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对我乖戾的表情很是满意,娇颜带笑,由身边的太监掺扶着,朝殿外走去,望着她的身影,唇角勾起来,又是一个天忌红颜,生有如此美丽的外表,其实是华而不实,她居然入了宫,就要适应宫中的性质,生在宫中的女子,会几个是真的?
我静下心来想想,我会招惹丽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次庆典上的事,有女子试图迷惑君主,他身边的女子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笑得越柔的女人越危险,丽妃可算是个中高手了,她是一个适合生在宫中的女子.
京城之美,美在夕阳西下之时,晚姿多彩,七彩幻变,尤似红色为最,淡墨色水似的,渲染了半个天空,暗沉,壮丽,合着皇宫高墙红瓦的气势,尊华非常,庄重中透着历史味,苍然中蕴着深重的王者气.
我拿起手中的玉笔,勾勒出残阳如血.
幽静的亭台连着池塘,没有任何围拦,蓝色的水,白色的玉阶,犹如融成一体,我伸手拔弄着水,一道道涟漪从我的手中向外扩散,我坐了一下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做着同一件事,我收回手,看着浅浅的波纹趋于平静,我笑了,水池倒影出我的样子,温润如水,乍然一看,像是两个女子相对注视一般,显得有点诡艳.
手还是冰凉的,我突然看到纤纤手指中,无名指上那个琥珀色的扳指,跟肌肤相映,晶莹剔透,如血丝般的花纹游走着,像活的一样,它珍贵的让我有些惊讶,它肯定不是普通的东西.
脚有些酸了,只手撑起身子,轻轻揉捻有些发酸的腿,我撩起散落的发丝,对着明静的水整理自已的仪容.
突然,平静的水面上出现了另外一道负手而立身影,银丝锦工的衣袍,俊逸非凡的面容,一派潇洒自如,脸上挂着三月春风般的微笑,此時,正温柔看着水中的我,我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朝他恭敬地一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他伸手扶住我跪拜的身子,語氣淡然,“不用多礼!”我心里微微一悸,轻一退身子,挣脱出来,他眸色一沉,没有说话,我垂着首,“皇上找微臣有何事?”无法揣摩他突然出现的原因,我心里有些驚懼.
“朕只是想来...”话顿住,我抬手望了他一眼,眼里骤沉的阴色定在我手指中的琥珀扳指,看到我望他,收回视线,深沉冷意不减,“看来朕是猜错了,你的生活倒过得悠然自得!”
他希望我过得怎么样?生气?怨怒?还是烦忧?我在这个年代本就无牵无挂,玉焕的事情一了结,我更是心如止水,平静无波,他太不了解我了.
我立时回神,心平如镜,神情似水,直视他,“那皇上希望我怎么过?”
眉一挑,薄唇溢笑,“你变了!变得不像是朕所认识的叶羽,你更淡然自若了.”我心里一怔,他的话让我触动,之前的我,一直都是雷厉风行,性情通直,我自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会变得如他口中的淡然自如,是宫中的生活吧!皇宫,它即能造就心机深沉之人,也能造成淡然自如之人.如果不想争宠斗艳,那就冷然旁观吧.
我敛眉一笑,“物事人非,不足为奇!如只是想谈红尘往事,微臣不想浪费皇上宝贵的时间,先行告退.”我一提足,准备朝台阶上走去,却被他拉住手,“陪朕聊聊天吧!”
我蹙起眉,想了想,“这样不好吧,皇上,让人看了去,难免会杯弓蛇影,说些不好听的话!”
一道力把我拉扯下来,温澈的眼神掠过一丝犀利,“谁敢胡说!”
我一怔,轻撇嘴笑道,“皇上当然不怕!”我留着话不说,坐在玉阶上,他似有沉思,也坐下,避开眼前这些金碧辉煌的建筑,感觉着周围熟悉的气息,我心里说不出的柔软,眯起眼看着艳丽的晚霞,在这一刻,心情微微有些雀跃,仿佛回到了那个行事利落,沉稳俊美的男人,他不是皇上,他只是一個讓我敬服渴慕的人,他的笑容可以溫暖我的心,他的眼神可以懾住我的魂,他的舉止可以震撼我的人,可是?他現在是一個可看而不可近的君王.雖然,他同樣可以給我溫暖如風的笑容,我的心卻冰天雪地了.
没有找出一个话题,只是静静的,仿佛是都在怀着心事!原来我们身份悬殊到连一句想说的话都没有了,我微侧头,“皇上想要跟我聊什么?”
