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道:“家师交待过了,公子之毒一时半刻解不了,一时半刻也死不了,可暂放一旁,容家师慢慢想办法。”
王君琦大叫,:“这是什么话?我来不是让他医我的。我大哥他……我不用他费心,让他先医我大哥便是!”
小童道:“公子无须心急,在你之前等待排队求医的人还有很多。一时半刻,一日半日我看还……”
小童苦笑了笑。这时另一小童走过来道:“家师请王公子到内堂一叙。”
王君琦露出笑容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拒绝我。”话刚落,一人闪电般窜到王君琦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此人尖嘴猴腮,小个不高,连笑也是带着奸邪之相。
这个人道:“且慢!我们是先来的,为什么要让他先进去?你们不是听错了吧?”
小童道:“家师与张公对弈,正杀得兴起,今日不会施医救人。请王公子进入内堂,我们也好为其安排住处。王公子的毒家师还没有想到如何解法,请少安毋躁。”
那人不肯让路道:“拿我当小孩子来骗吗?”
王君琦道:“神医怎么可以放着这许多性命不顾,而独自偷闲?真是混蛋!”
那人道:“听见没有,他敢辱骂神医!神医应该先见我们才是。”
后面的人也叫起来道:“总该有个次序,轮也轮不到他们!”
又有一个声音道:“神医做事向来颠三倒四,他才不问你是否在排队。先医谁要看他对谁的病有兴趣才行。如果你马上死掉或许他会出来看你一眼,研究一下你是因何而死。这种兴趣远远超过了他医人的兴趣。”
拦住王君琦的人道:“神医的棋已经下了三天,他再不出来老子中的毒可就要发作了!”
王君琦道:“不是说过了吗,你马上毒发神医就会出来给你诊治,你嚷什么?将其推到一旁。”
那人拉出凤尾刀,在王君琦身前一摆。道:“我先杀了你,不知神医会不会出来。”他见王君琦是个书生,想要吓他一吓。
后面有人道:“对!杀了这小子,神医先医谁,我们就先宰了他!得要让神医先医治我们才行。”
王君琦对金针神医的印象越来越糟,对小童道:“你们师父躲在里面不出来,他早就预料到这里的情况了吧?”
小童道:“师父只是说这些人留久了会出乱子。”
王君琦心道:“是要我来解决他们吗?这小佬儿可够狡猾的!”当下道:“别拦我!”在拦路人的凤尾刀上轻轻一弹,两寸厚的精钢刀身应声而落。拦路人一时傻了眼,如同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道:他是怎么做的?比弹纸片还轻松!刀就这样断了!这个人是谁?江湖上没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呀!
王君琦随小童行至窗下,门窗大开,室中情景透过窗口一目了然。
但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朽陪神医下了三日的棋,您也该过足了棋瘾吧?神医答应医治我夫人的病何时能兑现?如若嫌我逼得太紧,我放松几步输给你便是了。”
金针神医道:“张公果然如传闻所说的一样,下起棋来一丝不苟不容情面。否则你不会七局七局胜,一步也不肯相让。”
张公急了,道:“这个这个,你不会因此拒绝医治我夫人吧?”
神医道:“张公不必心急,夫人之病已痊愈,可以出谷去了。”
张公一惊:“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朽与神医寸步不离,你你几时给我夫人看过病了?老头儿我几日来未曾合眼,陪着你昼夜下棋。到头来神医翻脸不让帐,要赶我走吗?”他见主人下了逐客令,如何不急?血红的眼睛整个脸都快要变形了。
王君琦在窗外听着,心道:“没想到神医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正思间一阵香风从身边飘过,进入屋内。娇滴滴地声音道:“相公!老爷,你的棋要下到几时呀?可快要闷死妾身了。”
王君琦进入室中,正如他所料,张公果然是老夫少妻。张公见到佳人,满面堆欢道:“夫人!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出来走动,小心着凉!应当好生将养才是。”说着上前掺扶。
这张公虽红光满面,但见其银白胡须,花白鬓发,精神再壮,听其声音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岁的年纪了。心想:“小佬儿艳福不浅啊!”
