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众人闲来无事,在庭院中伸腿抡拳,比划砌磋,徐六就在一旁眨着小眼睛移不动步。六爷攀继一时兴起,将他叫过来,就传了他两招,当时只是图个一时兴发,并没有指望他学成个样子。过了几日,攀继无意中发现徐六专心刻苦地,反复练习这两招的十四势,二十八种变化,而且无师自通,未加指点已悟到其中六七层要义。不单是攀继发现了,其他英雄也有发觉这小子天生是个练武的料子。七盗四杰二虎没事时就以教他功夫为乐。
徐六将他们功夫一一比较,找到吕平威道:“吕三侠,你的这一招不太高明。”
吕平威一听火冒三丈,眼睛一瞪,:“什么?你说什么?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徐六道:“三爷,你别生气,你这一招”说着比划起来,道:“这里破绽太大,敌人从这里攻来,这掌出去用的力量太大,无法回守,自卫不够灵活。相比之下巫二爷的这一招“乾坤追月”就高明得多了。”
吕平威当然不服气,道:“我再教你一招,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制住巫老二这一手,看看他怎么拆解。”
徐六将这一招学会了,又去找巫二侠。他人小鬼大,比较来比较去,十几位豪客,十几种兵家路数让他领教个透。任选一件兵器拿出来到徐六这儿,他都能练得有模有样。
王玉杰见群豪指点徐六不由得心痒难耐。言道:“若不是昔日有约,三剑圣的功夫只传一个弟子。我可也要教徐六几手剑法。”
金五娘喜欢孩子,道:“大哥不如我们七盗收下这个弟子。让我们七盗这点儿微末本事也好有个传人。”
七盗之首于常慧还没表态,四杰中的陈业辉抢先道:“这个徒弟我们也有份!”
王君琦在徐六耳边道:“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徐六大喜,快步来到群豪面前,双膝点地。“众位师父,请收下弟子吧。”
王玉杰吩咐设香案,行拜师仪式。
徐六拜过众位师父,阴阳怪杰巫老二将徐六扶起道:“好好,好孩子。以后得好好做人,偷鸡摸狗的事千万不能做。别坠了你师父的名头。”
吕平威一听,叫道:“小六子!给我过来。”
徐六道:“是!”
吕平威道:“我们的门规就是要偷鸡摸狗,这是最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把戏。但得从这些做起,你才能享受得到偷的乐趣。盗的东西越多,越贵重,才越算是有本事。小鸡小狗儿,那更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说出来也不光彩。”
王君琦心道:“七盗要去他们的老本行。徐六可千万被他们教坏了才好。”
巫老二尖声叫道:“小六子!过来!”
徐六道:“是!师父!”又跑到阴阳怪杰这边。
巫老二道:“你给我听着,有违良心违法的事不能做。你胆敢去偷盗,我打折你的腿。听到没有!”
吕平威道:“你敢打折我徒弟的腿!”
巫老二道:“我在教徒弟做人,关你什么事?”
吕平威道:“我也在教徒弟!小六子,过来。到我这边来。”
巫老二道:“不许去!”
徐六站在中间左右为难起来。金五娘道:“小六子这么多的师父,一人叫他一声,也要跑断他的腿!你们要斗就斗,别拿我们孩子撒气。”说着将徐六拉到身边儿。
王玉杰看了看儿子,道:“你的伴书童人缘不错,功夫也看得下去。你呢?也到庭前演练演练吧。”
王君琦心想:“老爹不问我师出何门,却要我在人前演练,这不是难为我吗?”举步走出滴水檐。站在院中作个四方揖,道:“众位世叔伯请了。”群雄还礼。王君琦道:“正逢花好月圆,酒至半酣之时。我就给大家吟诵一首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如何?”说着一手负背,对月吟诵:“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王玉杰瞪着眼睛忍耐听着,待他吟诵完毕,墨杰见王玉杰面色不善,马上赞道:“好诗!”即情即景,少爷也是个风雅之士。”
七盗之首于常慧道:“我们都是些粗人,不附风雅,但也觉得这是首好诗。”
王玉杰道:“好诗!风雅!我王家祖上是一界平民,是个安稳守已的百姓。他若是个读书人,怎么不见他考中个秀才之类的。可气的是与青楼名妓混在一起!这一点老祖宗们做梦也想象不到,他的子孙后代有这等出息!”
王君琦给凤儿赎身动用家资过万,为她沉醉痴迷老爹不曾过问,甚至将风月楼送与凤儿,也没有受到责怪。在这个时候王玉杰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分明是责怪王君琦不争气,怪他与凤儿来往。王君琦在心中不由得怪上了师父梁宝山。梁宝山见他一次就训他一次,一次比一次严厉,王君琦表面上不说什么,也不去顶撞师长,心里可有主意。大不了与凤儿携手私奔,天涯海角哪里不能去?爹爹一定是受了师父的游说影响。
垂首道:“爹爹不喜欢凤儿,为什么还容我将风月楼送与凤儿?”
