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分明,神情模糊,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个人,流语!
他笑,读懂她的意思,淡声道:“不,我是无魂!”
她倏然清醒,挣扎着起身,眼眸一冷:“我不会跟你回神秘堡的!”
他趋向前一步,眼睛里有她读不懂的神秘:“回神秘堡?已无必要!我们只需往来处去!”
她困惑,眼神迷蒙:“我们?来处却是何处?”
他的眼神微沉,有股沉淀的哀伤浮出来,声音破碎地道:“拈花,你忘了么?三千年前的寂幻池,三千年的缘分?你不是一直在等待一个人么?流语……”
闻言,她陡然跌坐,只觉得神魂俱震,心口闷痛难当,口唇翕动,半日唇齿间才溜出两字:“流语?”恍惚着注视他,呐呐问道:“你究竟是谁?”
他蓦地伸手握住她的,俯下温柔的眼眸,水样的声音低道:“三魂合一,前缘可续!拈花,聪慧如你,又如何不懂?”说着竟不知从何处突然地抽出一支金箭递给她。
金光流转的刺目,诡异揪心的火焰图纹,是——后羿之箭!指尖接触到那箭身,如火烧灼般滚烫的感觉令她悚然一惊,倏然地抽回手!惊骇地叫道:“不!”
他神情微暗,声音更低了,带着黯淡的忧伤如同悲乐袭进她的心魂,幽幽叹息着:“为何?拈花,你是在拒绝什么,你知道么?你在拒绝流语,拒绝让他重生!你的爱,已经、被千年时光磨钝了么?”
“没有。”她神情恍惚如被催眠,只低低地重复着:“没有……”流语一直深埋心底,刻在骨髓渗透灵魂的东西纵使时光如刀锉又如何?终不能磨折它半分!
只是,无殇,他亦是流语,要她如何下得了手?若那后羿之箭真要染血方休,她宁愿那箭穿透的是她的胸膛,染透的是她的血!
“拈花,我已等了三千年,等着与你相逢相守再不分离!三千年的等待竟只换来你的不忍与拒绝么?!”幽怨的声音丝丝钻进她的心底,肆意啃噬她的内心,她几欲癫狂,抱住头尖叫起来:“不!你别逼我!”
“三千年的等待竟只换来你的不忍与拒绝么?”魔魅之音渐渐地如融入袅娜轻舞的熏烟里,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渐渐地微弱下来,缩成细碎的抽泣:“不、不是的……”
当一切的声音消静,她惊惧的心仍在颤抖不已,红肿的泪眼瞥向那金光逼人的箭矢,心又被狠狠地剜了下,想起无魂的幽怨,不由地又尖声叫起:“不!”
指尖刺痛,眼眸突睁,被灯光刺得疼痛,这才醒觉,一切皆是梦。然而梦里的疼痛与哀伤却是那么的真切!
松开捏紧的拳头,她爬坐起身,抹去额头的冷汗,大口地喘息,手不经意间却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猛然一收,惊骇地转眼低看,待看清那物,心脏陡然骤缩,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如银针乱窜,疼痛噬咬得她泪水狂流。
指尖颤抖着再次触摸那静放床侧的金箭,冰冷的触感,抽痛惊骇的内心提醒着她,梦、非梦!
无魂?流语,真的来过?怔怔地捧着那支箭,任那刺目的金光刺痛眼泪,心意未明,手不断颤抖间,一道金光划出美丽的弧度,划破窗外的冷夜,同时划破她不堪的内心。撕裂的疼痛让她瑟瑟发抖,咬破唇齿,泪抑制不住地直流,如悲伤的天河,永不干涸地吐露着自己的悲伤与不甘。
怔仲间,忽然有温暖的手指穿透密织的布料,温暖她冰凉的肩膀,她骇然尖叫,拍掉那只手,却在抬眼的瞬间失去了言语,只有泪眼迷离诉说她如海翻腾的内心。
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唇翕动间,那铭刻于心,萦绕于呼吸间的名字却怎么也吐不出口,手半举欲抚摸那如沁月色的绝世容颜,却只凝固成一个悲喜交加的姿势,抖落着渗血的思念和透骨的悲伤。
月白的秀颜,温润如玉,剔透如冰,温柔似水的眼眸里倾泻出浓浓的相思,修长完美的手指无声地抚摸她的容颜,如桃花初绽的唇带着夜露清冷而沁心的气息安抚她无措的眼泪,一声低叹如春日晨光细细地融入她的心底:“池儿,我回来了……”
她神魂震颤,所有压抑堆积的催心噬骨的情绪瞬间决堤,化作痛断心肠的痛哭,扑在他怀里,痛哭中啃咬他的白衣,泪水奔腾汹涌间浸透他的名字:“无殇、无殇、无殇……”
清暖的怀抱静静将她环绕,淡雅安详的莲香渐渐驱散她的悲伤,言无殇轻轻叹息着,将头搁在她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温热的液体随着她的痛哭声滑落,温润迷离的眸子里是如繁华零落的忧伤,噬骨的、绝望的。
静静相拥,清泪相黏,彼此的心相贴,思念靠岸,心殇成尘,美好在忧伤的河里静静绽放,爱情的花!
天方破晓,薄雾弥散,霞光微透,侵染绿树繁花上剔透的露珠,鸟啼啾啾,撕开薄寒的气息,在秋尽冬将明之际裂开一丝生气。
相府内,静谧安然中隐约透出喜悦欢欣之气,隐约有嬉笑欢悦之声自后院的厨房里传出,破开云雾,如丝竹之声扣入耳,沁进心。
烟囱直上,炊烟浓滚滚地随风乱舞,又慢慢地沁入云端,消失在天际。厨房外,悄然无声,厨房内,偶有私语,却不似往日的嘈杂。
浓烟呛鼻刺眼,厨房内人影模糊。她抡着锅铲,眼泪横流,动作缓慢而笨拙地翻动锅子里的菜,宽大的水袖不断地扫着灶台上的灰,再黏连上汗水和抖落的酱汁,变得厚重而拖沓。
尽管被呛得喉咙疼痛,眼泪横流,她明媚如春花的笑颜依旧热烈地绽放在厨房逼仄闷热的空间里,在抡锅铲翻菜的当儿不时地往灶台下的朦胧的白影瞟上一眼,唇角便情不自禁地弯起月牙般的弧度。
听得灶台下添火的人儿咳嗽了两声,她关切地问了声:“如何?还好吧?”那人只顾咳嗽没有应声的空子,显是被呛得不轻。
咳嗽之声消失,一双温润萦绕水雾的眼眸透过浓郁的烟雾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她,没有言语,四目相接,彼此的心意透过重重烟雾相互抚摸慰藉着心底浓腻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