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谈兴正浓,晋王也入了宫,但一想到前几天那事儿,在门口蹭来蹭去的,就是不敢进去,楚王眼尖,早看见他了,便在皇上身旁耳语道:”父皇,晋王哥哥在门外边候着呢。”一提起晋王,皇上还有些气,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在门口那个!要进来的话就快进来!”晋王知道父皇这是原谅他了,忙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走了进来。皇上指着晋王道:”这是你晋王哥哥,你可千万别学他。”又指着德芳说:”这是你贤王弟弟。”一句话说的晋王脸面上很下不去,只得一个劲儿的跟德芳见礼,就算揭过了这篇帐。各人入座后,楚王又缠着德芳讲南方的秩闻趣事给他们听,推辞再三,德芳只得答应了。好贤王,他交游广阔,知道不少有趣的见闻,一个接一个的说给大家听,众亲王从小生长于深宫之中,从未听说过这么有趣的故事,只觉得比说书先生说的还精彩,一个个都听入了迷。德芳见大家爱听,又说了许多江湖侠士的故事,听的太子心惊肉跳的,问道:”贤王弟弟,你在江南的时候莫非连江湖中人也交往吗?”德芳笑道:”怎么会呢!这江湖侠士的故事,不过是老百姓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罢了,其实哪有那么多神奇的武功、绝世的秘藉呢!”一番话说的楚王十分失望,道:”这么说来书上说的功夫都是假的了?”德芳笑道:”其实也不尽然,江南盛传有一个叫吴子夫的人,这人轻功绝顶,一蹦能跃过一座房子,老百姓们传的是越来越神,德芳听着也觉得很神奇,一心想拜这位奇人为师,学习他的轻功技艺。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在一座深山中访得了他,可乍一见让我失望极了,这吴子夫又胖又脏,再加之醺酒无度,走路都是颤颤悠悠的,跟传说中的侠士实在搭不上边,我疑心手下的人找错了人,就很有礼貌的问他:’请问您是那位一跃过房的轻功奇人吴子夫老前辈吗?’你们猜他怎么回答?”周王被德芳的故事迷住了,急急的问道:”你就甭卖关子了啦!快说吧!”德芳咳嗽了一声,学着一口山西腔道:”额滴大老爷呀,你有所不知,额几年前给人造房子,造了一半,被一条恶狗追,是额顺着竹竿爬上房架,一口气跳了过去……正好有个银在房前转悠,看见额掉下来,吓得大声叫:’妈呀,不好!有个银从天而降罗!’”一席话说完,众人哄堂大笑。皇上笑的快受不了了,直叫”要了我的老命罗!”;楚王笑得抱着肚子直喊疼;秦王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周王乐得直拍桌子,笑的连声音也没有了;齐王乐得蹲下身去,晋王要扶他起来,他不停的摆摆手;宣王是个冷性子,此刻也忍不住伏在茶几上大笑;只有太子还好。此刻宫女进来回事,见众主子都笑得跟疯了似的,也不大敢说话,只得站在一边跟着笑。。被太子瞧见了,笑问道:”什么事?说罢。”宫女回道:”回太子的话,东苑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皇上及各位王爷入座。”太子点了点头,向皇上奏道:”父皇,宴席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入座了。”又道:”贤王弟弟也说的口干舌燥了吧?父皇已命御厨备下宴席为你接风。”当下众人快快乐乐的往东苑而去。
及至东苑吃了会子酒,皇上又命戏班子搭戏台演戏助兴。楚王悄悄的对德芳说:”这德荣班子的戏是顶好的,为了能够随时看上戏,父皇在宫里建了一座小院子安置这班戏子。凡是逢年过节,着这些小戏子来助个兴,图个热闹。今儿父皇是真高兴了,才叫了他们。”德芳暗暗点头。这边厢皇上问周王道:”周王,平时就数你听戏最多,你倒说说看,现在演什么戏好呢?”周王摸了摸头,憋了半晌才道:”要不,就演大闹天宫罢。这戏最热闹好玩了。”一旁宣王说道:”年年过除夕,都演这戏,我早看厌了。”秦王也点头称是。眼看周王下不来台,太子劝道:”父皇,今天贤王才是主角,不如让他自己挑喜欢的戏看吧。”皇上觉得有理,把点戏的红本子送到德芳面前,让他自己挑。德芳翻了翻戏谱,全都是些应景的戏,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两手一摊,笑道:”太子哥哥可是把一个困难的任务交给我了,我选什么戏都不好。”皇上笑道:”别管他们,你只管挑自己喜欢的戏演来。”德芳谢过恩后,说:”不如演一折<盗灵芝>罢,就看个热闹罢了。”