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鸟语,真是没救了!天天就知道在门口发呆,什么活都不干,你当这里是开善堂的地方,白吃白喝白困觉啊!”二掌柜杜天德边骂边往张俊头上扇了两巴掌,显得十分忿恨。
张俊也不躲开,因为他知道二掌柜不会下死力打他。
这句“Iamhere!”,是张俊在酒店说话的习惯,作为一名大堂经理,没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决然混不起下去的,且针对不同国家的客人,要说不同口味的话,比如美国人,张俊是一口加州腔,对英国人则是一口地道的伦敦腔,不一而同,这也是张俊从来都引以为豪的资本。
可惜,在莺燕楼没有人懂得欣赏,张俊很是无奈。
张俊耸了耸肩道:“不知二掌柜有何吩咐。”
杜天德恨铁不成钢的道:“大郎啊,虽然你老娘宠惯你,但你也要识趣才是,做些龟奴应该干的事,二楼桂花阁喊了半天了,你都没有听见?”
张俊茫然道:“喊些什么?”
“啪!”又是一巴掌,“潘大郎!你、你、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嘛!”
哎!拜托,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你拿我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不过,你到底要怎样啊!张俊内心十分鄙视杜天德。
但张俊嘴上却说:“刚才,我见夜空星星点点,不免睹物思人,突然诗意大发,所以想的有些入神,还请二掌柜告诉我,桂华阁究竟要什么,我立马送上。”
杜天德已经被张俊气的失心疯,大骂道:“你、你就是一个田舍奴、脏懒猪!”
哎!张俊为杜天德感到悲哀,骂人的话都不会说,连句问候老妈的氛围都没有,真是失败。
不过,张俊来到这里后,发现唐朝人民还真是温文尔雅,骂人最狠的也就是这两句,想想都让现代人脸红。
“呦!这么晚了,二掌柜还没有休息,倒是有闲情戏弄我家宝贝浩儿了。”
张俊头皮一阵发麻,因为他在唐朝的极品老妈姗姗来迟。
其实来到这里,张俊可以忍受没有手机电脑,可以忍受没有美食小吃,可以忍受没有女人调戏,但就是不能忍受对他的称呼。
他老妈就他一个儿子,按照唐人的称谓,都叫他大郎,这已经让他想起武大郎的典故,可他偏偏又姓潘,一声潘大郎,让张俊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武大郎和潘金莲的合体。这还不算,他这位老妈更是“浩儿、浩儿”的叫的腻歪,张俊怎么听都感到自己和老鼠差不多,这又是大郎又是老鼠的,让张俊情以何堪。
不过,张俊的这位老妈一出场,杜天德顿时没了脾气,只是站着干瞪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说二掌柜,不就是给客人端茶倒水这点小事嘛,我这不是闲着呢,你吩咐我去就行了,要是没我不在,那不是还有刘顺几个闲汉在吗,再说了,你这不是还闲着嘛,顺把手不就送上去了,怎么老是跟我家浩儿过不去啊!”
张俊眼睛都看呆了,只见这位上身穿着半臂轻纱绿衫、下身穿着大红罗纱落地裙,头上挽着坠马髻,还插着一支黄芍药。
一个青楼老妈子,打扮的竟然像青楼小娘子,盛时大唐,连奴仆都敢穿成这样,也太富裕了。
张俊知道,现在叫潘浩的他年方十八,而他妈三十有三,也就是他妈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时便生了他,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自甘堕落。
张俊还知道,他妈自幼被家人卖到青楼为奴,本来是被培养成小姐的,但在生下他之后,再不接客,自愿当了一个端茶送水的老妈子。
这严重不符合封建社会的规矩,一个女奴,说生小孩就生小孩,说不接客就不接客,说当老妈子就当老妈子,这还有王法吗?
当然有,按照大唐律,这样的奴隶是要被执行酷刑的,要先被官府鞭打四十,再在脸上烙上“刑”字烙印,证明此奴隶是不听话的牲畜,从此再难翻身。
而后交由主人自行处理,一般都是打死丢到乱坟岗,当然对于一个女奴,也可以选择先奸后杀然后再奸再杀等等。
可张俊的这位老妈,究竟为何如此嚣张?
“我说十八娘,不是说你,你得管管你家大郎,大郎原来还多少干点活,也不说胡话,可这几个月来,却是什么都不干,天天蹲在门口发呆,客人来了不知道招呼,份内该做的也不做,这要是让大掌柜知道还得了。”杜天德委屈的回答道。
十八娘!自然是张俊的老妈,看来唐朝非但不计划生育,反而鼓励无节制生育。
老妈突然挺了挺胸脯,不屑的道:“是二掌柜怕大掌柜责怪你管事不力吧?”
一语道破天机。
“知道就好。”杜天德小声嘟囔了一声。
“哼!我说二掌柜,奴身虽然卑贱,但也知道做事的分寸,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那么多人你不去支使,偏来欺负我家可怜的浩儿,我看不如奴家带你去东主那说一说罢了!”
张俊赞了一个眼神给老妈,终于使出杀手锏了。
果然,杜天德立马又矮了半截,竟然直接转身走了。
“哼!跟老娘斗!”
