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朕在紫金山打猎，刚巧遇上了大雨，于是到这山洞躲雨。刚巧那时候就遇到了水柔。也许，那就是上天注定的事情。”他斜倚着山壁坐了下来，似乎根本不在乎泥土弄脏了华贵的衣衫，听着洞外雨势渐渐猛了，大雨滂沱，周遭一片静谧。
她有些不解，“皇上带臣妾来这里，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
他没有说话，恍然中昔日的一切在眼前闪现，现在想起，依旧断肠。
水柔的死，是他此生最大的打击。
她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人说男儿多薄幸，像皇上这么痴情的，还真是少见。但是，为何你会意志消沉下去？”
他淡淡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朕去关心吗？”
柳随心忽然冷冷道：“皇上，你只是在隐藏罢了。”
他一震，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明亮，照亮他久不见阳光的心底。
你只是在隐藏罢了。
她的声音清澄如冰泻玉盘，叮咚作响，打在他心底，生疼生疼。
他只是在隐藏而已。
这么些年，沉溺在酒色之中，醉生梦死，暴虐无常，全被她一句话给打碎。
年少的旧伤疤被人揭开，以直接的方式，汩汩鲜血横流，伤痛难当。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笑得狂肆，笑得决烈，笑得痴狂。
“醉生梦死千夜欢！哈哈哈……”他笑着笑着，声音忽然渐渐低了下去，一把搂住她，声音低切沙哑：“隐藏？朕有什么要隐藏的？”
她摇摇头：“那是皇上的事情，不是臣妾的事情。”
眉峰挤成一个川字，他低哑的嗓音带着一分伤感：“女人，太聪明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假痴不癫也不是容易的事。”她淡淡道。
聪明容易，装糊涂却难。
“朕说不过你了。”他轻笑着。
洞外雨势渐渐小了，一场急雨过后，疏懒的月光害羞地从云层中露脸，照亮晶莹的雨滴。
雨后，月正温柔。
“回去吧，皇上。”
“好。”他没有反对，迈步离开了山洞，拾阶而上。
空山新雨后，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有小虫儿在草丛间不懈地鸣叫着，奏成一曲无人指挥的交响曲。
此刻，月黄昏，心也纠缠。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了解了他所思所想。
如果两颗心相近，哪怕远在天涯，也心有灵犀。如果两颗心相离，即便同床也只是异梦而已。
夜色渐渐深了。
回到行宫，她沉沉睡去，这一睡下去，第二天倒得了风寒。
昨夜淋雨吹风，他身体强健倒是没事，她就苦了，烧得昏昏沉沉，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昏迷之中，唇上的热度反反复复，恍然中有药汁灌入口中。
她尝到了甘草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龙释天一直在她身边照看，甚至亲自端汤喂药，态度之亲昵可着实看傻了宫女太监们的眼。
待她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绿书正趴在桌案上打盹，红烛高燃，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她费力地坐了起来，叫道：“绿书……”
正昏睡着的绿书惊跳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她，忽然喜上眉梢，对外面喊道：“娘娘醒了！”
没过一会儿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龙释天匆匆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说：“怎么样？现在还头昏吗？”
她揉揉太阳穴，“臣妾怎么了？”
“也怪朕拉你去吹风了。你感染了风寒，一直昏睡着。胡太医，快来看看皇后现在如何了。”
太医看过之后，确认她现在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数日即可。
他这才松了口气，亲手给她盖上被子：“朕让人熬了药，待会你乖乖喝下药。等你康复了，过几天就是孟兰节，朕带你在京城内玩玩。”
她困乏了，点点头，心想，孟兰节不是情侣玩闹的节日么？他们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