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醒来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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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自然的邀请(1)

多年前,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在一个星期日与我的兄弟们一起在林子里闲逛,收集黑桦和冬青树等。当我们躺在地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些树时,我瞧见一只鸟儿,它在我上方的枝头上歇息了片刻,这是一只之前我未见过或听说过的鸟。它或许是蓝色黄背莺,后来我发现这种鸟是我们这些林子中常见的一种鸟。然而,在我童年的想象中,它似乎就像是某种意想不到的仙鸟。就在颤动的树叶分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它,注意到它羽翅上的白色斑点,接着便飞走了。

从此之后,对它的念想便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它是一种启示,它使我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我们如此熟悉的林子中竟藏着根本就不为我们所知的鸟类。难道那时候我们的眼睛与耳朵真的那么迟钝吗?

那时,在林子里或在林子的交界处有知更鸟、冠蓝鸦、蓝色知更鸟、黄喉林莺、雪松太平鸟、灰猫嘲鸫、褐斑翅雀、啄木鸟、金翼啄木鸟,偶尔还有红衣主教雀以及其他的几种鸟类。可是谁曾幻想过那里还有别的鸟类,甚至连猎人都不曾见过,人们连它们的名字都从未听说过的鸟类呢?

后来,有一年夏季,我带着猎枪再次走进那片林子,虽然儿时的梦想实现了,但我却再也难以体味到那种纯真的童趣。在我以前曾经走过的那些林子里的确还有其他的鸟类,有许多是我在孩提时代所不曾听说和见过的,他们在这里歌唱,在这里筑巢,在这里繁衍生息。

这里有着许多令人惊奇的事物等待着每一位从事鸟类学研究的学者去探索发现,此外还有与之相伴的喜悦兴奋和新鲜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的好奇心,这些情感是其他任何追求都难以激起的。迈出鸟类学的第一步,获取一个新的鸟标本,于是你就获得整个旅行的门票了。这其中的魅力强烈得令人无法忍受。这项活动完全可以与其他几项活动搭配在一起进行——钓鱼、打猎、农活、散步、宿营,因为这些活动都将人们带往田野和树林。你可以去采摘黑莓并且获得罕见的发现,或者在赶着牛羊去牧场时,听到一支新曲,进行一个新的观察。这里到处都藏有奥秘。每一簇小树丛中都有一个新鲜事,蹑手蹑脚的每一步都有着新希望。之前人们从未见过的奥妙在下一刻将展现在你的面前。树林里是多么的有趣啊!你是多么的想去探索树林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当你迷失于林中时都会感到慰藉,因为那时,你可以听到鸟儿与猫头鹰在夜间的叫声,而且在你的迷途中,你或许还可能撞上某种不为人知的鸟类标本。

在所有前往森林和河畔的短途中,从事鸟类学研究的学者比他的同伴们更具优势。他比别人多一种快乐来源,多一种令自己欢悦的途径。事实上,他是一石双鸟,有时甚至是一石三鸟。在其他人迷路苦于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他却随遇而安,处处都可以找到乐趣。短嘴鸦的叫声使他宾至如归;一声从未听过的啼鸣或一支新的曲子将驱除一切的烦恼,漫步于孤寂的拉布拉多海岸的奥杜邦要比任何国王都快乐;航行于茫茫的海面上,晕船的痛苦只因一只不曾见过的海鸥的出现就不治而愈了。

你要亲身体验自然才能体会到大自然的神奇之处,旁观者根本感受不到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他这般的激情。只要看见三五只鸟儿的羽衣,听见一两声鸟儿的鸣叫声就够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呢?

