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赫连野一再强调,但是事情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这时候赫连野不禁开始后悔自己该多留师傅几日才是。奈何莫无仙一向喜欢云游,他是留不住的。不然现在莫无仙定然可以保护随心安危。
而他生为王上,自然不能不管国家大事,早朝他不能不上,在上朝的时候,处理公务的时候他都得离开她的身边。
在这种时候,赫连野总是很担心。
若不是他自己守护,他总是不能放心。
“王上,王上!”宝音的叫声更是让赫连野生出一股不详预感来,果然,宝音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王上,刚刚又有刺客袭击王后。不过已经被抓住了。但是这刺客刚被抓住就服毒自尽了,不肯透露一点消息。”
“该死的!”赫连野低吼一声:“谁这么非要置她于死地?”这些刺客全部都是死士,不论是男是女,抓到之后唯一的路就是自尽。
到现在他不仅没有抓到任何活口,甚至没有太多的线索。
“宝音,让你查的消息查得怎么样了?”
宝音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赫连野的脸色随着这段话更为阴沉了。
“你继续再查下去。我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包括哪些人派的杀手。”
“是。但是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依奴才看,这件事不会是一个人做的,因为派的杀手各有不同,有的是宫内的宫女,还有的是普通的太监,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倒不像是一个人所为。”
他的意思是,群体作案。
赫连野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才让宝音去秘密地查这件事情。
如今看来,竟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要杀了柳随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柳随心的命运堪忧,生在王宫之中,她甚至连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整日提心吊胆的,实在让人烦心。
那黑山国进贡的碧眼猫儿圆球这几日倒是悠哉自在。自从进了毓宁宫,它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俨然一个圆滚滚的小圆球。
“娘娘,御膳房刚刚送来一碗凝神补气的粥,您喝点吧。奴婢刚刚用银针试了,没有毒。”朵丽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柳随心正在哄着宝贝儿子,随意说:“你放那儿吧。”
朵丽吧粥放到桌案上,走过来望着柳随心怀中的铎儿,跟柳随心一起逗这小娃儿。
“喵呜。”圆球圆滚滚的身子跳上了桌案,乘着朵丽和柳随心不注意偷吃了碗里的肉粥。
朵丽无意中回头一看,只见圆球竟然在偷吃肉粥,气道:“该死的猫!”她大步走了过去要把圆球给赶下来,那猫儿连忙跳到地上,谁料它还没跑几步忽然痛苦尖锐地叫了起来。
朵丽吓了一跳,看着圆球的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抽搐,忽然身子僵了下去,居然死掉了。
“娘娘你看,怎么会这样?”柳随心一震,望向那碗肉粥:“你用银针试过了没有毒?”
“是啊,没毒的啊。可是猫怎么会死了呢?”
柳随心蹙眉:“只怕是银针也试不出的毒。”
她低头望着那已死的想猫儿,想到刚刚若是她吃了这碗粥,这会儿只怕死的就是她了。
“还好刚刚是这猫儿吃了粥,不然的话——”朵丽脸色苍白,想到刚刚如果是柳随心吃了那粥,可就惨了。
柳随心闭上眼:“把这只猫儿好好葬了吧。”
近来她已经被这不断的暗杀和使毒弄得心力交瘁了。
加上她还要注意铎儿的安危,更是整夜整夜的不敢合眼。
再这么下去,她当真是要死了才能安定了。
这些人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吗?
银针试不出来的毒,分辨不出是不是普通宫女的刺客,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
她沉默了,抱着铎儿走到寝殿内,只觉得疲累非常。
还要怎么下去?
总不能杀了所有的人,总不能每天连饭也不吃吧?
