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琦的人被温堡主一掌打出七八步远。只觉胸中五脏六腑上下翻腾,眼前发黑,喉头发甜,嘴角血迹慢慢渗出。但他没有倒下,仍然直挺挺坚毅地站在那里。虎目逼视着温堡主。
愤然道:“我素不与人结怨,尔等为何设计害我?”
众人觉得这个时候他理所当然地拔刀相向,拼个鱼死网破。出人意料的是他仍旧赤手空拳,面对着虎视眈眈的众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他们认为王君琦出身剑侠之家理所当然用剑,但他们忘记了王君琦的剑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抛进河心。他没有剑。同样他的书童受到影响,剑圣之家反到被禁练剑。徐六与张公子比斗,拿出剑来却不会剑招,所以才扔剑,摆手不斗。
温堡主两眼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衣蒙面人,心中的震撼与惊讶全部表现在脸上。就在他一掌打在王君琦胸上的同时被一股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急退两三步方自站稳。心道:“以他的年纪竟然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当真不可轻心大意了。”沉声问道:“你与酒圣有何关系?为何不以真面目视人?”
王君琦道:“在下还没有被擒,温堡主无须用命令的口吻与我说话。酒圣乃侠义之辈,他一人有难,足以让天下武人动容鼎力相助。在下心仪剑圣大名已久,相闻有难,岂有不救之理!不像尔等鼠辈,挖空心机假扮酒圣真身,不知所求何来?”他这一席话不由得令温堡主脸上发热,幸在天色黑暗无人能看到。
温堡主清清嗓子道:“看来你与剑圣渊源不浅,那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让你乱刃分尸于此!”
王君琦渐感半边身子发麻心道:“我万不能落在这些人手中!”心念及此,冷哼一声道:“那就试试看!”右手伸出两指向地面一划,地面小石子被他指劲激飞。前面几人被石子打中穴位而动弹不得。
温堡主道:“你不要挣扎了!当心剧毒攻心无药可医!”说着话以擒拿手来攻王君琦。‘梅竹二士’具已现身,更有十几名衙门捕快以绳索前来助阵。拿人绑人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拿手好戏。不知情者还以为温家堡内出现了江洋大盗。
王君琦抖手间亮出一个不是兵器的兵器。一个带着银丝亮线,蛋黄大小的小晶球。另一端有指环套在手上。银线不长不短,多余部分缠绕在手腕上,袖中带有精钢护腕以防被丝线带伤。小晶球在他手中抛上抛下地把玩着。别小看它,在黑夜肉眼难以分辨银丝,而它足以勒断任何一个人的脖子。小晶球灵活多变,来去自如,梅书生不小心被它在额头上留下个青包,还得是王君琦手下留情,否则早就脑浆迸裂,血溅当场!王君琦生性仁善,明知不马上抽身而退,誓必遭擒。他还是不肯出杀招,以保全他人。可他的心思有谁会明白?包围圈越来越小,官差们功夫不高,可缠人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
王君琦吃惊地发现左半边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左足像踏在棉花团上,左手更是迟钝。他虽封住要穴阻缓毒性蔓延,但在这番剧烈运动下,实在难以再支撑下去。暗道:“我立誓绝不在人前显示武功。如果不幸被人知晓,那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今日若在此地遭擒,我身怀武功一事定会传扬出去。到时就会累得这许多人因我而丧命。都是我自己不好,一念之差遭人算计。失信于人,必受天诛!罢了!我落入他们手里自尽便是了。即不失信于人,也不牵连这许多人丧命。只是……只是……”只是他未能见到父亲一面,未能听其教诲终是人生一大憾事。
四名捕快,四道飞锁同时来拿王君琦。王君琦矮身让过。小晶球弹出,将四道长锁结在一起,无法收回。温堡主挥青霜宝剑欲斩断银丝。让他大骇吃惊的是,银丝线不但丝毫无损,他的宝剑反被反弹之力,弹得脱手飞出!这是他平生未遇之事。青霜宝剑切金断玉,无坚不催,小小银丝竟然迎而不断!大惊之下愣在当场。
王君琦刚解上面危机,下盘左脚又被一道飞抓抓住。他半身酸麻无力被人一拉,翻倒在地,接着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从天而降。想要挣脱又那里能够?他要早知道张员外请来那么人是商量对付他的。他说什么也不会去凑热闹。此刻只有绝望地闭上眼睛,慢慢拔出匕首……他闭上双目的一刹那,耳边响起长剑破空声,听来似一剑,他却感受到了无数剑的威力。睁开眼时大网被斩成寸断散落一地,见到的是一个已归剑入鞘的人。
王君琦心道:“恐怕只有剑圣的剑,才具有这样大的威力!这个人……他是我的父亲!”王君琦用崇拜的目光看向多年不见的父亲。酒圣抓住他的左臂,将其提起,落在温家堡最高点,俯视下面一干人众。他露出这一手剑术,看得众人忘记了惊呼,还是温堡主先缓过神来,毕恭毕敬地道:“王大剑圣!请您恕罪。今日冒犯之处,确有内情,万望海涵。令郎所中之毒,只是麻药,可不治而愈没有大碍。请您留步容小人有下情回禀。”满场鸦雀无声。‘梅竹二士’更是一脸死灰,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王玉杰心中苦笑:“我可没有这份福气,有这样出色的儿子!”他冷眼打量一干人众。道:“穷野老道约我前来,没想到你们在这里给我演了这么一场好戏!张家少公子要想求师,可自去采云山找我兄长梁宝山。酒圣游戏人间,从不授徒。十年督教之功我可磨费不起。张鑫宝成不成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言罢带着王君琦越墙而去。
出了温家堡,王玉杰将眼前雪衣少年打量一番。问道:“你为什么来救我?”