“下次记住,我们两独处时,没有皇上只有你我!”他淡淡地启口,双眼凝视远方,几乎没有焦距。我轻震,随即一笑,“君臣之别,民女怎么敢越距?皇上还是不要拿微臣说笑了!”我不想模糊我们之间的关系,分清最好.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难道想要违逆我的命令?”还说呢!现在还不是运用他的身份来压我?我无奈起来,唇弯起一抹淡笑,龙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侧脸看我一眼,刚好对上我带笑的眸子,他似是一怔,我才感自已无礼,垂下头不看他,轻哼传来,“你觉得好笑吗?”
我隐忍着笑,摆正了脸色,“臣不敢!”
龙崎似是玩味地笑道,“不敢?别人说不敢我还信,你说你不敢我不信!”
我久违的执拗之心顿起,抬起头仰视他,“你为什么偏偏要争对我,难道我欠你的不成?”不知为何,我对他一直怀着有恃无恐的心态,他要怎么处置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的眸子瞬间染上一丝喜色,唇角一勾,用宠溺的语气道,“欠,你欠我太多,多得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索取!”他眼里的情意不知不觉表露,伸手抚过我额前的发丝,似是呢喃,“可是你不肯给我!”
我心里慌乱起来,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如此敏感的话题,我一时接不下话,轻咬着下唇,不是不肯给你,是不敢给你,一旦给了你,我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知?给你的太沉重了,我给不起.
想到此,我自已伸手把被风吹乱的额发撩到耳边,转头给他一个轻快的笑容,叉开话题,“皇上不是日理万机吗?怎么还有时间耗在这里,万一国事有什么闪失,微臣取不是要给万民耻骂?该回去了!”
龙崎微蹙眉,侧头想了想,眼神开始有些严厉,不经意扫了我手指一眼,“这个扳指哪儿来的?”
我思绪一转,想到些什么,这个扳指是含墨送给我的,看那质地是上等的极品,可能意义非同小可,难道龙崎见过?我漫不经心地笑笑,“这个啊!是我跟含王爷要来的,上次见他带在手指上很好看,我就硬抢来了!”我在心里暗暗希望能借此能唬弄过去,看龙崎的脸色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抢过来的?”他扬扬眉,眼中写着大大的不相信三字,我轻轻点点头,肯定地道,“嗯!”
伴着一声轻哼,他抓住我带扳指的手,一下子把那枚斑指取了下来,在手中玩弄,我心怔了怔,不明他的意图,他却笑了,“你即然喜欢奇珍异玩,我送给你就是了,这个给送给我!”说着,把它握在拳头中.
我瞠大了眼,心中还未想明,嘴里就抢了一句话出来,“不行,这个我要还给含王爷的,这么贵珍的东西,我可赔不起!还给我.”我抓住他握拳的手,多可笑,我叶羽就是会在他的面前失态,他任由我翻开他的手掌,我正在暗喜之时,手反被紧紧扣住,我一惊,抬头对上他阴沉的脸,我眨了眨眼,无辜地说,“对不起皇上,我要还给他!”
他放开我的手,把斑指放在我的手中,不可反驳的意气说,“明日还给他!”
“可是...?”我还想说,他立即打断我,“怎么,你不答应?”
我摇了摇头,“不是,皇上难道忘了,我正被禁足呢!”龙崎舒展了眉心,起身,也把我拉起,“你被解禁了!”
我迷惑了,只为这个扳指,我就解禁了?我轻轻一笑,朝他福了福身子,“微臣恭送皇上!”
今天我值得庆幸,龙崎只是过来和我坐坐,而没有越矩的行为,更没有出格的话语,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上两个宫女送来饭菜,却是比以往丰盛了许多,花样也增加了,我淡淡地看着来的宫女,“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拿错别宫的菜了!”两个宫女朝我福了福身子,“叶画师,没有拿错,据说是大总管要求的!”
“大总管?”我皱眉,我记得我还没有和宫中的人接触吧!
“嗯,就是何公公,何大总管!”宫女又道,何公公?是他?他给我加菜的?隐隐之中,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尤记得他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真得很喜欢吃啊!”心里微微有些波动,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我被解禁了,心里却没有多大欢喜,清晨,我躺在软榻上暖着身子,却被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打搅了,我略微抬眼,看到何公公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个锦色盒子.
我起身,笑迎着,“何公公早啊!”何公公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笑呵呵道,“叶姑娘也起得早!咱家给姑娘送东西来了!”说完,他身后的小太监承上那个锦盒,何公公扫了他身后的太监一眼,那些小太监顿时后退三米,我端着这个锦盒有些纳闷,何公公凑上来,“姑娘,进里面说话去!”
我朝他点点头,和他进了殿里,我把盒子搁在桌上,何公公笑问道,“姑娘猜出了没有?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
我猜?我想了想,不会是龙崎送给我的礼物吧!我迫不及待地打出锦盒,顿时一片耀眼,我暗叫一声,老天,直了眼,里面装得都是我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啊!
