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旸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一起来,弄得幻悠一愣一愣的,“怎么呢?”幻悠担心地问,“不会身体不舒服吧?”
“没事,幻悠姐姐,记忆碎了。”火旸一字一字认真吐清楚。
“什么碎片?”幻悠还没跟上火旸的思维。
“你的记忆碎片。”火旸盯着幻悠的眼睛,像是在逼迫幻悠承认事实。
“我的,你骗人,你骗人,肯定没碎!”幻悠像发了疯似得,不停地摇头,不停的否认。
最后,她放弃了挣脱,脱力地靠着粗实的树干,比原先看到的更苍白。
她说道:“难怪刚才以前和他在一起的记忆蜂拥出来,原来是碎了,碎了也罢,碎了也罢,顺其自然,是天意呀..”
火旸突然有点无措,手刚刚好碰到了树干粗糙的表皮,灵机一动:“这棵树是谁种的呀?幻悠姐姐,它已经多少岁了,有我大吗?”
“这棵树呀,我也不知道是谁种的,一个没注意,就冒出来了,一会儿时间就长了这么大。”幻悠回过神,有气无力地摸着火旸的头,“它可比你大多了,都有几百年岁月呢!”
火旸在心里暗叹,怎么见到的每个人都是老妖怪呀,而且他们都有一张光鲜亮丽的表皮。
“哇,年龄那么大呀!那,你既然已经放下了,能给我讲一讲你和他的故事,还有你和我说了这么半天,都没告诉我他叫做什么呢?”
“你的思想还真是跳跃呀!”幻悠看着眼前的小淘气,好久没有这么跟人说话了,有多久了..
“好,我就给你讲吧!”幻悠娓娓讲起,从初识到分离,就跟之前火旸看到的一样,但此时,火旸更能感受到幻悠的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情,和他们感情的纠纷。
他原来叫无悔,取自“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表面上冰冰冷冷的,对幻悠是意外的温柔,他们相爱了很多年,一直幸福美满,生活中虽然有一些小吵小闹,但这些也都只能更加深了他们的感情。在百年前,他慌慌忙忙地离开了,留下了幻悠和梓陌,也就是专门守在森林外的豹子,那个要吃掉火旸的黑色漩涡。
这是一个在火旸眼里既感动又狗血的故事,她不禁开始幻想娘亲和爹的爱情故事,会不会和幻悠与无悔的一样狗血,应该不会的吧,下次找到母亲问一下,哎,不知母亲现在在何处,过得好吗?
幻悠说完之后,显然轻松很多,站起身来,扭扭腰摆摆身子,没有了初见时的脆弱和忧伤,她是真的放下了,也有可能是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的最底层。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橙色和紫色,萤火虫和星星不见了,那些在夜晚歇息的昆虫也蹦出了家,出来玩耍。
早晨有些微凉,火旸裹了裹衣服,慢慢看着太阳出生,幻悠貌似睡着了,毕竟累了一夜,好不容易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火旸起了起身,脚都有些无力了,看来是坐太久,身体不适了。
撑着身子,扶着大树,现在才看清楚,大树处在这片草原的一个小山丘上,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青草,还有若隐若现地羊群和牛群在吃草,而身边的这棵大树。火旸抬抬头,真是好大呀,恐怕有是个成年人环在一起抱它,都不能完全抱起吧!树干摸起来十分粗糙,却可以给人一种安全感和温馨,巨大的树荫挡着,想必在夏天就完全不用害怕太阳晒了。
不过,火旸想着,这大树应该也通人性,不然怎么会在幻悠悲伤的时候,枝叶下垂,幻悠开心的时候手舞足蹈,摇晃着枝叶。
“徒儿。”末师父唤起火旸。
“在!!”火旸拉长音回答。
“..”师父在那噼里啪啦地讲着,火旸终于大概明白了,笑了笑,再次摸了摸大树的树干,也跟幻悠一样,躺在草原上睡着了,嗯,这草有点扎人。
火旸迷迷糊糊听见豹子的吼声和幻悠的叫唤,无奈的睁开眼,结果看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只小猫体积的动物,和幻悠并排靠着,幻悠在用元气抵挡,黑毛金花斑的动物也在帮助着幻悠。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龙卷风、轰隆隆的雷鸣和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雨。
这场暴风骤雨比火旸见过的任何一场都更加可怕,那龙卷风就像是地狱的大门,吞食着一个个生命,那雷鸣就像是死亡的铃声,收去一个个灵魂,还有那大雨,是一把把剑,是无情的剑,刺穿了身体,也刺穿了心。
“你起来了,快点走,我知道是你打碎记忆的,但我还是很感谢你..你就按照进来的方法出去,我们快顶不住了..”幻悠艰难地说道,额头处已经开始流下一滴滴汗水。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啊!对了,还是师父。“师父,在吗在吗!!我不能抛弃她们的,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我们平安!”火旸焦急地喊道。
“哎,这是天意,这是他们的劫。”师父的声音竟出奇的带着一点悲伤。
“可是,不应该呀!又是天意,难道偏要听从天意吗?难道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是规定好的吗?”火旸的声音中带了点哭调。
“师父,你出来吧!你出来救救她们吧!我不想她们死去,那他岂不会会像我母亲一样,日日夜夜等着不可能出现的人!!”