当威尔逊为他那伟大的鸟类学研究向一位东部州的州长募款时,这位东部州的州长略带轻蔑地对他说道:“谁会为了解鸟类而捐出一百二十美元呢?”当然,无论价格多少,购买知识是昂贵的。然而,最宝贵的东西是没有市价的。州长阁下,请求你资助的不是单纯的关于鸟类的专门知识,而是对于原野和森林的一种新的兴趣、一服精神与智力的补药、一把通往大自然藏宝库的新钥匙。想想你可以获得其他许多东西——空气、阳光、有助于恢复身心健康的芳香和清爽,还有将你从尔虞我诈、混乱不堪的丑恶的政治生活中暂时解脱出来得以放松。

昨日是十月中难得的一个晴朗而又温暖的一天,几乎一整天我都在洛克溪的那一郁郁葱葱、荒无人烟的峡谷中。溪边有一棵柿树,树上的几个柿子掉进溪水中。当我站在没膝的溪水中捞柿子时,一只林鸳鸯从溪流的上游飞了过来,从我的头顶上飞过去;不久,他又飞了回来,往上游飞去;然后,又折身,俯冲下来,在溪流的弯道处掠过,准备在一片宁静幽暗的溪段落下,避免让我看见。我在那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那只林鸳鸯突然飞起,发出一声疯狂的惊叫声。在一片静寂之中,我可以听到他在飞起时羽翼破空的声音和水花飞溅的声音。在附近,我还看到了一只浣熊曾经来到水边寻找新鲜蛤蚌的痕迹,它在泥沙中留下一串长长的、明显的足迹。在我通过这片隐秘的水域之前,一对神秘的灰颊鸫从地上飞起,然后,落在一节低矮的树枝上。

谁能说出这只林鸳鸯,这留在泥沙中的足迹,以及这对来自最北部的神秘的鸫为秋天的森林增添了多少的趣味与魅力呢?

仅从书本上是不足以学到鸟类学的,只有从大自然中学习鸟类学才能得到满足。你必须亲身与鸟类进行接触,书本知识只是指南,是邀请,即使已经没有新的鸟标本需要描述,任何健康、有激情的年轻人都有一片崭新的领域等待着他或她去探索,都有资格去感受所有那些源自最新发现的激动和兴奋。

但与此同时,请允许我说,书本知识又绝对是不可放弃的。威尔逊或奥杜邦的书非常宝贵,可以用作参考并与自己的笔记做比较。除此之外,也可参观某个大博物馆或珍藏馆,这也对你大有裨益。最初,你会发现从文字描述来识别一只鸟是非常难的。那么参阅一幅彩色插图,或是看一个剥制的鸟类标本,问题便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便是书籍的主要价值所在。它们就像是海上航行的海图,航线已经在图上标出,于是许多时间与精力就可以省下来。第一步,找到你想要的鸟,仔细观察其各种习惯、啼鸣声、飞行和栖息地;然后将其击落(不要只是用望远镜观望);之后,与奥杜邦的描述进行比较,于是,你很快就可以攻克鸟类王国。

鸟类学家将鸟类划分并细分为许多目、科、属、种等,乍看起来,这很容易使读者感到困惑与沮丧。但是任何对鸟类感兴趣的人,只要记住几条基本的鸟类的分类,便能使自己认识大多数我们的鸣禽,并且观察到每一种鸟的特征。迄今为止,我们的多数陆禽大都属于莺、绿鹃、捕蝇鸟、鸫或雀科鸣禽。

莺或许是最令人困惑的鸟。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森林尤物,是真正的林禽。他们玲珑小巧,非常活泼,但啼鸣声却比较微弱,因此想要见到他们,非得好好寻找才行。在从树林里穿过时,多数人会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头顶上方的树上有轻微的啁啾声,其声颇为悦耳。在多数情况下,这些都是林莺发出的声音。在美国的中部与东部,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可以找到六七种莺,比如橙尾鸲莺、马里兰黄喉林莺、黄林莺(不是黑冠、黑翅、黑尾的普通金翅雀)、冠森莺、黑白爬行莺,根据地方与林区的特性,或许还有其他的种类。在松林或铁杉林中,某一种莺或许会占优势,而在枫树或橡树林中,或在多山地区,又会有另一类莺占优势。如果将地莺再细分一下,最常见的当是马里兰黄喉林莺、黄腹地莺和哀地莺。通常可以在低矮、潮湿、浓密或半开阔的林中地面上以及靠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他们。夏金翅雀或黄林莺现在根本不是森林中的鸟了,因为人们经常在果园、公园、溪畔以及城市和村庄的树丛中发现他们。

