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餐时刻,老宫主和花蕊早已经在桌前等候。从侍女的问话中,老宫主已经知道了此时玉潇风正和柳兰心在一起。
花蕊的脸色很平静,一如往常,虽然心中汹涌澎湃,充满了嫉恨;花蕊坐的也很端正,虽然身下的椅子有如立着万千尖针,让她时时刻刻都有逃走的冲动。
可是,即使再恨再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杀了她,我就不会痛苦了么?若她真的死了,玉潇风就真的能回到我身边么?
若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再也不去想,也不去见那个人?若真如此,我真的舍得?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花蕊眼神空洞的看着桌面,那梨花木上特有的纹理,到了她眼里,就幻化成了那两个亲密相拥的形象,他们此时,也许正……该是何等甜蜜快乐!
想象的常常比眼睛看到的更有“深度”,也因此让人更加痛苦,花蕊眼前不禁又泛起了湿雾。
花蕊本是一个骄傲要强的女人,从不曾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软弱,但她毕竟是女人,一个正在爱恨之间痛苦挣扎的女人,再强的女人,也会有流泪的时刻。
女人本就是水做的。
花蕊眼前的湿雾越来越浓,而等待的时间仿佛也延伸到了天之尽头,永远没有终点。
老宫主若有所思的看着花蕊,已经经历了大半生的人生浮沉,又怎么会看不懂这点儿女之情?
可是,能让孙儿如此痴狂的女人,又岂是轻易就可以拆散的?要不然就两个都收了?估计这种事只有自己一个人乐意,弄不好三个娃儿都会跟自己拼命!这事不太好办……
老宫主玉逍遥第一次逍遥不起来了,不断的摸着头,却只是扯断了几根大好的头发。
“蕊儿,既然等了这么久还不来,他们定是不饿,我们就先吃吧!”看着花蕊那木然平静的面庞上蒙着水雾的双眼,老宫主忍不住一阵心痛,赶紧打着岔,试图调节这悲凉的气氛。
“爷爷,日后若是蕊儿做错了什么事,您会原谅蕊儿么?”花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宫主赶忙站起扶起花蕊,心中不禁感觉沉甸甸的:“乖孩子,爷爷怎么会不懂你的想法?可这种事,爷爷这把老骨头也帮不上忙啊?”
花蕊惨然一笑:“若是爷爷日后怨恨蕊儿,也是蕊儿应得的。”
今天的花蕊,虽然脸色平静如常,但眼神中闪着阴冷和果决,连老宫主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凭着多年的人生经验,老宫主已经感觉到,这两天一定会有事发生,而且一定是不好的大事发生。到时,我是该眼睁睁的任其发生,还是提前扼杀?
正说话间,我和玉潇风一搀一扶的走了进来,我本不习惯和他如此亲近。可是玉潇风一副病弱的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而这病因又和我有关,在将他推倒在地一次之后,我实在硬不起这心肠独自前行,而任由他独自躺在那冰冷的沙地上,所以,没办法,也就只好顺着他的意,做他的拐杖。
虽然我也知道其中含了不少的装腔作势的成分。
玉潇风的身量很高,又故意假意虚弱,把大部分的重量压了过来,害的我连走路都走不直。
我的短腿和他的长腿配合到一起,犹如一个蹩脚的圆规,划着不规则的圆,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晃到了用餐的大厅。
“我看到你爷爷了,这样不合礼节,你还是坚持着自己走吧。”我用力扒肩头上那抓的紧紧的大手。
我并不是太羞怯的女子,可在长辈面前如此,我怕让人看了,会觉得如长了针眼般的难受。
虽然他是爷爷,不是婆婆,但老人大多都会有看不惯的时候。
“你若想甩开我,我就假意晕倒,晕倒时恰好扑在你身上……你自己选择!”玉潇风眨着眼,眼中的光芒写着狡猾二字。
“啊……,你说什么?”我一愣神。那“更加虚弱”的身体,突然将更多的体重压到了我的半边肩上,害的我一个趔趄,差点脸朝下,摔个狗啃泥。
“孙儿来迟了,害爷爷久等!不好意思!”玉潇风依然靠着我的肩,嬉皮笑脸的样子,哪有半点不好意思?
