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刚递上来的大杯啤酒已经一口喝下,凌绍把被子往吧台上一放,再来一杯的声音刚落,一杯啤酒就放到了他面前。
“我请客。”
即使凌绍的确喝得有点多,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秦漫妮。
“谢了。”有酒不喝是傻瓜,他从来不会放过送上门的东西,灌了几口啤酒后,他笑着说,“可惜我不是李恪,所以你不用在我身上花时间。”
“我们各自都有想得到的人,不如合作。”
“怎么,秦小姐想让我帮你追李恪?”
“我只要你帮我爸爸抓到李恪,到时没了他,你既不用担心叶真希被抢,而且还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酬金,这么合算的买卖,相信身为赏金猎人的凌绍不会拒绝吧?”
赏金猎人的身份已经被调查出来了,凌绍似乎也不吃惊,只是更加确信了D博士的不简单和对李恪势在必得的决心。他虽然有些醉,脑子却十分清楚,无论怎么计算,答应合作都有太多好处。
“诱惑力很大,不过我不明白,以秦小姐和李恪的关系,你有大多的方法让他喝下安眠药,或者直接骗他去见D博士,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望了他一会儿,秦漫妮好像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我爸爸要他的人,而我,人和心都要!”虽然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得到李恪,但她对他的感情毕竟也是真的,所以相对的,就不可能只满足于得到人了。
“哼,想不到李恪还真有魅力,连秦小姐都对他心动了。”凌绍笑得很狐狸,让人看不透到底是赞叹还是讽刺,不过秦漫妮并不在乎他的看法,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收买凌绍才是她的目的。
“考虑得怎么样?”
“既然秦小姐来找我,应该也对我的做了调查,只要给钱,没有我凌绍不接的工作。”
“但李恪毕竟曾经救过你,你真的会背叛他?”
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下,凌绍冷笑,隐约间散发着一丝蛊惑力,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背叛两个字,就算救过他那也是曾经的李恪,而不是现在恢复了记忆动不动就摆王子架子的臭小子。
“我凌绍的字典里只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突然靠近秦漫妮,探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是同一种人,相信秦小姐一定最清楚了。”
真是像毒药般的男人。
在凌绍离开时,秦漫妮有了这种感觉。
出了酒吧,晚风迎面吹来,让他清醒了不少,却也感觉内心的空虚像个大洞越渐深不见底,风一吹,就会隐隐作痛。
掏出手机,翻出号码,却怎么都按不下通话键,反而阵阵的头痛引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好跑到一边倾肠而吐。
叶真希和夏目从旁边经过,却没有谁注意到喝到吐的凌绍,一对相爱的人就此擦肩而过。
“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本小姐魅力太大,担心他们两个又会为了我大打出手。”
夏目寒,看来叶真希自恋这一点也跟凌绍很配。
“走了。”
“走吧。”
分开时,谁都没看到对方脸上伤感的表情,叶树的死对她们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不可能就此遗忘。
到李恪和凌绍住的小区时,夏目没有直接去他们的房子敲门,其实是很怕来开门的是秦漫妮,所以特地在小区的凉亭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打了电话。
“我在你们楼下的凉亭,能不能下来一趟?”
手机那头是李恪过长的沉默,就在夏目以为自己该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然后挂电话时,他终于说了下来的话。
其实自从那次在医院分开后,两人就没再这样面对面了,夏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只会傻傻地看着李恪走近她,就是讲不出一句话。
我很想你。
我很喜欢你。
这些话卡在喉咙吐不出来,久久地凝望后,确定他真的在等她说话时,夏目湿了眼眶。
“我一个朋友死了,就在今天,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也不可能喜欢上他的人,所以死了……那个他喜欢的人的拳头打碎了他的心,他摔在马路上时,正好一辆卡车开过来……”
李恪其实听不明白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因为她比哭还难过的表情而感受到了心疼,扑天盖地的让他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沉默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伤口已经愈合了,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注意到他的视线,夏目说着没关系,已经不痛了。她想,自己这么说着,也许他真的以为就不痛了,可是她的心其实很痛。
“怎么不讲话?”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对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他们还没有分手,还是男女朋友,这种时候,身为男朋友的他,不是应该抱抱她吗?秦漫妮的事情也是,不是应该向她解释的吗?为什么却只会像个木头一样站着不动。
想起受伤的相田彻现在还在医院,想到自己受伤时李恪也没有来关心过,却在情人节亲吻着别的女人。所有的不满在一瞬间挤爆了夏目的脑子,她想发泄,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要被逼疯了。
“你凭什么让我时时刻刻地想着你,却不给我一点回应!从我的大脑里滚出去,从我的心里滚出去!是谁……到底是谁允许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在我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的!。”
她吼着的声音几近哽咽,眼泪噼里啪啦就下来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受了莫大的委屈。即使头发再短,衣服穿得再男孩子气,但那张脸却十分清秀,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孩子。
夏目觉得自己在李恪面前总是变得不像她,像现在这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以前根本是想都不会想的事。
那种让自己的心不断坠落,看到自己一点点改变却阻止不了,其实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抱歉。”张了张嘴,李恪好像有很多事要说但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歉意。
夏目看着依旧冷静的他,再流不出多余的眼泪。
许久,她才在深呼吸后开口。就是在这种时候都还只关心着眼前的男人的自己,真的十分厌恶。
“你是不是在计划一些事,和D博士有关?”