我伸手拿出一个玉镯,细细欣赏起来,何公公笑道,“这个手镯子是用天下闻名的白玉羊脂精心打造的,更珍贵的就是它的流色红丝了,那可是世间难道一见了,姑娘可知道,就这个手镯子够京城的人活三个月啊!”
我心里一怔,抚上那冰凉透心的玉身,果真是一件宝物,我放下它,看到一枚紫晶扳指放在角落,拿起它,我心下奇怪,竟然和含墨给我的有些相像,我看向何公公,“它是什么?”
何公公一笑,“姑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个扳指嘛!据说是皇家自古流传下来的宝物,这个具体咱家也不清楚.”只是宝物而已,我放下它,突然心里一惊,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躺在盒底,天哪!我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这条竟然是我挡在当铺里的那条项链,难怪,怪不得等我储到钱去买的时候,那家店关门大吉了,原来竟把它买给皇家了,我心里微微有些恼火,紧紧抓住这条项链,老天,转了一个弯还是回到我的手中了,真是天意,天意.我捧着它在唇上一吻.
“姑娘,这条项链可说是来头大了,连宫里最有资力打造者都不知它从何而来,又是何人制作,它的精密制功可谓是个迷,无从知晓...”
我抿嘴一笑,“我知道!”何公公瞪大了眼,“姑娘知道?”
我点点头,眼里闪起狡黠的笑,“何公公,你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吗?”何公公摇了摇头,一脸纳闷.我得意的勾唇一笑,带着感叹地道,“它原先的主人就是我啊!”
這下可把何公公嚇傻了眼,結巴道,“姑...姑娘?”
我點點頭,把餘下的珍寶全數退還給了他,我並不是貪圖之人,這些珍寶即不能吃又不能喝,我留著只是累贅,不要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是小偷呢!何公公一臉苦相,捧著錦盒留不是,退不是,“可是..姑娘这都是今早皇上吩咐的呀!要是退回去,老奴只怕无法交差,姑娘你收下吧!恩..”
我就猜到是龙崎的主意,念着何公公和我曾经共患难过,我可不能害了他,只好接过盒子,“好吧!我先保存着,找个机会还给皇上!”何公公欣喜的带着二个小太监退出我的宫殿,我研究完所有珍宝之后,对皇宫里的奢华有了更深一层了解,我抚上手中的琥珀扳指,想起龙崎的话,“明日还给他!”难道含墨给我的扳指是定情信物不成?我心里一怔,如果是?我该怎么办?还给他,他也曾经以下狠话呀,“如果你不要,大可以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扔掉!”
我左右为难,两个人都是不可得罪之人,我暗暗一思量,打算将其隐藏起来,反正他们谁也没看见就行了.
找回了我的项链着实让我兴奋了一番,暗暗咬牙恨起那个黑心老板,肯定让他狠敲了一笔,哼!
平静的过了几天,我住的宫殿里突然来了几个丫环,一个资力看起来比较久的老宫女朝我笑道,“叶画师,丽妃上次来看叶画师,深感画师店寂寥,冷清,特地叫奴婢给叶画师分配了一个丫环,给您伺服来了.”说完,眼神一利,尖声叫道,“云儿,还不快点过来见过主子!”那个叫云儿的丫环碎步走来,朝我福了福身子,“奴婢云儿给主子请安!”
丽妃?我心里开始思索起来,她操得是那门子心,居然给我配丫环,我心里顿时明了,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只是我即没有得罪她,也没有惹上她,她干嘛如此上心?
我尤在疑惑中,那个老宫女笑道,“叶画师,你看我们家主子多关心你,你可要好好领下她这份情哟!那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奴婢告辞.”说完,朝那个云儿一瞥,“好生伺候着姑娘!”
“奴婢知道!”云儿眼神和她一对,送她们一行人出去了,云儿?这看来不是一个普通的丫环吧!瞧她们一行人的神色,似乎坚视我的,哪里是伺候?我心里明白,表面不说,要玩暗战,本姑娘就陪你们玩玩,还有那个丽妃,她也太小心了,难道我一个小小的画师能进到她心里去,或许是说她太小心翼翼了,我越发觉得这个丽妃不是一般的角色.
云儿虽然是我的贴身丫环了,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她伺候,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她就像是一个影子跟着,几天来的发现我更怀疑她来的目的,她不是在我的寝宫中打打扫扫,翻翻找找,就是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没有发作,她是丽妃娘娘赠与我的丫环,我要是有什么反常举动,下一秒就传到丽妃娘娘耳中了.
我现在有一句奉为圭臬的话,孔老夫子说过,无友不如己者,在宫里这种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就像是茫茫大海中,谁也猜不到暗流石礁会隐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