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怠慢,一路东行。
直到某日在不知名的村镇看见缉拿的告示,才知自己竟入了辽境。
告示上画着钱舸和宝宝的画像,悬赏高达三万两黄金。
想必幽州之行,必定凶险。不过照此看来,他们应该化险为夷了。
我暗自松口气,镇静了些,淡淡退出吵杂的地方。
转角拐进偏僻的巷子,靠墙休息。
逃亡十日,见到齐庄分部却不敢投奔。草草打听消息,支了银两,便疾步离开。他们都是地道的商人,我在那里只会连累。
现在只是知道,赤塘之役,贺府折损大半,天任身受重伤。两日后,他向东南而行,没与叶路绾纠缠。而叶路绾也不知为何,竟未穷追而去。
我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确定他安全无忧就是最大的欣慰。奇怪这时独龙门还未传出炅帜身亡的消息,尽管他必死无疑。
一边分析,一边啃着生硬的馒头,艰难咀嚼。
回忆当初锦衣玉食,生活瑰丽,现在落难于此,最重要的是,失去天任的依靠。
那日不出走,就不会有现在这番田地了吧。
可是,如果不走,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况且纠缠总在,孽缘总有,只有解决了,才能真正的海阔天空。
思及此,难免有些心酸。那些过去的,要来的,让我有些忐忑与无奈。
巷内突然传来脚步声,我缓缓站起来,绷紧神经,轻轻拔出匕首。
转角处,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确定无害,我假装无事,绕过她便要离去。
谁知她开口叫住我,说:“林儿,你不认识我了?”
我愕然转身,见她掀起纱巾。
是她,竟然是她,冷若冰霜却心细如发的沈琴!
原来沈琴家在这附近,恰巧今天出来赶集市,便碰上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自认装扮得很好呢。”我嘿嘿笑笑,接过她熬的热汤。
她微微笑道:“前些时日,偶然听见辽国兵卫谈论,说齐庄贺府激战于宋境赤塘关,楚王都前去观战了,而当天,魔教独龙门却在太原迎娶了齐庄的二小姐……我刚进城时,见你身形,犹感熟悉,此处离太原不远,便大胆猜想可能是你,尾随而来,才确定是。”
“真是厉害,我这摸样可躲过不少人呐。”
一声灰黑的布衣,脸上黝黑,佝偻着像个劳苦的农户。
这样都能猜出来,她真神了。
她又再笑笑,继续道:“你不知,我在齐庄时,经常看你和丫头小厮们玩耍。”
“啊?”
“好像看见自己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
“是的。我家原在忻州,略有薄产,书香世代。童年父慈母爱,生活无忧无虑。”
既然这样,又怎么会在齐庄呢?
她看出我疑虑,接着说:“可惜好景不长,父亲一次生意失败,几乎倾家荡产,不久又身染重病,撒手人寰。我们只得变卖所剩无多的家产,安葬老父,艰难度日。两年后,母亲郁郁而逝。那时我苦于无计,只得卖身葬母,幸得庄主的收留……”
原来天任说带她们进庄时她们都处于危难中,竟是真的。
她在齐庄呆的时间不短,天任也多得她照顾。
想着想着,我有些黯然。
如果我爱他至深,以他为天,他却从未将我放在心里,还为了其他女人遣我离开……
“对不起……”
我低低地说了声,充满愧疚。
她却摸上我的头,温柔地说:“我很早就知道你并非他的女儿,也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并不痛苦,因为我知道有人在他心里,让他以后都不会孤独了……你知道,他总是冷淡对人,可是却因为你,慌张、满足、担心、喜悦、幸福,不像以前一样隐藏自己,压抑自己。他这样,我是应该高兴的。”
以观望者的身份,看见心爱之人动情动心,却只有祝福……
我很是动容,抬头泫然欲泣。
“我没有你好,老是让他操心,几次的任性还害他……”
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我抽泣着心伤万分。
她拍拍我,好生安慰,过一会,又转进内室拿出一卷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幅竹林,碧绿连绵,清脆悠远。
“还记得吗?你被蛇咬的那天。那时我正在画竹,他正巧在我那里喝茶。你看看这个……”
她指着空白处的诗句,道:“这是他帮我题的字,却是……为你而做。”
我注目端看,字体苍劲,笔笔有力。短短十六个字,却是情深意重,让我心情澎湃,激动不已。
林深似海,远望若黛。齐竹抖擞,近观胜蓝。
天任……
天任……天任……
如果早知你的深情厚谊,我绝不会任性,会在你身边,紧紧拥住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