他沉默着,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注视着李恪总是坦荡直视对方的眼睛,就算他什么都没在想什么都没说,也能让人觉得信心十足,夏目想,这大概就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吧,是种让人折服的自信。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到底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最近我为了你的事,根本睡不好,你是想害我继续失眠是吧。”
李恪早就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一副很累的模样,远没有以往的活力。
“早点回去就寝吧,时候也不早了。”
他始终还是拒绝了她。
虽然这样近距离地站在一起,夏目却感觉彼此的心离得好遥远,她很喜欢李恪,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
一个人出了小区,意外地看到等在外面的相田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小子不是该在医院的吗?虽然医生说两天后就可以出院了,伤口也恢复得很好,但也不能翘院吧。
“等你。”因为知道了叶树的事,想着她一定会很难过就想要尽快出现在她面前,“我打你电话不通,很担心所以打给真希问的。”
夏目翻出手机看时,才发现是没电自动关机了。“你别对我这么好。”他的这份感情,因为没办法回应,更让她莫名得感到沉重。
“我知道叶树出事了。”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越发得沉重起来。
相田彻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时,才发现她有哭过的迹象,很难想象,她竟然哭了。
“你哭了?是李恪跟你说了什么吗?”
夏目失笑,如果他肯跟她说什么就好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
“别再想着李恪了,他凭什么让你一直记挂着他!”相田彻终于是爆发了,对她的那份灼热情感都快把他逼疯了,“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我不准你再想他,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小鬼就……”
“别叫我小鬼!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受别人给你不及格的感情!”
双肩被扣住,因为怕伤到他的伤口,夏目不敢挣扎,只能被迫迎接他愤怒夹杂着痛苦深情的脸,其实她想说,相田彻,真的别喜欢我,别对我这么好,你比李恪还让我觉得累。
但最终,她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长时间的沉默,直到他先妥协先放手,她才说:
“很晚了,回去吧。”
月光将同样弥漫着忧伤的两个影子拉长,然后揉碎在黑夜里。
4、
接下去的两天,爱社团的成员都过得很不好。
那次后,南宫紫变得越发得阴沉,佐枫治几次想劝说都被夏目制止了,她说,男人在惩罚自己的时候合千万别理他。
没错,南宫紫的确在惩罚自己,用他的方式。
“新接的case,校外的,谁跟我一……”起去。
夏目的话还没说完,南宫紫一声我去,人已经径直出了门。
这小子真想累死自己,叶树死后,什么case都抢着做。
“我跟他去。”
与叶真希交换了眼神,夏目马上追了出去。
路上,夏目简单地介绍了委托人的资料,一次次找话题聊,不想南宫紫却一直沉默不语,过马路时分明看到了飞驰而来的车辆,却没有一点要躲闪的意思。
“小心!”
将人扑倒在一边,惊魂未定的夏目大口喘着气,顾不得手肘因摩擦而起的痛楚,抬手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一拳。
“想跟了他一起去死吗?你给我听好了,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叶树才会那么痛苦,用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既然这么后悔,到了想以死谢罪的地步,当初为什么又要这么对他呢?
说不恨南宫紫那是骗人的,毕竟叶树是因他而死,让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可是,她不想再失去第二个了,即使遗留下来的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她都不能看着他死。
南宫紫跪趴在地上,撑着地面的双掌慢慢握紧成拳,直致指关节泛白。即使不看,夏目都知道,此刻将脸深深埋下的他,一定紧咬着双唇,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还是哭了,身心都到了忍耐的极限,那样决绝而惨烈地流下眼泪。
她就注视着这样忏悔的他,一颗心彷佛被堵了块巨石,呼吸都困难起来。
人,为什么到失去的时候才懂珍惜,又为什么失去了还要被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