下牵着丽屏的一只手,道:“我会善待丽屏,会保护她的,您老放心。”

老人微笑着合上双目道:“很好……很……谢……”最后一个谢字已是模糊不清。老人直到断气时,手还和女儿的手交握着,他舍不得人世间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

在赵飞龙的帮助下,丽屏安葬了父亲。邻里问起赵飞龙与丽屏的关系时。赵飞龙自称是丽屏的远房表哥。下葬的那一天,天很阴沉,但没有下雨。赵飞龙对她说,那日老人在病床上所说的话一切都不作数,要她不可往心里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无法带着个女人在身边。

那日风雨之夜,丽屏向赵飞龙求救,她回来在窗前思前想后。所思的就是与赵飞龙非亲非故,与他萍水相逢,他若能真的有求必应,自己则要付与终身,以此身来报此恩。她父亲怎么不知女儿的心事?他听说女儿为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又去求人。就说“你这孩子不该为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求人。”意思是我将死之人,不值得你如此付出。求人是要付与报酬的。尽管人家不一定要,而丽屏就成了这个不值得牺牲的报酬。老人终前托孤,实际上是代女儿开口。对赵飞龙的回答十分满意,于是了无牵挂的去了。

赵飞龙跨上马背道:“明日我就要离开此地。请姑娘多多保重。”言罢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他想嘱咐丽屏找寻个好人家托以终身。但始终没能说出口。

丽屏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跟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