等着不可能出现的人..火旸认为她父亲死了吗..还是她母亲就是这样认为的..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心那么痛..为什么..
“焱泽,冰泽,你们也帮帮我,帮我救救她们吧!!求求你们了!!”
回应火旸的只是更大的暴风雨,就那么无情地吹灭了火旸的乞求。
“你还想在这么辜负她们吗,不想你就逃,逃得越远越好。”冰冷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回荡在火旸脑海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阴森可怕,使火旸不寒而栗。
这不是师父说的,也不是焱泽和冰泽说的,那就是..
幻悠和她的猫体积的豹子在一起并肩奋斗,难道我真的要弃甲而逃,对不起,对不起弟弟,我这次不能听你的呢!我,夏侯火旸,在战场上,在友谊中,绝不会丢下战友朋友自己逃亡,不敢情况多么复杂,我,一定会坚持下来,跟他们永远并肩作战!!!!!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次的选择,我自己负责,因为,这是,我的人生!
“幻悠姐姐,梓陌姐姐,我不逃,我要跟你们在一起,如果我们一起活了下去,我会告诉你,一件令你十分开心的事情,不,我们一定会活下去,因为你肯定很想知道这件事情,关于,他,无悔的事情。”
火旸不顾雨水的冲击,勇敢地走到幻悠和梓陌的身边,像幻悠一样,用元气将外面的风暴挡住。
幻悠先是一愣,后来随心而笑,有这样一个妹妹,真好!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狂风呼啸和雨水的冲击声,还有那可以令人魂飞魄散的雷声,幻悠梓陌和火旸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却有着天生的默契,山丘上鹤立鸡群的大树并没有被暴风雨的到来而感到恐怖,依旧像以往一般轻轻摇晃枝叶。
时间就像是突然消失一般,感受不到一切,就这样沉沦,沉沦下去..
但,事情并不是有毅力就行,那些只是暴风雨的前奏,却让她们耗费了所有的力气,瞬间,世界里还多了厚厚的喘气声。
暴风雨愈来愈强,抵挡不住,真的不行了..
两人一兽快要放弃了,她们大口的吸着空气,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至少我们努力过,她们想,只是世上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
死神并没有降临,是谁,是谁打开了光明的窗户,突破黑暗的世界。
她们睁着眼睛,不想放过人生中最美的风景,是他,是大树。
他用自己柔软的枝叶把三人包织在自己温暖的怀抱中,并便帮她们恢复着体力。
“幻悠姐姐,你可知道..这棵大树就是无悔..你挚爱一生的人。”火旸看着幻悠姐姐,开口。
幻悠温柔地摸着树枝,“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现在才想起来。”
火旸发呆着看着幻悠,突然觉得,也许父亲也是以这种形式陪伴着母亲,所以母亲,才一直坚持着。
幻悠像是在跟火旸讲故事,又像是在跟无悔说。
“你当初急急忙忙走的时候,我偷偷跟在你的后面,跟了很久,你也绕了许多圈子,绕了几个月,差不多跑了整个世界,你又回到了你离开的地方。”
“我慌忙变出幻影,做出了平常的我,在那一夜一夜的思念你场景,像以前你走的时候,思念却又乐观着,因为你会回来。”
“你那时应该情况很不好,平常我只要一变幻术你就会发现,可是你却没有发现,只是看着幻影看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也就一直陪着你,看着你,也在为你心痛。”
“后来,你坚决地走了,没有回头看幻影一眼,我忙收回幻术,跟着你。你就来到了这座草原,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间的地方,你走到了我们相遇的地方,就是这座小山丘。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始终不明白,但我看清楚了,你在变成树,你在变成一棵小苗,深埋在这里。我几乎不敢相信,但当我真真实实摸到你时,我知道,这不是假的,是真的,不是玩笑,是事实。”
“我就表演,每天每夜在你面前表演,将我的脆弱全部展现出来,结果,演着演着,我就假戏真做,忘记了当天看见的场景,真的以为你离开了我。”
“但当火旸把记忆弄碎时,当火旸跟我谈论起你时,我想起来了,你一直在我身边,你就是你。”
你每天用你的方法守护着我,我却无能为力,让我们在一起..
火旸没有注意到,幻悠的面容越来越苍白,好像碰一下就会随着空气飘散。梓陌像是睡着一般,伏在幻悠的脚边,一切静静的。
回过神的时候,火旸是蹲在大树前的。
晴空万里,让火旸几乎相信暴风雨其实根本没来临一样,可真的发生了。
大树无悔的旁边发了一个小芽,十分幼小,但无悔却与她紧紧相拥。
他们在一起了,就像誓言所说那样: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要与你,白头偕老。
梓陌在大树边上睡着,永远睡着..
火旸始终是个外来人,不会懂得他们的故事和感情,但她明白,有个朋友,有个忠实的兽友,还有个,永生永世相配的人,真心不错。
今年的今天,我为你们见证了爱的奇迹,明年的今天,后年的今天,许多年的今天,我同样回来这里见证你们的爱,只不过,现在我要走了,我不会为你们而停步,因为,我有我的人生,不是吗?
火旸站起了,向大树弯了弯腰,潇潇洒洒地走了。
师父就在那个早晨,说过:“他在永远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