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午睡时,我看到了一双含着眼泪,却带着倔强眼神的小女孩。她躲在一个漆黑的洞里,像鬼一样拽着我的衣裳。
“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啊?”我咽了咽口水,想向后退却发现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纹丝不动。
女孩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那双眼睛美丽得就像夜空,而那一闪面过的寒芒便像是空中的星辰。
啪,一个耳光落在我脸上。再是一声啪啪,啪,啪啪……
扇得很有韵律……
我恍然惊起,光着膀子走下楼扯着嗓子开门:“哪个王八蛋敢在本大爷睡觉时候来敲门啊。”
门外,陈诚惊讶得看着我,嘴角露出坏笑的抽搐。还没等我来及再次开骂,那小子一闪,身后露出一个人来。
“嗨,好久不见了,小晴。”
女孩头戴白色绣花草帽,负手眯眼,倾身笑道。而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刚刚梦里才见过……
当时,我穿着条大红色的三角裤,展现着我自豪的身材。但见到陈诚身后的人时,我下意识的一手护住胸前的两点,一手盖信夹紧的双腿间。
我大骇,猛得一甩门,跑回房间胡乱的套了身衣服,顺着窗外那棵枝丫快伸进屋内的老槐树飞下房外。直到落地的那瞬间,我才长嘘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小样,还想来堵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的骄傲并没有持续到抹汗的手放下,因为大海正竟然一直待在我前方房下的阴影处,露出异常惊讶的神情。
我们凝视着彼此大约一秒中,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在经过下一秒的思索后,我迅速地拽起大海的手,忙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喛,你等等,快把手放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不顾大海的咆哮还是一个劲的往小桥边跑,因为刚才那个梦实在让我胆寒。至于为什么要带大海一起——我想我总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踩在黑泥土地上,穿过金黄色的稻田,还有那飞满绿头苍蝇的露天粪坑。大海实在是跑不动停了下来,双手扶膝像一个劲的喘气。我想逃那么远也差不多了,于是坐在输水的铁管道上向她招呼:“过……过来,这里凉快。”
水管后便是堵低矮破落的水泥墙,打下的影子刚好可以遮蔽两人的样子。大海是个女生,这会儿比我还累,也没有力气反驳什么再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便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小子有病不要拉人一块,大热天的长跑,你不怕死人啊?”
她的劲不大,只是吓吓人的样子。
“我说大姐,如果不走死得人有可能是我呐。”我伸着舌头装出苦脸像。
大海听我这么说,才放手好奇道:“你死什么死?对了,姓陈的带小姑去找你,你见到了吗?”
我无话,照常理说陈诚那家伙还记得小杉,那小杉就可能忘了那个抢他东西的我。那么,她为什么不告诉大海有关我的恶迹呢?
忽然,我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再仔细想想,关于三年前那个夏天的记忆,似乎变得残破不全。
“喛,你有听我说话吗?”思索间,大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轻呃了声,连问:“你小姑从前来过你家吗?她这次怎么来看我啊?你怎么不反对呀?”
大海惊奇地看着我:“你不是喜欢她吗?怎么她来了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回答我的问题。”我学着动画片上柯南的样子摸着下巴,用睿智的眼神看着她。
大海向旁挪了挪,捂着领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得了,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
我轻咳了下,接着用平常的口吻道:“你给老子说。”
“小姑很久前来我家住过,好像那会儿认识了姓陈那小子。今天把她约出去,说是要来找你。”这丫头偏生要跟她用吵架的语气才肯回答,除了犯贱,当真想不出其它什么词来形容了。
我眉头紧锁,想着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能一直这么逃下去吗?其实了不得也是件小事,大不了还她十几二十个河灯好了。
“我说……”
“不要吵,现在正在想很重要的问题。就算天上有石头掉下来,也不要来吵我。”我这么回答大海,而大海猛得站了起了,一把扭过我的头与我双眼互视,眼中的寒芒似曾相识——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大海看着我难得害怕的模样,忽而一笑,如释化冰,给了我一个爆粟又抽了张纸巾给我。顺带一提,在学校里我从不缺纸巾用……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小姑了?”
我拭着额头的汗水,苦笑间把心中的苦恼告诉给了大海听。大海开始还能保持比较淑女的安然笑容,等到故事讲完终于发出惊天爆笑。
“你……你,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大海捧腹大笑,直到见我面露怒色才收敛着挥挥手,“好了啦~~你说你现在还喜欢我小姑吗?”
我顿时如遭雷霆劈厉。好像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来着。大海见我像鱼儿般翕着嘴,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于是再次爆笑如雷,而我更想打个洞,学鸵鸟把头钻进去。
“其实呢,我小姑并不适合你。”她笑完后,如同以往教我作业般絮叨起来。将小杉所有的习惯一一列出,像她喜欢每天洗一个澡,夏天至少洗两个,喷一打的香水:业余爱好是看小资文学,不说春上村树,至少也得看点安妮宝贝:她每天都会早起锻炼,往往鸡刚叫时她才刚回来。
如是种种,越说我越胆寒。我很懒洗澡,便是火热的夏天那也是偶尔觉得身子很臭了,才往河里那么一跳;我视力很好,因为我从不多看有关于文字的东西;我每天都会因为玩游戏而睡得很晚,想要我早起除非拿刀架我脖子上。
“……所以,我想你该再考虑考虑。”最后,大海环手做出教师状推了推眼镜。
“这根本就不需要再考虑了。”
仰天长叹,天空蔚蓝,万丈无云。
那倒影在寂寥处的倩影,却成为我心中的一丝苦涩。
……
有人失恋用一生时间去惋惜,有人失恋不过一根烟的时间便能恢复如常。而我失恋……
我根本就没恋过,所以只是在一晚的游戏后便把那个小杉忘了个干净。陈诚打过电话问我为什么不见小杉,我只是让他再准备几盒卡带,我明天过来取。陈诚只是哦了声,便与我讨论起新卡带里的几个巨老板是如何如何难打,他又是如何如何用轻而易举的打败。
说也奇怪,依小杉的美丽那头色狼经常喊着有错过,没放过的色狼竟然可以不动声色。想来想去,也只有认为这家伙的审美观有很大问题回答自己。
“对了,说起来小杉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女大十八变,说的真没错。”在我催促着挂电话打算玩游戏时,陈诚忽然这么来了句。
“……”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这家伙还是正常人,在迟钝数秒后还是问了他我疑惑良久的问题:“小时候你跟她很熟吗?”
“你难道不也是吗?”陈诚反问。
“我不记得了。”
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发出惊叹:“虽然有五年时间了,不过你还真健忘。我这也不多说了,电话费贵。你去翻翻旧照片,希望它还能在。”
我从不翻照片,可是老妈常无事时打开相册,然后给我讲儿时的趣事。有人说,少年的世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而老人才会对过去无比留恋。我忘了曾在哪里看过这句话,但是我深深的记得了后一句。所以,对怀念过去这类比较夕阳的事,我很少甚至基本不干。
这一夜又在游戏中安逸度过,待到眼涩时我抬头望向窗外。透过茂盛的梧桐树叶,一轮月牙在淡灰色的夜云中隐约可见。
“我……我好像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