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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冷心

“啊……”她一声轻叫,人已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大理石宫道,手紧紧按住心脏,却依旧压抑不住心脏暴烈的跳动,渗入骨髓的尖锐疼痛攫住她的灵魂,狠狠地扼住制,她几欲喘不过气,浑身的翻腾气血更让她如火焚身,即便秋雨如霜依旧灭不了的滚烫灼热。

忽然,空气中渗入了比风雨更冷冽的气息,是——杀气!她倏然抬起头来,对上黑衣人湛****人,冷厉如刀锋的眼神,不由浑身一颤,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被更深的疼痛袭击,重又跪倒在地。

黑衣人眼眸中掠过一抹恨意,不再给她站起的机会,手中宝剑亮开如闪电击向她,她拼尽全力,闪身一避,将袖中暗器激射出去,黑衣人机警地避开,突地有一丝恼怒,料不到她竟还有反击之力!手下再不留情,挥剑出招,她却被疼痛折磨的连躲避的力量都失却了。

眼睁睁地看着寒芒刺来,心却异常地平静,闭上眼,等着赴那场华丽的死亡之宴。耳中却闻得尖利的铿锵之声,直逼而来的剑气霍地消失了,她惊疑地睁开眼,却只来的及瞥见黑衣人消失在雨幕里的朦胧身影。

是谁,救了她?“啊……”更深的疼痛却让她无法思考更多,她跪地,头被疼痛压迫伏贴到潮湿的雨水里,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一朵凋零在风雨中的花,黯淡的、忧伤的。

意识被疼痛侵蚀,渐渐地模糊,那冰冷的触感也渐渐淡了,她感觉自己变成浮云,轻盈地飘起来,飘向温暖的天空,靠近阳光,天却忽然变了色,全是触目的红,艳丽的,带着血腥的颜色,有大红的战袍将她覆盖,和着轻微的叹息,“拈花——”

雨密密地下着,如一张网,将她覆盖,风卷起夜的一角,恍惚露出夜里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拈花、拈花……”梦里有声声温柔的叫唤,像清暖的秋阳,温柔地将她包围,她站在苍茫的黑暗中,狂喜地伸出手去,激动地喊着,“流语、流语——”可那声音却蓦地消失了,如秋阳被凄冷的风雨覆灭。

她的手冷在无尽的虚空里,方寸零落,碎成冰霜,却忽然有温暖的手握住她的,热力传导,她的心重又活了过来,努力地睁大眼,试图穿透黑暗,看清那温暖的来源。

渐渐的,看到光亮,昏黄的、融暖的,她轻轻眨动眼睛,一张清雅如水的面容在光影里朦胧浮动,她定了定神,惊疑地出声,“是你?暮谣!”

“正是微臣。”暮谣淡淡笑道,“娘娘可算醒了。”

她慢慢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摆设简单,大方又不失雅致,空气中隐约浮着淡然的药香。

“这是……太医院?”她转眸问。

“是的。”暮谣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啜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轻轻摩挲着茶杯,她定眼望着他,“是你救了本宫?”

暮谣拉了张椅子坐到卧榻边,微勾唇,笑说,“福寿宫一个宫女得了急症,微臣前去看诊正好路过,见到娘娘昏倒在地。”

她垂首饮了水,方抬眼笑道,“区区一宫女怎能劳动第一神医大驾?”

暮谣眼神略动,无所谓地道,“哦,如此,那便是微臣闲来无事,四下逛逛,不想竟撞见了娘娘。”

闻言,她的眼中射出一道利芒,心想好你个暮谣,竟也想糊弄本宫了么?!

暮谣却无所畏惧地朝她淡然一笑,转身自一旁的小红木柜子底下的抽屉子里拿出个青瓷细纹瓶,回身来,倒出一个药丸递给她,“娘娘,请先服下这药丸。”

她静静看着他,并未伸手,他却只淡淡笑立,安静一如他玉洁掌心里的药丸。

她忽然笑了笑,接过药丸,淡淡的熟悉的花香沁人鼻间,心中一动,仔细地凝看,这——不正是凤御天上次给无殇服用的那颗药丸?!

“你——”她抬眼,目光锐利,充满怀疑。

暮谣随意坐下,唇边漾开淡淡的水纹,道“娘娘心中明了便可,微臣可不必多言。”

她心头微震,这暮谣果真是凤御天安排在宫中的暗线!那淑德之事——如此顺畅如此迅速,怕也是他安排的?!

对上暮谣了然于心的目光,只见他微笑着轻点头,知道事情果真如她所想,心中不免生出挫败之感。

“其实,娘娘的计划是不错的,只是需要些时日,如今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罢了,娘娘又何必介怀?”暮谣淡淡开口,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暮谣自以为是地要安慰她么,她不需要!

却见他忽而叹息,面色凛然起来,问,“娘娘可知那下毒之人?”

“嗯?”对于他突兀地冒出的问题她一时间未反应过来,思绪略转,心知他是问她中毒之事,想来他方才已给她把过脉。

“怎么?是本宫身上的毒发作了么?”她避开他的问题,反问道。心中却暗自疑虑,这冷香残之毒不是一月之后方发作么,如今才不到半月,怎地就——

却见暮谣面容严肃地说道,“娘娘可知自己身上中了两种奇毒?”

“两种?”她惊异地轻叫出声,难道除了冷香残她还中了别的毒?

“不错,其一是冷香残,其二,微臣尚不得知,只隐约觉得那是种慢性毒药。”稍顿,暮谣话锋一转,说道,“两者皆是慢性之毒,本可延缓些时日,但如今看来,此二者乃相生相催之毒,今夜里,冷香残便已发作,只怕——”

“只怕性命难保?”她瞅着暮谣凝重的面色,却似毫不在意地笑开,对于死亡她似看淡了,心如静水。

暮谣看她的笑容,低叹着摇头道,“娘娘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该替腹中胎儿着想方是。”

闻言,她的心猛然一颤,如花笑意枯涸在脸上,怔忪片刻,方不确定地吐息问,“你说什么?”

“娘娘已身怀龙象。”暮谣慢慢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睛霎时亮如明月,嘴唇轻微地颤动,“孩子、我有了孩子……”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轻颤着覆上小腹,仿佛听到生命跳动的音符,那样温暖明烈的音符激荡着她阴冷沉郁的心,如阳光忽然照耀潮湿阴暗的树林,心底发出轻细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