王君琦心想:“原来穷野老道离去是另有打算。请父亲来此见张鑫宝,但求父亲与他一样怀有爱才之心,能破例授徒。不想温堡主他们弄巧成拙惹恼了父亲。看来张鑫宝运气不佳,只有上采云山投师了。他想着这些事情,没有将王玉杰的问话听进去。
王玉杰见他失神,并不气恼,言道:“小兄弟,你功夫不错,可惜江湖阅历太浅,出手又太仁慈才会被擒。你受的掌伤没事吧?”一句关切之言如同暖流冲进王君琦的胸臆,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轻轻摇首以做回答。
二人对视好一会儿,酒圣的目光似能穿透面幕看透他的心思一般,让人不敢逼视。王君琦偏转过头去。道:“前辈既然安然无恙那么晚辈告辞了。”
王玉杰道:“且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王君琦道:“晚辈在温家堡已经说过,久慕酒圣大名如雷贯耳,早想一睹侠风英姿。今日闻之有难,岂有不救之理?至于我是谁,晚辈即蒙面就不想让人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请王大侠恕罪。”
王玉杰看不出他的功夫出自哪一个门派。这少年内功过于阴柔,他的兵器轻灵滑巧,不似男人应手兵器。招式优美洒脱,只怕更适于女子来练。放眼武林还真找不出像这样有成就的女宗师。当下言道:“这么说来,我可欠你一个人情了。你资质不差,我王玉杰生平从未收过弟子,如果我要收你入门墙,你可愿意?”
王君琦大喜,目光中的迫切焦灼之情实在难以言表。他做梦都想跟父亲学武,双膝点地:“晚辈自然求之不得!”
王玉杰将他拉起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刚才也说过不想暴露身份才蒙面。你可以隐瞒师承门派甚至你叫湃钏奈叶伎梢圆还省5幸坏悖辽傥业耐降艹さ檬裁囱渴敲朗浅竽阕艿萌梦艺飧鍪Ω钢腊桑俊?王君琦伸手欲拉面巾,手至途中即停下。心中作难,暗道:我若不是你的儿子,不是王君琦那该有多好。就因为我是王君琦所以才不能让你知道我是谁。不让你知道我是谁,我就不能学你的武功。心中悲苦,神色黯然,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王玉杰脸色一变道:“怎么?你不愿意吗?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王君琦道:“我答应别人不在人前卖弄武功。出手时即不能以真面目现身。前辈即知我身怀武艺,恕晚辈不能以真面目相见。拜师一事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份了。”他苦笑了笑,掩饰内心伤楚。王玉杰点点头,暗赞此人不失为一个信人君子。王君琦抬起头道:“晚辈心中有件事想请教。您一身绝艺为什么不传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收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为弟子呢?”王君琦所问,正是他心中一直不得解脱的疑问。
王玉杰道:“此乃家门丑事。犬子遇事求避,始终难成大器。”
王君琦闻言全身一颤。如果知道父亲是这样看他的话,当初他宁可被人打死也不会弃剑河中了。问道:“他让你感到很失望,很难堪是吗?”
王玉杰道:“不提也罢。”
‘不提也罢’那就是说我在他心中无关轻重了!王君琦这样想着。昏沉沉倦怠地转过身去,连告辞之类的话都没有就走了。
“遇事救避,难成大器”他的父亲是这样评价他的。他只觉得世界之大,竟无他王君琦立身之地!世人怎么看他,怎样诋毁他,他都可以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下定论的人是他敬若神明的父亲!他的父亲都对他大失所望,放弃了他,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心被无情地抨击着。受到的伤害更胜于温堡主给他的那一掌。一时气血逆涌牵动内伤。吐出一大口血来。眼前天旋地转昏迷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