老妈轻蔑的说了一声,并潇洒的扭动了一下腰肢,挺胸抬头,这是胜利的标志动作。
其实,整个莺燕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俊老妈的那点破事。
不外乎就是与这家青楼的大老板有一腿的故事。
据另一个小龟奴刘顺回忆,十八娘自从生下张俊后,便到处宣扬她和东主有暗情,但当问起张俊是不是她和东主的私生子时,十八娘却不置与否。
此故事最诡异之处是,这莺燕楼共有两个掌柜、两个老鸨,两个老妈子、三个厨子、四个龟奴、十三个娘子,却只有大掌柜见过东主,其他人连个毛也没见过。
可大掌柜守口如瓶,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所以,十八娘和东主的事便无从考证,大家只能信其有。
“呦!十八娘真是大威风啊,连二掌柜都怕你,可我桂枝却不怕你,不就是个小龟奴吗?送茶送水是他的本分,要是都像大郎这般模样,只靠我们几个姐妹养你们,莺燕楼莫不是要垮了!”
得,一事刚平,风波又起。
说话者正是二楼桂华阁桂枝小姐,只见一个长发胡乱半挽,上身仅穿贴身肚兜,下身用亵裤护体的女子轻倚楼栏,此女最大的特征,就是胸前的汹涌。
看过《杨贵妃秘史》的张俊了解,唐朝人以肥为美,但这位桂枝娘子的胸前似乎肥的有些过分,用巨大或者豪迈形容,绝不过分。
桂枝一手扶在栏杆上,一手轻抚还在发红的脸蛋,半笑不笑的看着十八娘和张俊。
很明显,桂枝刚刚从云雨中出来。
张俊对莺燕楼的十三位娘子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位桂枝娘子,是这里唯一能够看的下去的娘子,也是毫无争议的头牌。
十八娘愤怒了,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脸色瞬间从晴转多云,再转雷雨交加,最后变成狂风暴雨。
一场唇枪舌战在所难免,片刻的安静只是大战的前奏。
此情此景,张俊也只有后退了两步,以静观其变。
“我十八娘平身最恨一点,那就是不准喊我家浩儿为龟奴,桂枝,你犯戒啦!”十八娘双手叉腰,两眼平静的瞪着桂枝,还暗藏一股莫名的杀气。
张俊听得有些脸红,本身就是龟奴,又何必自欺欺人。
“我说十八娘,你失心疯了吧,这莺燕楼里除了两个掌柜,哪个不是奴,不管你认与不认,你和你的浩儿都是奴,而且还是贱奴!”桂枝没有选择退缩,反而又刺了十八娘一剑。
姜还是老的辣,十八娘并没有被这一剑乱了方寸,反而更加平静,只是轻轻的上前一步,气运丹田,伺机而动。
突然,十八娘右手一挥,指向桂枝,开口便骂,气势很足,似是几枚梅花镖飞驰过去。
“贱人!”
传说中的狮吼功再现江湖!
“你个老贱货!”
大战终于上演了。
“我是贱,可我十七岁便退出江湖,不像你个贱奴,二十几岁的人了,还甘心卖身,你是不是祖传的贱命啊!”
一阵见血。
“那我也不如十八娘贱,生了个贱奴,脏了祖宗的牌位!”
见招拆招,厉害!
这时,张俊觉得自己应该往前站一站了,这个“贱奴”好像与他有关。
正当张俊躬身上前的时候,却被十八娘一把推倒后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竟然还有脸说话,真是贱到骨头里了!”
连典籍都用上了,看来唐朝青楼女子还都是学霸。
只见十八娘一脸冷静,嘴角挂着一种自豪又夹杂着自信的冷笑,在烛火的映照下,张俊赫然发现,十八娘颇有包租婆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桂枝脸上露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自卑自弃,显得有些落寞。
此情此景,张俊下意识的拉了一下十八娘的衣角,毕竟同是风尘中人,相煎何太急。
“都住嘴吧!”
一声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让本来要扩大的战火顿时熄灭。
说话的正是莺燕楼的大掌柜孙林福。
“四郎,你上去看看桂枝小娘需要什么。”
四郎则是另一个小龟奴刘顺,一直躲在楼梯角观战,也是和张俊较为要好的小青年。
桂枝这才忿忿不平的转身离去。
“我说十八娘,咱这里还要做生意,如此争吵,客人会不乐意的。”大掌柜闷闷的说道。
“大掌柜,你可不要偏袒啊,你也看到了,是那个小贱货先惹的我,我可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再说了,这哪叫做生意,天天就是一两个客官,要是咱这莺燕楼有那金枝玉叶生意一半好,我也懒得费这些口舌了,哎!你这个大掌柜的倒是想想办法啊!”
码噶的!张俊看呆了,他这个十八娘亲还真不是泥做的,连大掌柜都敢教训,亲,你到底是不是奴啊!
“哎!”
孙林福并没有反驳,反而长叹一声,转身而去,似有万千心事在肚子里。
不过十八娘说的倒不是假话,这三个月来,基本没有多少客人,要是张俊前世待的五星级酒店也这样,早垮了。
而那金枝玉叶阁是平康坊最大的一家青楼,生意十分的好,在整个长安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生意,和张俊德霉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