我们越往北去,莺的种类就越多。在新英格兰地区的北部和加拿大,六月可以发现多达十或十二种莺在那里繁殖。奥杜邦发现了在拉布拉多繁殖的白颊林莺,他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其鸟巢的白人而自豪。当这些莺在五月间飞过北部时,他们有的似乎是孤身前往,有的则是成双成对而行,其黑色的冠与带斑纹的羽毛特别的显眼。九月,当他们归来时,或是成群结队,或是三三两两,此时他们换上了灰褐色或带有斑纹的外衣,体态肥胖。他们在树顶上四处搜寻了几天,由于其动作敏捷,稍不留神,他们便飞走了。

根据我的观察,居住在中部地区的人所见到的莺的种类在其秋季归来时的数量比其春季向北部迁移时少很多。

在秋季,黄腰林莺是各种莺科鸣禽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他们经常在街道和花园里出现,似乎特别喜欢那些干枯的叶子、掉光的树木。

他们不怀好意地飞来飞去,时不时地发出尖叫声。在华盛顿,整个冬季我都可以在近郊看到他们。

奥杜邦指出并描述了四十多种不同的莺科鸣禽。近来,更多的作者对莺科鸣禽做了进一步的细分,赋予新的种类新的名称。但是这部分只对职业鸟类学家有价值,只有他们才会感兴趣。

在我看来,黑喉绿林莺是林禽中啼鸣声最为动听的,其鸣叫声悦耳清亮但很短促。

最罕见的莺科鸣禽当是白眉食虫莺,据说正在消失;传闻在尼亚加拉河一带有很多深蓝色林莺;我发现,哀地莺在纽约州的特拉华河上游一带繁殖。

绿鹃,亦称小绿鸟,是一种介于莺与典型的捕蝇鸟之间的鸟类,具有两者的特征。

红眼绿鹃的鸣啾声十分的悦耳,是我们的树林和果园中最持久最欢乐的一种歌声,他或许也是种最重要而且数量最多的鸟类。绿鹃的体形要比莺略大一些,但其羽色远远不如莺那么绚丽多彩。

在我们多数的树林中,有五种绿鹃,那就是红眼绿鹃、白眼绿鹃、歌绿鹃、黄喉绿鹃以及孤绿鹃,其中红眼绿鹃与歌绿鹃的数量最多,白眼绿鹃的歌声最为活泼可爱。后者我们只能在那些阴郁浓密、生长在低洼潮湿之处的灌木丛中遇见。在那里,他们避开了人们的观察尽情地歌唱着,吐音清晰,音调又高又急,委实令人惊叹。这支曲子十分独特,尽管其中插入了几声其他鸟类的啼鸣声,但仍然完全是独特的。就同红眼绿鹃的虹膜是红色的一样,白眼绿鹃的虹膜是白色的,但我们无法在两到三米距离之外观察到两者虹膜颜色的不同。在大多数情况下鸟类的虹膜是深褐色的,但却被错看成是黑色的。

每当秋叶掉落时,所有的过往者都可以见到树林中低矮的枝头上悬挂的像篮子一样的鸟巢,这些鸟巢大多是红眼绿鹃的巢。尽管孤绿鹃所筑的巢的样子也和它差不多,但是都在更为偏远和隐蔽的地方。

当你靠近鸟巢的时候,大多数的鸟都会表现出惊慌与痛苦,通常都会十分愤怒;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红眼绿鹃的举止却是个例外。小鸟的父母在巢上方的枝头上平静地移动着,带着一副好奇天真的表情看着入侵者,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啼鸣或悲叹。尽管他们的神态显得十分的不安与警惕,却没有显露出愤怒或痛苦的表情。