她累了,将铎儿哄睡着之后就到床上躺下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刚一转过头,身体密密地被搂紧一个厚实的胸怀之中,她知道那是赫连野。
“随心,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的绿眸带了几分复杂,轻轻抚上她的发丝:“是我的错,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惊吓了。”
她闭上眼睛:“我累了。野,我想离开王宫,也许我不当这个王后,对你我而言都会更好。”
赫连野没有像平时一样反对,他只是沉默着。
圆球的死让赫连野太多震撼,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是无孔不入了,如今连银针试不出的毒也拿来了,还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更可怕的伎俩。
他下午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震惊非常,这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在将死的骆驼身上,一根稻草的重量微不足道,可是却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一切完全是针对柳随心而来的。
有目的有组织有秩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疲于奔命。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柳随心日渐消瘦,心中更是愈发疼痛。
他不该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王宫不是他一个人的王宫,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而是赫连一族的天下,甚至还是和耶律氏共享的天下。
因此,他这在各方势力你方斗罢、我方登场的情况下异军突起登上的王位,实际上并未安稳。多少人在暗中觊觎着这个王位,多少人又希望能取而代之。
“睡吧。随心,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他低声呢喃着。
待她又睡着了,他起身将宝音招至自己身边:“说吧,你查的情况怎么样?”
宝音犹豫着:“王上,奴才还是不说了吧。”
“有什么说什么。”
宝音支吾着说:“事实上奴才查明的情况是——几乎朝廷所有的大员都有参与此事。其中就包括左贤王耶律烈,耶律氏的许多官员因为不满王上不立耶律氏的女子为后,所以纷纷派出死士刺杀王后。”
“都有份。”他双拳握紧,眸光紧缩:“好个耶律氏!他们是当真以为这天下要跟他们共享吗?”
“还,还不止这样。还有右贤王赫连鸣秋,和赫连氏的一些王爷等等也派了人暗杀。宫里都有他们安插的眼线,所以那些宫女太监的,都是眼线,必要的时候也会变成杀手。”
“好。”他低低说了一句,挥手让宝音下去。
直到殿中无人了,他方才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猛然一拳捶在桌案上。
“轰”的一声桌案被他巨大的力道给整个碎裂了。
都有!
他的步伐在殿中来回走着,脚步越来越急促。
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大臣,满朝的文武都决定跟他作对到底了吗?
他总不能把满朝文武和王叔人等全都砍头吧?
这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在干杀他妻子的勾当。
一群人凑在一起,为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自己的悲哀是什么,自己现在只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了龙释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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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刚刚递上的折子。”和泉将折子递上。
龙释天接过来打开一看:“和泉,余太师呢?让他到御书房来一趟。”
和泉点点头,“奴才这就去宣余太师觐见。”
龙释天手上的折子是说太平口和其他堤坝加固修防的事情。自从去年那场大洪灾龙释天几乎丧命,他就一力治水,现在看到各堤坝都已固防重建,不由得会心一笑。
可是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场大洪灾之中遇难的他与前来寻找他的柳随心在山洞之中渡过的那一夜。
那天,是他和她解开心防互相表白的日子。
回想起来,那既简陋而又危机重重的山洞,却是他和她少数温馨而又短暂的时光。
可是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连她去哪儿了他都不知道。
打探柳随心下落的事是一直交给铁一去办的,派了无数探子出去,始终不见有任何回音。每每铁一带给他的都只是失望。
随心,你现在又在哪儿?
龙释天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悄悄走进了御书房,看到龙释天,他低声道:“皇上,您的参汤。”
龙释天抬头扫了一眼:“放着吧。”他忽然觉得这小太监很是面熟,忽然想起什么,“站住!”
那小太监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龙释天:“皇上有事吩咐?”
龙释天吃了一惊,面前的人不是楚向晚又是谁?
他脸上神色微动,挥手把所有人都退下之后这才问:“楚向晚,你怎么到这里来?”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激动:“随心跟你在一起吗?”
他再也顾不得王者的尊严和气度,匆匆走到他身边:“楚向晚,你说话啊!”
楚向晚挑眉:“你认为心儿跟我在一起?”
“难道不是?不然朕如何找不到她?”
楚向晚讥讽地看着他,“说你笨就是笨。好吧,就算我跟她在一起吧。那你干嘛还这么激动,不是你自己要把她当成棋子利用的吗?怎么,现在还想继续利用她?”
“你先回答朕的问题,什么叫就算你跟她在一起?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他急切地询问着,眉宇之间的焦急不是伪装的。
楚向晚细细评判着:“我是知道她在哪儿。但你得先回答我,你爱她吗?打算利用她引出宫莫离吗?还是你根本只把她当颗棋子?”