当下皇上招来戏班子的班主,问道:”可会演<盗灵芝>这折戏?”那班主满面堆笑的说:”会自然是会的,小的班里有一个刀马旦白牡丹,最擅长演这戏。既是王爷们要看,德荣班自然倾力而演了。”皇上十分高兴,随手赏了班主二十两银子,那班主千恩万谢的下去了。不一会,戏开了锣,出来一个漂亮的小花旦,身穿一身素衣,一手持剑,这便是扮白娘子的白牡丹了。这白牡丹确实不俗,翻转腾挪,身手之灵活,丝毫不逊于武生,众人渐渐的看的入胜了。楚王用肘子碰了碰德芳,低声道:”这个白牡丹,是周王哥哥最喜欢的戏子了,平时无事也要召他入王府演几折戏。”说着,用下巴指了指看戏正看的入迷的周王。德芳心里觉得惊异,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道:”谁没有个僻好的呢,看戏罢。”正说间,白牡丹成功盗得灵芝,突然往皇上和众王爷这边拜了拜,称颂道:”得万岁福泽庇佑,小女子得取灵芝,但愿众位王爷福如东海,贤王殿下得享长寿。”德芳非常厌恶这一套,他认为此种临时瞎掰的祝词,会让戏不精彩,小声的嘀咕道:”装什么乖巧呢,还不如老老实实演戏!”可皇上却很高兴,重赏了德荣班上上下下,又与王爷们行酒令,唱和诗歌,直到凌晨才散了。楚王一把抓住德芳的手,笑道:”弟弟与我年岁相当,免不了要在我府上住一夜了。”皇上笑道:”你可别把你弟弟也教的和你一样油嘴滑舌才好!”楚王连称:”不会的,不会的。”便携了德芳往自己的楚王府而去。
德芳与楚王坐车出宫,直奔那楚王府,楚王的家人知道殿下回来,俱在门口等候着,楚王笑吟吟的牵了弟弟的手,径自走入书房中去,又教人掩好门窗,遣散了侍女们。德芳偷眼打量,见楚王的书房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随手拿起一本来看,尽是些史书,书上还用红色的蝇头小楷写满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德芳暗自叹道:”楚王胸怀广阔,可惜心思还是不够缜密,尚欠火候。”此时,楚王大大咧咧的在书案前坐了,笑道:”贤王弟弟,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过来。”德芳便放下书,缓行至他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楚王道:”你看我这人怎样?”德芳笑道:”楚王哥哥性格活泼,又深得父皇宠爱,将来必有所成。”楚王长叹一声,道:”’有所成’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况且我是这封王的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本就处于劣势,不过现在可好了。”说着瞟了德芳一眼,德芳听他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大气都不敢出,只干笑了两声。楚王接着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我这个人不知所谓,得寸进尺吧!可你不知道啊,这富丽堂皇的大内就是世上最坚固的牢,你若想在这牢里生存下去,唯只有不断的吃了别人,啃的连骨头也不剩,要不然,就做别人手下的枉死鬼,生在皇室中,是由不得我们选的,如果你不想成为别人成功的垫脚石,那就只有先把别人斗倒。”德芳叹道:”如今太子势力巩固,况且自他监国以来,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拿什么来和他斗呢?到头来还不是功亏一篑?德芳劝您,还是少生点事的好。”楚王不气也不恼,哈哈大笑道:”你真以为太子稳若泰山?在这皇宫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怀揣着权力却安安稳稳,无数的眼睛在黑暗中窥伺着他,每行一步都要考虑一下这是不是陷阱……什么太子英明,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德芳一下子没话说了。楚王面带得意之色的说道:”我这人最爽快,你若是相信我,想做一番大事业,那只要应承一声就可以了—当然,我绝不会勉强你的。”德芳苦笑着,心里想道:”不会勉强?。。。说的好听,我若是拒绝,今天就跟楚王结下了梁子,今后的日子恐就难过了。”嘴上却说:”德芳信楚王哥哥,今后凡事就听楚王吩咐罢了。”楚王十分满意,他重重的拍了拍德芳的肩膀,大声的赞道:”好!好兄弟,随我来,我把宫中的形势分析一番给你听。”