美妇人妙目扫视王君琦一眼,那勾魂摄魄的眼神,让王君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全身好不自在。张公见到门前少年,起身挡住夫人视线,这样如花似玉的夫人他能不小心提防吗?
美妇人道:“听说神医下了逐客令,要赶我们走,相公老爷,这可是实情?你说奴家怎地如此命苦,惹上这身怪病,若神医大人也不……难道神医大人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奴家香消玉损吗?”
说着泪珠在眼中转来转去,说掉没掉的娇美可怜样儿,把张公的心都揉碎了。慌忙道:“哎哟!我的小命根儿!哪有此事,我们想住多久就留多久,神医不会见怪的,他最热情好客了。”
美妇人破涕一笑,道:“我就说嘛,没有给奴家开药方,怎么就要赶人走?原来是场误会。”美妇人向神医道了个万福。“奴家的小命可全系在神医大人之手,请您千万千万放在心上。”
张公道:“一定,一定的。神医一定会的。”
金针神医道:“我还没开口,你们两个人就在这里一唱一喝的……”他还要说什么,张公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请神医勿必收回方才的一番言语。”
一侧小童道:“请问夫人可觉得身体好些了吗?”
美妇人道:“身子不如初来时那般虚弱,也吃得下东西了。”
神医道:“尊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多留无益还是去吧。你们夫妇若不相信我,就再也不必找上门来。送客!”张公哑然。小童恭身送客。
他们夫妇去后,神医才出了一口气,道:“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真是个祸水。张公不知那根神精出了毛病!”
王君琦自己坐下道:“就这样把人骗走了?你打算怎样来应付我?”
神医伸了伸腰道:“有几日没有合眼了,还是先休息一下。童儿,给王公子及其随从打点住处。”说着在榻上倒下。王君琦不信他能治病,却又来求助于他,心中本就自相矛盾见他如此更是心火难压。
前面厅堂中的断刀客,惊魂方定,将目光转向怀中抱剑,半睡半醒着的谢无珍。这人尖叫道:“我说兄弟们,我们等候神医已有几日了,怎么这小子一来,神医就马上召见?这不公平!他们折断了我的刀,此仇不能不报!这口气不能咽!”
客厅中东侧坐了几个猥缩人物,他们初时见王君琦文弱书生模样,没想到弹指间兵器被他折断!惊悸之余,那书生已去得远了。几个人互递个眼色,向谢无珍欺近。其中一人道:“我看他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我们送他一程。让他尽早见他的老祖宗!”几个人生怕谢无珍也如那书生一般高深莫测,手按兵器悄悄移步。
谢无珍感到莫明杀气逼近,强打精神睁开双目,但觉人影摇摇视线模糊,看不清楚。凭直觉前方有两人,后面有两个,左右各一,共有六个家伙向自己靠近。他复仇心切,王君琦觉得他暴戾之气太重,杀戮必多,所以与他相处时利用他不明世事,又无心机主见。当遇到打斗时,能避则避,能逃则逃。此时王君琦不在他身侧,立时没有了主意。
此六人与已素不相识,又无仇怨,为何要冲着我来?能避吗?他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如何能避?一人伸爪抓向谢无珍胸口。“呛”地一声,寒光刺眼,此人感到手腕一凉,急忙收回,右腕奇痛无比血液崩流,右手已被齐腕割下。众人吃惊更甚,他们没有看清同伴的手是如何被斩断,在他们面前的谢无珍,仍然怀抱宝剑,双目无神半睁半闭。
断刀之人问道:“是你出的剑吗?”
谢无珍不答话,也没有太多的力气。方才仅是抖剑出鞘,让那人的手自己迎剑而断。断刀之人又问:“你手中的是什么剑?”
他此言一出,突然有人叫道:“是麒麟剑!我认得是麒麟剑!”
