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温柔地从窗外洒进房间,落在一抹纤细的人影身上。夜风抚过,牵起轻薄的窗纱舞出了优美的波纹。
白小鹿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安静地坐在床沿。她的心里也像是发生了地震般地动山摇,可是她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跟辛婷一起吃饭,还在学校上课,而现在她却身处在大漠草原之地了。这一刹那的转换不光只是几千里公里的地理距离,却是整整1351年的时光之隔啊。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要她如何能够冷静理智?
这里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的朋友,没有她所熟悉的一切,这里对她而言就像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她恐慌、无助,她害怕她会像没有归宿的孤魂一样永无止境地游荡在时空之中。
心底忽然萌生出一阵巨大的恐惧,那恐惧令她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倏地从床沿上跳了起来,像受惊失控的小兽般尖叫着地冲出房间,没有方向,她只想要离开,她不要留在这里,不要!
“啊!”端着刚做好的肉粥,准备进房间的小侍女被突然夺门而出的白小鹿迎面撞倒在地,香喷喷的肉粥洒了她一身。
白小鹿像是毫无所觉地径直往走道的尽头跑去,转眼便消失在走道拐角处的黑暗里。
跌坐在地上的小侍女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惊呼起来:“不好了,那个汉人姑娘跑了,来人啊,来人啊……”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边喊着边往白小鹿逃跑的方向追去。
白小鹿在曲折的走道上没命地狂奔,看到路口就跑,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小侍女的惊呼声立即引来了大批的巡逻侍卫,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的出口都堵住了。
“快拦住她,快拦住她。”追着白小鹿跑了好几个院子的小侍女急切地叫唤着,眼看着无路可逃地白小鹿竟然跳上了花园角落里的假山,然后像猴子一样身手灵活地爬到山后的大树上。
“哦,天哪!”小侍女抚着胸口惊讶地看着在一棵一棵大树上窜来跳去的白小鹿。她从没看到过如此胆大女孩子。
在跳上第六棵大树后,白小鹿已经越过了先前的那座院子的围墙来到了另一座院子里。
气喘吁吁的她靠在粗大的树枝上,为眼前的美景惊愕不已。
月光下,五颜六色花朵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朦胧色泽,幽幽的花香弥漫在草原夜晚微寒的空气中。在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花海深处座落着一间精致的小木屋,一缕微弱的黄色灯火从小木屋的窗子里透出来。
清新的花香使她惊慌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她缓缓爬下大树落到美丽的花海之中,小心翼翼地不伤到脆弱的花儿,在花丛与花丛的间隙里走向那座神秘的小木屋。就在她刚刚走到小木屋的门前时,木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白小鹿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呆呆地望着从木屋里走出来的红衣女子,惊艳得忘记了呼吸。
红衣女子肌肤赛雪,眉如远黛,眼如桃花,秀鼻红唇,体态婀娜。如此这般艳丽美人非但不觉丝毫妖娆,周身还散发出一种脱俗的气息,仿若花中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红衣女子脸上浮着一抹绝世的笑容,静静地望着呆愣的白小鹿,眉宇间透着一股睿智,没有一丝惊讶的神色,仿佛是专程等待她的到来。
“你终于来了,查干苏泊!”
她轻声开口,低柔的嗓音仿佛天边悠悠吹来得一阵清风。
白小鹿蓦地回过神来,双眸凝满惊讶之色。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查干苏泊是汉语白色的小鹿的意思,是她小时候外婆为她取的,因为很少用,因此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她的父母而已。
红衣女子仍然保持着微笑,轻轻地说到:“因为,我是萨满女巫!”
“萨满女巫?”白小鹿又是一惊。在儿时的记忆里,外婆常常跟她讲述草原上古老的传说:“萨满巫师”是草原上最神圣的人,他们会使用神秘的巫术,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所以你说我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会来这儿?”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冲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木屋。
白小鹿错愕地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才迈开脚步。
木屋里有些昏暗,一盏古老的黄铜油灯安静地摆放在木屋正中间一个一人高、手掌宽的铜柱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东西,房间里空荡荡的。
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根古怪的铜柱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仔细看似乎还有隐隐地流光围绕铜柱从下至上缓缓转动。
她站在门口,抬眼望向站在屋子一角的红衣女子,看到那张艳丽的脸上似乎也透着淡淡的光芒,分不清是灯光,还是铜柱反射的光,令她忽然觉得有些诡异。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红衣女子缓缓开口说到:“你不用担心,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白小鹿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当她的双脚完全踏入木屋后,那根铜柱蓦地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像一簇忽然燎原的火焰将屋内照得通亮。
红衣女子平静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激动的神色,紧紧地盯着一脸惊慌的白小鹿。
强烈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白小鹿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心脏剧烈地抖动着,刚才那突发的奇异壮况令她受惊不小。
“那是腾格里的笑容!”红衣女子的声音缓缓从角落里传来。
白小鹿看到红衣女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不明白的喜悦。
“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红衣女子又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后,忽然说到:“你知道娜仁托雅吗?”
白小鹿忽然瞪大双眼,望着她说到:“我外婆,就叫娜仁托雅!”
红衣女子围绕着房间正中间的铜柱走了一围,然后在她面前停下来,用极其轻柔却令她极其震憾声音说到:“她是草原上最后一个萨满女巫!”
“什么?”白小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脸怀疑地看着红衣女子。
“你说我外婆,也是萨满女巫?怎么可能!”她5岁前一直跟外婆生活在一起,她并不记得外婆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能力啊!
“萨满女巫是腾格里的使者,是奉腾格里之命守护草原的使者。”红衣女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萨满女巫的一生是为草原、为腾格里所赋予的使命而活的。”
白小鹿怔怔地听着红衣女子的那一番虔诚的话语,原本平静的心忽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拉住红衣女子的手臂,急切地说到:“如果你真是萨满女巫,那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回到我生活的年代,对不对?”
她从昨天到今天已经遇到太多不寻常的事情了,所以她不想去追究红衣女子所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她不想知道她的外婆是不是真的是萨满女巫,她也不想知道萨满女巫的使命。她只想要回家,回到她所生活的年代,回到公元2006年。
她宁愿相信红衣女子真的是会神秘巫术的萨满女巫,相信她有能力帮她离开这里。
“你是萨满女巫,你可以让我离开这里的,求求你你帮帮我,我想回家啊!求求你,萨满女巫!”她像垂死的人忽然见到了一线生机,紧紧拽着红衣女子的手臂,乞求着她能给她希望。
红衣女子伸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手,美丽妩媚的眸子里溢满温柔,轻声说到:“抱歉,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白小鹿一脸苍白地望着她。
红衣女子轻轻拉开她的手,缓步移至门口,仰头望着繁星密布密的苍穹,仿佛吟咏神秘的咒语般幽幽地说到:“腾格里的召唤,命定的轮回,生生世世的姻缘,灵魂最终的归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想要回家,我只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白小鹿忽然失声大喊起来,一头冲出了木屋。
红衣女子并没有阻拦她,声音依旧轻柔地在她身后说到:“查干苏泊,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那拉娜仁托雅!”
白小鹿奔跑的脚步蓦地停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怔怔地在心底默念着那个温暖的名字——那拉娜仁托雅!
月色里,一抹高大挺拔的人影悄然出现在花海的尽头。银发在月光下闪烁,紫袍在夜风中轻舞。
月色燎人,花影朦胧,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