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如梦似幻的白色。
月光像细碎的银粉从天空洒落在那一片宁静弯曲的湖面上,夜风轻轻拂过镜面般的湖水,拔出温柔的涟漪,将月光晃成银色的碎片,波光潋滟的水面上流淌着朵朵白云,令人迷眩。
“天……那是什么?”梦幻般的白色影像倒映在白小鹿的眼中,美得摄人心魂。
湖岸边一丛丛白色的影子像一群正在饮水的洁白的羊群,又像在泉湖边嬉戏的白天鹅。
“那是白天鹅……”乞颜赤那的银色眼眸也朦上了层迷醉的神彩。
“白天鹅?”她喃喃低语,目光一刻也无法从那片美景中挪开。
“嗯……”他自身后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温柔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白芍药就是白天鹅,是草原上最圣洁的花朵。”
月光下,茂盛的叶,粗壮的花茎,共举着盛开的巨大花朵,密密匝匝的将整个湖畔都包围了起来。纯白的花瓣蓬蓬松松,娇艳欲滴,随着夜风轻摇着亭亭玉立的身姿,犹如下凡的仙女,在水边起舞,尽情享受着凡间天国的宁静和安祥。
洁白的花朵不似牡丹的国色天香,不似月季的雍容华贵,却活泼洒脱,朴素纯洁,一付高雅的君子之气,在泉湖边自由的生长,在轻风中翩翩起舞。
“这是梦么?”白小鹿的心神已经彻底地被眼前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俘虏,呓语般地轻轻赞叹着:“好美,好美……”
“去证实一下,就知道是不是梦了。”乞颜赤那笑着,忽然将她抱了起来,举步朝山坡下那方梦幻般的谷地走去。
在一大片繁盛的白色花丛中,他将她放了下来。轻抚着那近在咫尺的蓬松花瓣,她的心微微地颤动着。幽静的谷地没有一丝世俗的声音,只有夜风与千万朵白色的花儿的呢喃细语低低地飘荡在湖面上。弯弯曲曲的泉湖像一面面银色的镜子散落在谷地平坦的草原上,深沉温柔地收藏着那一片圣洁的美。
她忍不住伸手拔弄了一下镜面般平静的湖水,掬起了满手银辉。清脆的水花声立即搅碎了谷地的宁静,一圈圈水波载着月光从湖面上荡漾开来,仿佛一只只银色的圆环掉落在水中。
不远处的湖畔花丛中突然响起一阵翅膀的扑簌声,几抹巨大的黑影倏地从花丛中掠起,飞向湖中心。
宽大的翅膀在湖面上激起了层层珍珠般的水花,“哗哗”的水声中,那颀长的颈项,披着银色的月光,在湖面上投下一道道优美的影子。
“啊!”她低呼出声,惊喜地看着湖面上浮游着的几抹白色的身影。
“真的是天鹅!”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着这种骄傲美丽的生物,而且还是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地方,在这样一个静谧美丽的夜晚。
看着她像孩子般欣喜的笑脸,乞颜赤那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漾起如水般温柔的笑容,远远在站在花丛中看着她。
“草原上有个美丽的传,泉湖的水源自腾格里赐予的晨露,经常饮用会积攒灵气而成仙。每年都有远处飞来的白天鹅,因留恋这里的清澈泉水,而将身体幻化成一丛丛硕大的白芍药,静静的守候在泉湖边,千百年都不曾离去!”
听着那个美丽的传说,白小鹿缓缓转过头看向远远站在白色花丛中的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
一阵晚风拂过,无数的白色花瓣飞向天空。白色的花瓣雨中,长长的银色发丝随风起舞,在的月光映衬下闪动着迷人的光泽。披着朦胧的月光,那一张俊美得令人心惊的面容蓦地令她的心漏掉了一拍。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混合着淡淡的忧伤和心疼的感觉。每一次仰望着天空,每一次望进那双银色的眸子,她就会感觉到。
这样的画面,如此的熟悉,她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我等了你了很久了,我的小鹿!”
乞颜赤那缓缓走到她面前,轻抚着她的脸颊,在她的唇上烙上古老深情的誓言。
捏古斯巴日和豁埃玛阑勒族的将士们将整个营区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白小鹿,热闹的庆贺酒会被迫提前结束。
“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到郡主吗?”距离发现白小鹿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仍然没有半点关于她的消息,捏古斯巴日紧绷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居然连一点警觉心都没有,那么大个人从营地里消失了你们都没发现,如果有敌人趁机偷袭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吗?”
捏古斯巴日温文尔雅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阴沉的脸色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嘎必雅图呢?”他忽然怒吼出声,吓得所有将士脸色一变。
“不是让他好好看着郡主的吗,他跑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仿佛才意识到少了个人。
“巴日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啊?”