“是郡南大侠的麒麟剑!”话音已破露出恐惧与不安。
断刀人道:“这个病鬼又不是郡南大侠,你怕什么!不知金针神医在搞什么鬼,一再推搪拒见我们,我们不如拿了麒麟剑!去换解药如何?”他的话马上得到共鸣。
他们都以为断手之人是运气差,一个病得站不起来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文章?断刀客人向后跃起,从腰中抽出软鞭,向谢无珍宝剑卷来。断臂之人本使双叉,如今双叉变单叉,从谢无珍背后突袭下手。他想,你背后该不会有什么古怪吧!六个人六件兵器突然奇袭而至,任他有三头六臂也在劫难逃!寒光闪现,接着是一阵叮当乱响。
断手之人大笑道:“小子!你还不死!”他伸出手来还要再刺,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此时方感痛楚。:“什……什么?”左手又失四指!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用软鞭夺剑的断刀客非但没有得手,身体被劈成两片,内脏散了一地。在他身后高处悬挂的扁额,受到剑气波及一分为二。其他四人兵器较长虽未被斩手断臂,但也尽数折毁。手中还拿着断刃发呆。谢无珍则安然无恙毫发无伤地坐在原处。麒麟剑在他怀中好像根本不曾出鞘一般。
四人当中有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不用再装模作样了!我们兄弟的命不能白扔在这里,请报上名号!”谢无珍垂着眼皮,已经很疲惫。刚才已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来回挡。说话之人不知从何处抓出一把白色粉末向谢无珍扬去,当谢无珍发觉时已经太迟了,厅中人众纷纷倒下。
王君琦软磨硬泡地肯求金针神医救治谢无珍,金针神医不说救也不说不救。让王君琦发不得火,也没办法心平气和。他越是焦急金针神医越是眉飞色舞,金针神医越是得意王君琦越是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小童神色慌张地来报:“师父!前面出人命了!”与王公子同行之人恐怕要凶多吉少!”
金针神医道:“慢慢讲,不要惊慌。前面出了什么事?”
王君琦更是大惊失色,大哥人在病中,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他没功夫听小童慢慢回话,冲向前厅。当见到满地血迹,一分为二的尸身、断匾、残折的兵刃还有失去踪迹的谢无珍!心中变得一片空白。喃喃道:“他的剑终于出鞘了。”他知道谢无珍的剑不出则矣,一出必是惊天地涕鬼神,眼前的情景除了谢无珍的剑还有谁能办得到?
金针神医惊道:“这个人是谁呀?怎么被劈这副德行!你说的是麒麟剑吗?郡南大侠的麒麟剑吗?真是不出则矣!”
王君琦道:“使剑的人是我谢三叔的遗孤。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大哥人呢?”他认为将对方兵器折断,便可将其镇住,不敢轻举妄动。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神医道:“情圣还有后人在!真是太好了。”
王君琦红着眼,一把拉过奉茶的小童吼叫道:“我大哥的人呢?”
那小童吓得全身簌簌发抖。道:“我到厅中奉茶茶茶……”用手指向地上尸身道:“他们要夺那位病公子的剑,几个人合攻于他。”
王君琦提起他的衣领道:“他们人呢?”
小童道:“我怕打架,躲在屏风后面……”小童将所见之事向王君琦述说一遍。王君琦的心越听越发寒,大哥出手杀了他们的人,不知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大哥!恐怕这个时候……思至此处,放开小童,冲出客厅。登高上树,展起轻身功夫上窜下跳,动作轻灵潇洒,漂亮之极。神医正欲大赞一番叫声好!转念心道:“他这一去,未必会有结果,到时他一怒之下,我这药庐非被他捣得人仰马翻不可!”叫来几名熟识地形的弟子派他们去寻找。
王君琦一回到药庐,便见他胸膛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双目血红直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哪里还有半点书生文人样子。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去定然一无所获,神医佬儿可要倒大霉了!积聚了一整天的怒火,忍不住要暴发出来。一拳下去,东面墙壁被击破一个大洞,接着拳挥腿舞,正应了金针神医先前所说的话,王君琦三下两下拆了神医的药庐。
金针神医敢怒不敢言,真怕他将自己也撕成了碎片。不想被瓦砾活埋下面,急急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金针神医突然大叫:“小子!快快停手,那边是我的药堂不能拆!”
王君琦道:“拆了又怎样?你不济世医人,留着何用?”
金针神医差点儿没晕过去,药堂里积聚了他数十年来精研而出的灵丹妙药。这些丹药实在来之不易,若被藏入瓦砾中,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急得他一蹦多高,抱住王君琦说什么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