“玉爷爷,玉潇风他病了,所以……”我的脸有些红,说的话也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此时,我的衣裙已经被恶意的破坏,都歪离了原有的位置,而本来整齐的头发,也充满暧昧的打着结。
这个形象,无声的诉说着莫须有的一切。
我想说,玉潇风他因为病了,不能走路了,所以需要我扶着,所以弄的衣衫不整……
可是,有谁信啊?
而那个玉潇风,那浪荡的带着得意的表情,还有一身泥土的衣服,也仿佛在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孙儿病的可厉害么?”玉逍遥惊讶的看着我们两个粘在一起的衣衫不整的邋遢样儿,很快的调整了表情,温言道。
“爷爷不用费心,没什么大碍的。”说着,竟然从我身上爬了起来,轻轻松松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我有些发愣,我虽然知道他的“病情”有夸大的成分,可是,他这样做,只有我知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他是存心的!
“娘子,不舒服么?都是我该死,一定是我的病过到了你的身上!”说着竟然起身过来要搀扶我。
我一把甩开那脏手,赶紧自己坐了下来。
我的脸红如煮熟的螃蟹,已说不出一句话。
不是说不出,而是说了也没用,只会画蛇添足,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老宫主玉逍遥看着我和玉潇风,表情是高深莫测的,看不出喜怒哀乐;花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太阳穴上突起的青筋暴露了心底的秘密。饭前的气氛并不好,只有玉潇风独自神情愉悦,而他愉悦的表情,却刺激着某人脸色更加苍白,终于,我听到了指关节交错的声音。在这压抑安静的空间里,听着很是响亮。
我苦笑,在花蕊低沉安静的脸上,隐藏着多少的愤怒,而在她的脑海中,此时的我,早已经被掐死千百遍。
我知道花蕊恨我。恨我抢了她的玉潇风,也恨不得我早点死于非命。
那种恨很强烈,从她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我就已经感觉到。同是女人,自然理解这种恨。可笑的是,这种事的主动方通常是男人,但绝少有女人会恨那个移情别恋的男人,却会对那个取而代之的新人深恶痛绝。即使那个女人完全是被动的,被迫的。
老宫主玉逍遥拍了拍掌:“上菜!”
早已等候多时的两名白衣侍女很快拿着托盘,袅袅进入,只消片刻,桌子上就摆了个满。
桌子上菜很多,但显然,很多人的心思都不在菜上。
“来,心儿,吃点儿木耳,可以解毒美容哦。”玉潇风夹了大大的几片肥厚的木耳。
我本来想自己夹着吃的,可是经他夹菜,众目睽睽之下,我哪还吃得下去啊?
在花蕊那种目光下,我就是吃了,也一定会被噎死!
我把木耳夹回到玉潇风的碗中:“我自己夹就行了,我不喜欢吃木耳……”
花蕊夹了大大的一片木耳,机械的送到了嘴里,下意识的咀嚼着:鲜滑的木耳,何时变得如此的无味?
花蕊心中满是苦涩,眼前仿佛出现了以往的日子……
玉潇风夹了大片的木耳到了花蕊的碗中,看着花蕊红着脸吃下,突然眨了眨眼,长长的舌头满是诱惑的绕嘴一周,故意低头近耳,轻轻的话儿伴着徐徐的热气,说出的话更是让人心跳:“这木耳吃起来鲜美嫩滑,就如……与女人亲吻!”
这样的一片木耳会让花蕊回味好久,好久……
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一顿不经意的同餐,常常就让花蕊几天几夜兴奋的睡不着觉。
可现在,那象征着女人丁香之舌的木耳,却夹给了另外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