王玉杰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送了人,就送出去了,无可反悔。她父亲霹雳神刀在世时,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虽然我与秦大侠没什么交情,出于道义,他的后人沦落至此,帮她一把,是理所当然的。至于你的婚姻大事,我不想多加干预。你师父的话,不无道理,此乃前车之鉴。”说着叹了口气道:“你幼时我不曾管教过你,如今你已长成,也该不用我去管吧?”这话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劝导王君琦。
赵飞龙曾提起过。说梁宝山忌恨青楼。王玉杰此时又说此乃前车之鉴。不由得王君琦不去问:“爹,这前车之鉴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与凤儿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
王玉杰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众人心知,少爷与家主爷父子一对儿痴情种,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王玉杰道:“事关天山派与你师祖的令誉,我们背后不能妄言!是什么人下毒害你?是什么人传你武功?你不说,这件事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墨杰一拍脑袋“哎呀!”一声,“我真是糊涂!五娘说咱们有仇家到。我还不信,真是老得糊涂了。还是你们女人家心思细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吕平威大嗓门叫道:“那个人是谁?抓出来剥了他的皮要叫他碎尸万断!”众人将目光齐齐指向王君琦。
王君琦来到父亲面前双膝跪倒:“爹,孩儿不肖,让您操心了。”
钱亚川道:“我们大家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好好地教训他!”
其他人齐声应道:“对!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给少爷报仇出气!”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也不看看招惹的人是谁?岂有此理!”
王玉杰道:“这个人决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我不想让你们正面与其对峙,敌暗我明,你们会吃亏。”
吕平威道:“主人处处为我们着想。我这条烂命不要,也要为主人效犬马之劳。”
金五娘道:“三哥,主人的意思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还这样夹缠不清!非要惹主人生气不高兴!难道你敢不听主人的吩咐命令?”
“我……我……”吕平威连说两个我字,听金五娘话外有音,便即住口,不争辩下去。
王玉杰道:“徐六,你过来。”徐六来到王玉杰面前。见少爷还跪着,他也不敢站着回话,矮身跪在地上。王玉杰道:“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得老实回答。”
徐六道:“老爷有话,小人不敢隐瞒。”
王玉杰将目光落在儿子脸上,问道:“你与少爷去过张家集没有?”
徐六道:“去过,少爷还在张员外家讨了杯酒吃。”
王玉杰问:“后来呢?把你们所遇到的事,给我清楚详细地讲述一遍。”
徐六道:“张家少爷要与我比斗,小人不敢造次,少爷醉得厉害,就没比成。后来张家少爷看中少爷的坐骑想要据为已有。我一时气不过,与他大战一场不分胜负。少爷出来怪我不自量力,人家满堂习武之士我一个小小书童,能做什么文章?马也不要了,立刻离开了张家。少爷吹哨唤回坐骑,蓝儿自己挣断束缚逃出张家。我们又遇见了一个酒鬼,大言不惭地说……说……嗯……”
王玉杰道:“但说无妨,在张家集遇到什么样的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细细说来我听。”
徐六道:“是。我们遇到一个酒鬼。他说老爷您被温家堡捉住,高高吊在不知在什么地方,又说了一些对您不敬的话。我想去问个清楚,少爷怕我惹事不准我去。少爷说老爷不是徒有虚名之辈,他们有千百个胆子,温家堡也不敢动您老人家一根头发。我们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张家集。”
王玉杰道:“你与少爷一直在一起吗?”
徐六道:“第二日少爷说想一个人走走,我见他脸色很差,也不敢多问。不过少爷回来的时候心情就变得很好。”
王玉杰问:“离开张家集后,你们投宿在什么地方?离张家集有多远?”
徐六道:“离张家集有多远我不清楚,出了张家少爷怕张家人追来索要宝马,简单吃了点东西,一口气驰出三十多里才停下,总之是离张家集很远,住的是悦来客栈。”
王君琦对下毒加害他的人绝口不提,对那个人是憎是恨,毫不表露。王玉杰在张家集遇到的少年,身形年纪都与王君琦相妨,由其是王玉杰欲传他武功,那少年初时十分欢喜,一提到要除下他的面幕,他便退缩放弃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王君琦深藏不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不服人圣才不愿投其门下。如果他要是随其他什么人学了武功,那这个人绝非平庸之辈。还有可能武功在他们剑圣之上。
夜蓝光是万里选一的宝驹,路程再远,一夜之间,从悦来客栈到张家集走个来回跟本不成问题。那一夜雪衣少年中了温堡主的诡计手下留情,不肯下杀手才会遭擒。王君琦的功夫他不曾见过,相比之下恐怕不及那雪衣少年十之万一。两件事本有可取之处,但一来徐六称不曾离开过王君琦半步,再者王玉杰不敢相信他有那样出色的儿子。与徐六一问一答中,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王君琦,从他神色间观察不出什么端倪,只有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