说罢,楚王拿出一张宣纸,挥毫写下了各位亲王的名讳,画了一幅关系图出来,解释道:”前年太子的儿子因病而死,谥号’大孝完德亲王’,身后遗有一子,名叫帧昭,此子年幼,现由太子妃代为照顾。宣王和太子的关系比较密切,他这人性格孤傲,最忌烦宫里的斗争,所以想尽办法投靠太子,以为有了太子这个靠山,从此就高枕无忧了,他本人不擅谋略,太子也不重视他,只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因此,宣王并不可怕。现在太子最大的对头是秦王,秦王尚文,曾经主编过好几套鸿篇巨制,深得朝中一些老酸臣的景仰,与尚武的太子不同,他们两个在朝上各自拥有自己的势力,旗鼓相当。齐王是秦王这一伙的,齐王这人十分灵活,人脉也广,深得秦王信赖。晋王和周王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酒囊饭袋,一个专好女色,一个专好玩乐。本来争权之事于我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因为我年纪比较小,幕僚不足,身边也没有一个支持者,难以服众……不过现在可好了!你来说说看,今后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德芳笑道:”楚王哥哥这是在考我了!诚如哥哥刚才所说,你还’难以服众’,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朝廷中建立一种威信……”楚王点了点头,兄弟两个挑烛深谈,直到天亮了才想起要休息。
且说秦王那边自夜宴之后,也与齐王谈了很久,秦王道:”我看贤王弟弟这个人很活络,光凭他一个人小小年纪的就在江南闯出名堂这一点,就知他是个人才,太子那边,一定自忖是东宫之主,顶多戒备贤王几分,不会纳贤。”齐王会意,笑道:”得,少不了要我跑一趟,把贤王弟弟招进秦王府中了。”秦王点了点头。自出秦王府后,齐王就一直惦记着这事,这天他起了个大早,只喝了顿早茶,就往楚王府中走来。及至楚王榻前,却见楚王和德芳同卧一榻,还睡着呢。齐王心中懊恼,只得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两位弟弟还躺着呐?想是昨儿闹的太过了?”楚王笑道:”哥哥莫要取笑我,按照本朝惯例:皇子只有结婚后方才算成年。我只算个小孩子,不用上朝,日日都睡到三竿才起,实在是懒惯了。”齐王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好福气啊!。。。”又问德芳道:”那贤王弟弟呢?也习惯晚起吗?”德芳笑道:”我倒是习惯早起的,只是这一路上京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昨日高兴多吃了几杯酒,今天有点头痛,实在下不来床。”齐王关切的说:”那可不得了,须得传御医来看看才……对了,我看弟弟的脸色,过于苍白,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足,平常都吃些什么药?”德芳忙道:”我只是身体弱些,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娇生惯养惯了,吃不得一点苦罢了。”齐王点了点头,道:”那样的话,我今天去御药监领几帖补药出来,帮你调养调养,你看可好?”德芳感激不已。齐王又坐了会,扯了些闲话,实在没什么意思,便告辞了。
这边秦王还在等他的消息,齐王一进门便叹道:”时不与我哪!”秦王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齐王道:”我去的时机不对,那贤王与楚王同卧同起,感情甚好,看来这次哥哥的盘算要落空了。”秦王气极,把一柄好好的扇子掷于地上,冷笑道:”楚王?!他朝廷还未去过,就想着要和哥哥们争了?他凭什么跟人争!!这平素里他装疯卖傻装的多好啊,若是他只想明哲保身,我倒还可念在兄弟情谊放过他,现在嘛!是他自己在找死了!”齐王附合道:”楚王年纪尚幼,还不成气候,怎么和哥哥争呢?他根本不足为惧!不过哥哥你也要小心楚王带着贤王倒向太子那一派,到时他们人多势众……”秦王不住地冷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论太子会不会和他们结盟,既然我们已经清楚的知道了楚王要拉帮结派,就要赶在他成气候之前先铲除了他!”一番话说的齐王不住的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