查干苏泊郡主失踪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突厥上下,也惊动了突厥可汗阿史那土门。
看着忽然出现在营区的阿史那土门,捏古斯巴日脸上的阴霾稍稍敛了敛,上前行了礼说道:“不好意思惊动了可汗,还望可汗见谅。”
“呵呵”阿史那土门一把扶住捏古斯巴日的手,关切地问道:“我听说查干苏泊郡主在我突厥的领地上失踪了,可有这事?”阿史那土门一脸的关切状,然而眼神却是没有丝毫温度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捏古斯巴日顿了顿,勉强挤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说道:“可汗恐怕是误会了,查干苏泊一向被宠坏了,任性顽劣,巴日只是一时心急怕她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所以……不想竟惊扰了可汗,真是巴日的罪过啊!”
“哦,原来这样啊,我还再想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我突厥的领地上闹事呢,那可真是不把我突厥的实力放在眼里。”阿史那土门扫视着众人不急不缓地说完,忽然笑道:“不过,查干苏泊郡主生得甜美可人又活泼可爱,甚是讨人喜欢,这一时半会儿的要是看不着她,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啊!”
“科罗立!”他忽然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两位儿子中的科罗立说道:“你也带一队人马帮着四处找找查干苏泊郡主吧,这小郡主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可陪不起啊!”
“是,父汗!”科罗立立刻领命,他也是一脸焦急之色,早已按捺不住。
捏古斯巴日一愣,刚要开口却被突然闯入的一抹小小人影打断了嘴边的话。
“我知道查干苏泊郡主在哪?”稚嫩的声音令所有人的神经一震。
刹时,几百双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射向缓缓走来的一名侍女模样的女子手中牵着的小男孩。
“摄图?”科罗立准备离去的身影忽地怔住,惊讶地看着挣脱侍女的手向自己跑来的小男孩。
“阿布”摄图一头扑进科罗立怀里,笑呵呵地看着他,然后转头乖巧地冲燕都喊道:“阿巴嘎(蒙语意为:叔叔)”。
燕都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乖!”
“我的小摄图,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阿史那土门一脸慈爱的笑容,伸出双手看向赖在科罗立怀中的小男孩。
摄图“咯咯”地笑着,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又扑向阿史那土门的怀里。
“额布格,额布格……”他欢欣地叫着,顺势攀上阿史那土门的肩头,坐在他的肩膀上笑咪咪地说道:“额布格,我知道查干苏泊郡主在哪里哦!”
“哦,你怎么知道呢?”阿史那土门微微皱了皱眉,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咯咯……”小男孩笑着,晶烂的眸子清澈如湖水,天真地望向僵立在一旁的捏古斯巴日说道:“那个漂亮的额格其是和他一起来的对吧?”
小男孩天真的言语引来众人的一阵抽息,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脸色僵硬的捏古斯巴日。
“摄图,不得无礼!”阿史那土门故作愠色地瞪了一脸天真的摄图一眼,说道:“快向捏古斯王爷赔礼。”
摄图一脸委屈地看了眼阿史那土门,正要开口道歉却见捏古斯巴日忽然笑道:“可汗言重了,摄图贝勒还只是个孩子嘛。”
“嗯,这次捏古斯王爷不计较就算了,可不许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听到阿史那土门如此说,摄图立即眉开眼笑起来:“知道了,额布格!”
“好了,那你刚刚说的是怎么回事?”阿史那土门将他从肩上拉下来抱在怀里,瞄了眼神色焦急的捏古斯巴日问道:“你知道查干苏泊郡主在哪?”
摄图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我有看见她跟一个银色头发的阿巴嘎一起骑马往那个方向走了!”说着,他伸出手指指向北面漆黑一团的夜色。
“银色头发?”
“是啊,眼睛也是银色的那个啊,那时候在额布格的婚礼上也见过的啊!”摄图的话令在场的众人心中各有所思。
阿史那土门唇边缓缓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望向一脸惊愕的捏古斯巴日笑道:“看来是虚惊一场啰,小郡主既然是和赤那兄弟在一起,你也就可以放心了吧,哈哈……”
终于知道了白小鹿的下落之后,所有人提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是有婚约的,既然是跟自己的未婚夫在一起的,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啊,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草原上响当当的“草原狼王”——乞颜赤那,自然安全是不用担心的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喝酒!”在阿史那土门的热情邀呼下,人们各自散开,重又开始喝酒狂欢。
捏古斯巴日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望着北面那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跳跃的火光投射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森然的阴影。
被阿史那土门抱在怀中的摄图忽然转过头看向捏古斯巴日的方向,清澈如湖水般的眼底倏地掠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