禽鸟与兽类动物一样,往往是在打盹儿时被捉住的,但是我记得一个秋日,我遇见了一只红眼绿鹃,他的特征显而易见,凡是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不会看错。尽管他已发育完全,却仍是只幼鸟,正在那片石南丛生的荒野上的一节低矮的枝头上小憩。他的头舒适地蜷在羽翼下,要是这时有只鹰飞过来,他很容易就会成为鹰的猎物。我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在离他只有几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发现他的呼吸要比我们人类的呼吸更快也更为强有力。鸟的肺活量要比其他任何生物的都大,体温更高,血压也更高。当我把手伸过去,轻轻地拢住那只把头埋在翅膀下酣睡的小鸟时,突如其来的恐惧与慌乱几乎把他吓瘫了。然后他挣扎着,凄惨地哀叫着,我赶忙放开他,他便急忙隐身于附近的灌木丛。我再也不会像这次一样让他受惊吓了。

捕蝇鸟的数量要比绿鹃多,其特征十分显著。他们啼鸣的声音并不好听,有些作者将之归类为尖叫。他们禀性好斗是非常有名的,他们不仅彼此间相互争斗,而且还不断地与他们的邻居争吵。食蜂鹟是一种十分残暴的捕蝇鸟,大概也属于这一类吧。

常见的绿霸鹟或西林绿霸鹟,或是因其哀怨的啼鸣声,或是因其用苔藓铺就的精致之巢,他激起人们最为愉悦的情绪。

菲比霸鹟是捕蝇鸟中的先驱,往往在四月,有时甚至也会在三月回到我们北方地区来。他亲切地出现在房子和其他建筑物周围,通常在干草棚下或桥梁下筑巢。

捕蝇鸟总是在飞翔时突然间来个猛冲或是突然间的一个俯冲的动作一举将昆虫逮住。经常我们可以听到他捕食时嘴里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响。

在我们附近的这些鸟类中,捕蝇鸟无论是在体形上还是从颜色上都是最不漂亮的。他们腿短,颈短,头大,嘴又宽又扁,基部还长有刚毛。他们在飞翔的时候翅膀还经常会奇怪地震颤着,在休息时他们中有的家伙还时不时地摆动着尾巴。

在美国已发现有十九种捕蝇鸟。在中部及东部地区,夏季时不用刻意寻找,你就能看到大约五种捕蝇鸟,也就是食蜂鹟、菲比霸鹟、西林绿霸鹟、大冠捕蝇鸟(因其尾翼上的亮褐色而有别于其他鸟类)以及小绿冠捕蝇鸟。

鸫科鸣禽的啼叫是何其的悦耳动听啊!他们或将比其他所有的鸟类多带给我们一种乐趣。我们最熟悉的例子便是知更鸟了。他们的神态、飞行以及他们的体形与其他鸟类差不多。看着知更鸟在地面上蹦蹦跳跳,装模作样,寻找虫子,盯着前方的某一件物体或正在观望他的人看,猜疑地拍打着翅膀,直飞向他的栖息处,或在日落时分,在一节高高的树枝上栖息,欢快地唱着他那悦耳朴实的乐曲,于是你就会对所有鸫科鸣禽的特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们的举止因其优雅以及其鸣啾的悦耳动听而超群出众。

知更鸟绝对不是林禽。除了知更鸟之外,在纽约州我们还有黄褐森鸫、隐居鸫、棕色夜鸫(亦称威尔逊鸫)、绿背鸫以及一两种路过此地暂居,尚未确切地给他们下定义的种类。

黄褐森鸫与隐居鸫的歌声最为动听,但在二者之中谁的鸣啾更好听些,这个问题或许迄今为止每个人的想法并不相同,尚未达成共识。

在雀形目所属的各种雀科鸣禽中,奥杜邦详细描述了六十多种雀,从麻雀到蜡嘴雀,还包括了鹀类、紫朱雀、雪鹀、交嘴雀和红衣主教雀。

在我们美国东部大西洋沿岸各州,我们有将近十来个雀的种类,但是对于非职业的观鸟者来说,他们能分辨的种类或许还不到这其中的一半。孩子们都知道的歌雀来得最早,至少,他的声音是最早听到的。在三月里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有什么能比从花园的栅栏或附近的树篱上传来的这第一声质朴的乐曲更让人觉得清新与愉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