龙释天握紧双拳:“她要你来的问的吗?朕爱她,不,朕从来没打算利用她。你让她来跟朕见面,朕要好好跟她谈谈,她那天听到的都不是真的,朕只是为了保护她。”
楚向晚咯咯直笑:“这倒真是让我奇怪了。你说那些伤害她的话是为了保护她,那你杀了她是不是代表爱她?我没法相信你说的话。”
龙释天刚要说话,外面传来和泉的声音:“皇上,余太师到了。”
“你们先在外面候着,待会朕再召见。”他大声说着,一边瞪着楚向晚:“你给朕说清楚,随心到底在哪儿?朕要亲自去跟她解释清楚。”
“你若是说服不了我,就别想我告诉你。难道我还让你再伤害她一次吗?”楚向晚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福袋,一边掏出瓜子嗑着,找了个椅子坐下:“你这里还是这么没意思,一天到晚坐在这里,真是枯燥无味。”
龙释天脸色一黑,面前这个妖孽可是他领教过的,他可知道他的能耐,更知道现在如果自己不说清楚,他就真的别想见到柳随心了。
但想到自己一个帝王居然还要向他这一介草民寻求答案,他不由得一阵懊恼。
可是现在居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龙释天在龙椅上坐下,瞪着面前那嗑着瓜子把他的御书房当自己家的妖孽,低哼了一声:“你要朕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根本说不清楚。”
楚向晚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就从误会怎么产生的说起。”
龙释天只大略地说:“当时宫内一直有一股势力想对她不力,他们也是离宫的人,就是朕的淑妃一党。而朕当时因为和……和一个人有约定,他不希望朕陷在儿女情长中,否则他随时有可能对随心不利。朕当日和他谈话,自然不能说朕喜爱随心,偏巧这话被随心听去,她以为朕不过是拿她当棋子的。但是朕并不是这么做的。这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无法明白。”帝王的悲哀,别人又岂能明白?爱的人不能爱,偏偏还要疏远。在当时的他而言,尚未掌控一切局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如今,淑妃已死,就连那个人也在逐步放松,现在更是绝好的时机。
他已经能掌握所有大权,不受任何人治辖。
楚向晚翻个白眼:“听起来,这倒真是一个阴错阳差的事情了。不过也好,若照你这么说当时随心还真是不如离开呢。呆在宫里可太危险了。我倒是很好奇,什么人跟你有约定,居然还能管住你?”
龙释天淡淡道:“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了。”他顿了顿:“现在你能告诉朕随心在哪儿吗?”
楚向晚眼珠一转:“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君无戏言,朕说的当然是真的。”
楚向晚收起小福袋,拍拍身上并没有的灰尘:“你派人去查过随心的下落吗?各国都查了吗?”
“当然,朕派了铁骑十三卫的老大铁一负责此事,黑山国、胡夏国、本朝也都查了。只是派了无数探子,总是没有任何下落。朕猜她是跟你在一起,因为你躲藏在江湖之中,很难找到。”
“铁一负责的这件事。呵,龙释天,原来你这么信任铁一啊。我只能告诉你,柳随心没跟我在一起,我一直在逍遥教闭关练功,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你的。你既然觉得各国都找了,那我也没话说了。只能说——你的探子太笨!”
龙释天神情一冷,他明白了楚向晚话里的意思,意思是铁一没有告诉他实情。毕竟一切的事务都是由铁一负责的。而铁一他向来放心,从不曾办错事的铁一,难道这回居然敢隐瞒不报?
“你等等,到里面藏着,朕问问铁一。”他派人将铁一叫来,神情阴冷地望着这个自己曾经信任的暗卫。
这些暗卫自从他十四岁登基,就一直跟着他,效忠他,从不曾背叛过他。可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铁一是不是真像楚向晚说的,隐瞒不报。
“铁一,有皇后的消息了吗?”他一如既往地问着。
铁一回道:“回皇上,奴才并未查得皇后娘娘的消息。”
龙释天冷冷盯着他:“是吗?那朕怎么听到人回报,说是发现了皇后的行踪呢?”
