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茵莱是说了许多的话,不过那些都不像对别人说的,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想明白最近你都做了一些什么忙一些什么?”
朱茵莱说:“不长的时间里,去了不少地方,天南地北;见过各种人,主席、省长、抢匪、妓女、同性恋,恶心,遇到过火车大盗案、进过局子因为误会、背包旅游还有艳遇、早一点和你一起得吵架(辩论)冠军却是学校斗争的牺牲品、做过一夜的一百五十万的男孩,有过堕落奢侈的生活,不一味的勤俭,赚了很多也花了很多。经历很丰富,我也不后悔。最近,又突然很喜欢听一首老歌《ONENIGHTINBEIJING》,男女合唱感情丰富,‘把酒高歌的男儿,是北方的狼族’。其实在每个地方我都留下了很多情,是感情。”他说话的神情很淡仿佛讲述的都是很远的事,并且虽然说着却如同死的沉默。
欧阳必拓嘟嘟着嘴巴,但分明想喊想责骂,却无从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发现他们都只张嘴巴不说话,活似金鱼。
“暑假回家吗?”他问。
“今年这个不回。”
“有什么打算。”
“准备十月的考试,家里人说回杭州考吧。我说好吧,已经报名了,就快拿教材了,有的忙的。”
“也挺好的。股票,差不多能碰了吧。”
“没关注,不过,过一些时候决定把钱放进去,这样子为了不发生亏损,会比较拼命的学习。”
“也对!那么毕业证书呢。”
“总有办法的吧。”
“呵呵,小样……”茵莱的事业需要粗壮的男人,他一般与东北人打交道,口音竟也像极了赵本山那类,连“刘老根”三字都能说得很有味道。而这时候的欧阳必拓站在朱茵莱的跟前,完全是稚嫩的学生。
突然,欧阳必拓的手机响了。显然他有的不仅是抱歉,或者尴尬也是必不可少的成分,好在是茵莱,微微笑了一下说:“不自由了吧,有这个生活就复杂起来,不过怎么说呢,从小屋子里走出来是必然的,是好事情。”
“我也不是不想走出来,我只是想准备充分了再出来。”
朱茵莱笑笑。
“然后,我得走了。”
他又哈哈的笑了起来。欧阳必拓以为是李素素她们催他了,但手机告诉他是木婉清,她来信了,与往常不同,不能称之为信,她说:
“昨天跟朋友聊天,聊到秦淮河。我说,如果我早出生几代,我就去秦淮河上做歌妓。拥有一艘自己的画舫,白天睡觉,晚上笙歌。我想到了‘夜夜笙歌’这四个字,秦淮河里的水,配着琵琶的清奏声,还有那妖娆的歌声,似近似远,似明似暗,似真似幻……
我不知道在夜夜笙歌里是否有悲伤,我也不知道在半抱琵琶遮掩的眼里是否有泪痕,我更不知道在轻歌曼舞之间地游走中,是否有过真爱?红舫船上,芙蓉帐里,伊人眼中,是回眸的微笑,是痴人的呓语,还是那湖水泛泛的粼光?一切都不可得知。
只是猜想,秦淮河上的歌妓应该是没有喜怒之情的。你给我银子,我给你春宵,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天亮后,聚散两清,唯剩下印有香唇的酒樽,和那淡淡的胭脂香……爱情于歌妓来说是奢侈之物,男人于歌妓来说只是求生的手段,手段与爱情自然不能结合在一起,硬是要结合在一起,也会显得不够纯粹。既然说到爱情,就应该是纯粹的,只是,歌声不够纯粹,欢颜不够纯粹,银子不够纯粹。于是,爱情于歌妓,就是那铜镜里的鲜花,水中的月亮,看得见,却触不着。
只是猜想,秦淮河上的歌妓应该都会有一些故事的。每每午夜梦回、游离间,随着船浆的轻轻摇摆,心中的某根弦会在某个瞬间被撩拨、触动,记忆迅速后退,回忆翻涌而出,曾经的某个人的某句话如呓语般飘荡在上空。只是那一刹那,心似狂潮,指尖一用力,一抹鲜血渗出,染红了那根琴弦,撤回了所有的记忆。歌妓起身,莞尔一笑,跌倒在某个恩客的怀中,娇嗔道:“这该死的琴弦,害了奴家的手指!”
只是猜想,秦淮河上的歌妓应该都有老去的时候。老去的歌妓或嫁与商贾做妾,或嫁与一些贫穷大龄的男子,更或是长伴与古佛青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种归宿。而秦淮河上的故事,画舫里的传奇,都随着这些归宿散去、散去……就让一切都腐烂在肚子里,当她用纤细的手指拿起针线给她的孩子丈夫缝制冬衣时,在她偶然的莞尔一笑间,或许会散发出一丝气息,那久远年代里的久远的故事……
一切只是猜想,关于秦淮河,关于秦淮河上的歌妓,那久远,久远年代里的故事,当那似有似无的琴声渐渐隐去时,一切都该结束了。留与后人的,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想,一些零星的片断,一抹淡淡的胭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