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新闻采访技巧: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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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批判性思维与新闻敏感(3)

(1)罐头思维。在人类的行为中,有些复杂的事情需要周密的思考才能解决,可我们却十分易于接受一些免除思考之劳的简单的论断,这就是罐头思维。例如,用简单的对、错来解释某些现象就是这样的。或者说,频频使用“年轻的暴发户”、“和平主义胆小鬼”这类帽子式的字句。这样的思维认定,任何问题绝不会有多种答案,而只能做出一种回答。它强硬僵化,毫不宽容。

(2)妄求绝对正确。社会存在中的任何构成都复杂混浊,绝不像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简单,从任何一个方面做出抉择都有伤及全体的危险性。

(3)过于信赖经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自身的经验都是最直接而最强烈的。我们更愿意坚信自己的观察,但却由此受到陷入错误的惩罚。你认为停放在银行门口的一辆警车一定是警察开来的吗?他们是来办案的吗?

(4)引人迷路的心理需求。人类常常会被自我内心的需要所左右,如果某一外象合于我们的要求,我们会对之寄予厚望,并深信不疑;相反,则易于受到苛求。我们往往会忽略一些蛛丝马迹。我们不仅希望自己的既得利益能占上风,而且希望社会舒心宜人、公正无邪。建立社会公正的意愿往往会不自觉地转化为建立公正社会的信念。这种公正社会的信念,能够在许多方面将我们引入歧途。例如,假如政府计划以法规限制住宅内放射性气体的排放量,我们极有可能借助对公正社会的信念妄加评判,错误地推设谁也不会在其建造的住宅中听任放射性气体的排放量达到危险程度。这样做不公正。

(5)墨守个人信念的羁绊。受个人成见、信念限制对新闻的发觉十分不利。如关于与台湾“三通”建议在中外记者笔下的不同反应那样,受个人成见、信念限制,会使人失去敏感的一面,鼠目寸光。

(6)完全为阅听人左右。受众意识是新闻工作者的重要素质构成,但却不可过于拔高夸大,因为,在任何情况下,阅听人的指标都是中等水准上的。一旦你萌发了迎合阅听人的念头,这种势力就会压迫你自觉地去猎奇。诺斯克利夫勋爵的传记作者汉密尔顿·范夫的一段描写值得称引:

一旦你萌发剥削那新的读者层的念头,那就没有止境。他们就在那儿,成百万,成千万,手里攥着铜子儿等在那儿。谁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谁就能拿到那些铜子儿。对了,要找出来他们要什么。新鲜事儿,他们要什么!要说他们不要什么,那倒不难。显而易见,这些新的读者不要报纸。他们看不懂。他们没有时间看。他们不能集中注意力那么长的时间让他们慢慢地蹭过去那些长篇报道和艰深社论……他们的脑筋像纽恩斯的脑筋;他们喜欢小零碎,小不点儿。那么,干吗不就给他们小零碎呢?新闻可以加工成为他们喜欢的样子:让他们觉得他们什么都知道,决不能像现在的报纸那样让他们觉得件件事情都难懂,什么事情讨论起来或者报道起来都非得滔滔不绝。

这段描述在今天看来更为尖锐,它提示我们应该正确地处理我们一贯强调的读者意识。在我们看来,作为一种内涵与外延都十分不清晰的概念,读者意识所指称的应当是理想读者的读者意识,他们代表着人类的理性、智慧以及骄傲。

5.系统的眼光、全体的意识,是新闻记者发觉新闻所必需的。以下几方面是绝对需要的:

(1)智力上的好奇心。每遇一事,不失时机地探询要义。

(2)虚怀若谷,兼容多种社会现实。

(3)灵活宽容,时刻准备修正既有观点,做随机应变的狐狸。

(4)知识上的怀疑主义。

6.通过知识获得解放。知识是人类扩展自身最为锐利的武器,它能将我们的境界膨胀至惊人的地步,让生命空间浩荡激昂,奔腾着充满活力的气息。知识联系着眼力、才气、勇毅,也产生着记者所需要的对新闻的超常嗅觉。一个熟悉《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记者很清楚有一条狗在你进餐时窜来窜去的意味,因为这种状态对抗着其中经营者必须提供安全、健康的环境一项;一个十分熟悉《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的记者,也会敏锐地感知一则攻击性对比广告的社会意涵。“第一”是记者们热衷于追逐的东西,然而,在无穷的专业领域里,要分清何为“第一”却非易事,它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知识储备。