铁一心中奇怪,见龙释天一脸的冰霜,一时有些忐忑。难道有探子居然敢擅自汇报消息?
“皇上,奴才不曾探得消息,不知道皇上是听谁说起皇后的行踪的?”
“听说皇后在胡夏国赫连野那里,是吗?”他押了一个宝,决心试一试铁一的反应。
铁一一惊,想来他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不然不会找他询问此事。
“奴才——”
“铁一!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朕,你早就知道了皇后的消息,居然敢隐瞒不报!”
铁一叹道:“奴才知罪。奴才是早就知道皇后娘娘的下落了。是,皇后娘娘是在胡夏国。”
她真的在胡夏国!
龙释天没想到自己随意一猜居然就猜中了。如果他猜得没错,她一定在赫连野那里。
“你早就知道了。”龙释天脸色阴沉了下去:“铁一,朕如此信任你,将朕如此在意的事情交给你办,就是看在你办事放心。想不到你居然拿着朕的信任来欺骗朕!说,你为什么要隐瞒不报?你什么时候知道随心在胡夏的事情的?”
铁一磕头谢罪:“奴才有罪。奴才从去年皇上派我随同使节团去胡夏查探时就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下落。奴才并非恶意,只是认为,皇后娘娘已不配为后,所以——”
龙释天一怒,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青玉镇纸砸在铁一身上:“她配不配是朕的事,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铁一,朕的人生不需要你来帮朕规划!你居然瞒了朕那么久,说吧,她跟赫连野在一起是不是?”
“是。赫连野当日就得知了我的身份,他告诉我,一旦皇上知道此事,只会引起两国干戈。皇上一定会为了皇后娘娘而大举进攻胡夏国。而当时柳承浩刚除,情势还未稳定,贸然出兵必会引起大乱。而且,皇后娘娘之德已经谈不上守贞,她既能与赫连野远走异乡,这样的女子皇上还何必留恋。铁一今日舍命斗胆谏言,请皇上不要再想着她了,她既无情皇上何必再多加纠缠?”
龙释天闭上眼睛,苦笑一声。
铁一句句都是在为他打算,没错,当时若他知道柳随心在赫连野那里,他是会出兵的。但是,铁一搞错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如何,那是他的人生,而不是铁一的人生。
他爱什么样的女子,那个女子在外人眼里看来如何,都不是他考虑的。铁一认为柳随心不贞,可是他却相信柳随心是爱他的。当时的她远走异乡完全因为他伤了她的心。
他该爱什么样的女子,又岂是别人能说了算的?
“铁一,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朕的人生如何那是朕的事情,不是由你决定的。好,从即日起,你不再是铁卫,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一百,发配宁和塔充军。”
铁一久久没有抬头,他忽然向他拜了三拜:“谢皇上不杀之恩,铁一再不能侍奉皇上,请皇上多为江山社稷珍重。”
龙释天转过头,挥挥手,待人把铁一带走,他才一拳捶在案上,心中更带着几分伤痛。
楚向晚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他脸色不佳,挑眉道:“好咯,现在你什么都清楚了。”不过就还有一件事情,关于铎儿的事情没有告诉他。
只是就算现在,楚向晚还是不敢就这么信了他。万一刚刚就是在演戏呢?他还不能确定龙释天的真心。所以暂时他还不打算告诉他铎儿的事情,晚些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不是更惊喜吗?
龙释天抬起眸,乌黑的眸重新绽放了华彩:“朕要亲自去胡夏国一趟。”
“随便你。不过胡夏国现在和你们不是在打仗吗?”
“从黑山国转道去胡夏国,朕要亲自把随心接回来。他是朕的皇后,朕的妻子!”也是,他心爱的女人。
楚向晚笑嘻嘻地说:“看来你是决定了。还真是感人呢,千里寻妻啊,要是随心不肯跟你回来呢?”
他挑眉:“你看过朕剖心吧?”
楚向晚一怔:“你别告诉我你还要再剖心一次,我可没有神丹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