1954年,日本第五福龙丸船员受到核试验伤害之后,有关部门分析了收集到的降落物,发现其中含有铀238,这意味着美国试验的是大量使用廉价的铀238制成的氢弹。这种氢弹杀伤力极大,据说依其时价格计算,只要10亿美元就可制成毁灭全人类的武器。共同社记者了解此一情况,并将之报告给共同社社会部负责人。该负责人缺乏必要的知识储备,终于功亏一篑。半年之后的1955年3月6日,美国记者埃德温·戴伊蒙德从日本的英文资料中发现此一情报,却第一个发出了让世界为之一惊的独家新闻。

日本创价大学的新井直之教授认为:“过去的记者,似乎只要有写作才能和采访热情就可以胜任工作,现在不行了。没有相当程度的专门知识,即使理解事象也是困难的。无论是经济,还是防卫、环境、教育、原子问题,越是现代的、当今的问题,越需要专门知识。没有专门知识,几乎不可能就这些问题写出独家新闻。”

这里的知识同时包含对知识的学科介入,亦即熟悉一些必要的知识学体系。且不说在从事专业报道时的需要与对应,就是在对一个普遍的社会学现象进行观照时,也有知识在方法论、介入视角上的贡献。由下面的个案我们能做怎样的解读呢?

我陪着胡伏雷报社的人去赫伯特站的一个为聋哑和弱智孩子开设的残疾儿童学校。他和每一个修女和他能触及的每个孩子都握了手。根据时间安排我们可待20分钟,其中13分钟被握手用去了。演讲讲了20分钟了,25分了,30分了。做哑语翻译的那个可怜的修士的手累酸了……35分钟了——另一个人代替了那个修士做哑语翻译……“历史上的一些最伟大的人也曾是残疾人”——他极力试图去想一个,他的眼睛闪烁着,面颊也闪出熟悉的灿烂,知道人们在看他——“托马斯·爱迪生。我们都有残疾的地方……”“英语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字?” “服务!” “其他最重要的字是‘爱’!”“美国人(American)这个词的最后4个字母是什么?是ICAN。看看这四个字母,拼拼它们,I can——我能做到。你能做到。你棒极了。你妙不可言。上帝祝福你。”

他的眼角噙着泪,这泪水在电视上引出了他的很多感慨。当他从那些拥挤的意乱情迷的、不知所之的、似懂非懂的孩子们中间穿过的时候,他的头是喜悦地上下摇晃着。7月14日,在麦迪逊广场演出中心有一个道德纯洁化的庆祝会,其名目叫做“我们和麦可高文在一起”。这次集会的目的是募捐。麦克·尼克尔和伊莱恩·梅因为这场活动而一起出席了;皮特、保尔和玛丽,西蒙和贾冯克尔也出席了盛会。这场集会是和瓦莱斯集会(瓦莱斯集会是由鲍伯·胡佛和比里·格拉姆为理查德·尼克松而邀集的)较劲儿的,它激起一种心灵的迂荡。这简直是一种礼拜仪式的比较!6月14是国旗日,但是在舞台上一面国旗也没有,在会场外也没有一面旗子。这个庆祝的晚会是年轻人文化的大复活。这儿表演的是一派新型的祈祷式。皮特、保尔和玛丽,迪杨·沃维克、西蒙和贾冯克尔在每一首歌里都赞颂着流荡的、孤独的、脆弱的中产阶级生活,迪杨·沃维克穿着柔软的、纯真的、缀着蓝花的白色袍服,嗲声嗲气地唱着: “想想看吧!——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没有国家——没有宗教!当这个世界作为一体而生存。”西蒙和贾冯克尔接腔唱道:“基督爱您,罗宾逊太太!”接着是最显豁的一行:“我宁愿当锤子不愿当钉。”没有劳伦斯·魏克,没有约尼·卡什,没有本尼·克德曼。在11点5分,整个演员阵容全部上台,摇曳着和平的招贴。然后洪亮的赞美诗响起了:我们要选举麦可高文。麦可高文发言了,他说“今天晚上的聚会真是棒极了”,他告诉人们他“是多么的爱这个国家,因之想把它推向更高的水准,使之永离杀戮、死亡,和现在东南亚经历着的毁灭”。 “我爱这片土地并珍爱它的前途。我想把这片国土建成一个伟大的、舒适的和美好的土地,……建成战争和和平的一座桥梁……跨越代沟的一座桥梁……在这个国家跨越正义的鸿沟的一座桥梁……恰如先知昭示的那样:‘因而,选择你的生活……向着神祝福的那一面,而不见诅咒的那一面’……向着希望、健康和生活的一面。安宁和我们以及世界上的所有的人们在一起。”

在拉辛城,又是一个集会,这一次是在纪念大厅,是在下班以后的时间而且在广播广泛宣传了以后。人群早已纠集在这儿了;有一些人被挡在了门外。1200人在厅里,回廊上有330人,门厅里还有250人。场面火爆热烈,广播喇叭调得正好,一会儿又调得更响一些。比利·格拉摩尔唱起来了:“我在这座奥尔小镇耽迷和玩乐得太久。”他的蓝眼睛闪烁着。接着“马蹄铁的金刚钻戒”卡尔·普鲁西安,具12年资历的反间谍者,被乔治·毛侬介绍出场。后者高亢的鼻音:“如果你曾经追随过美国的保守运动,你一定会知道我将介绍给你的这个人。”“乔治·瓦莱斯”,卡尔·普鲁西安说道:“他是上帝选中的人。”“上帝祝福你!”乔治·毛依说道。我们现在是在新教徒的土地上,我们的符号是冲击,火花飞迸。现在是开会的时间了,请每个人都坐好。乔治·瓦莱斯爵士,他的头发像约翰·列侬的头发一样长,在优雅地拂动。他在轻柔有节地夸示他深色的电吉他。这儿没有俗而不堪的滚石乐,没有麦可·杰戈,只有一个被误解的人的儿子,一个年轻的、坚忍的、命中注定的亚伯拉罕。“我的心很温柔……”是他的第一支曲子。他第二支曲子是:“我在雷诺射死一个人只是为了看着他死。”然后,州长半带勉强半兴高采烈地在舞台上出现了。全场大噪。他喜欢人多的场合。他的眼睛开始闪烁,紧张顿时逸出,他的行动开始流畅、自信,每一个姿态都有力地回应着。“我告诉你们我们将为圣·维图斯成为民主党领导人雀跃。”“这个社会太过宽容,我已经恶心极了。而且我也受够了这些虚伪的自由!”“我们把我们50%的收入纳税给了美国,把其中的一半浪费在那些向我们啐唾沫的海外国家,另一半浪费于全民福利,我感到恶心,受够了!”“现在,他们告诉我们越南战争是一个错误。一个错误付出了5万公民的生命,30万伤员,1200亿美元打水漂玩完了。啊!别说这是错误,这是一场悲剧。”像大卫·赫伯斯坦,他把其责备推向最好和最绚丽的——“他们”。这就是他们怎么处理我们的生活的。

不管别人怎样解读,阐释人类学家克利福德·吉尔兹则认定:“由上可见,皇家的巡行还在继续着。”

当然,每个记者都需要一个观照方式的转换,这是新闻传播本体所决定的。

7.实践与反思的价值不可忽视。假如我们大胆地将新闻采访喻为一种游戏的话,我们也会自然地掌握其中的游戏空间情境,进而追查到游戏习性。新闻采访这种“即兴表演”的“社会艺术”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坚实基础上的灵活发挥,因而,对它的真实运用从来就不是绝对清晰的。我们作为行动者会自觉地捕捉长期沉浸于社会世界之中而对其所处社会世界获得的前反思的下意识把握力,一种主体与对象世界之间的前对象性接触所固有的模糊能力。正是凭借着这并不十分显在的直觉的“灵感式”反应,记者们才无须理性计算便能做出决定,而事后发现它往往是英明的。

这种被人们常常称之为“实践感”的能力是一种“积淀状况”,它寄居于体内,听命于它的所有者在情境中的呼唤。过分地条分缕析对于新闻经验而言是一种灾难,我们需要一种渗入血脉与行为内部的感觉,这种感觉能自行调节,会依据情境作出反应,有谁见过元气的实体形态吗?!

我们不能承认新闻敏感是天生的这种说辞,我们认定它是可以培植的一种素质,它是各种相互独立的因果系列的复杂构结,体现并联系着各种张力、矛盾、关联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