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的时候,白小鹿与乞颜赤那共乘一骑返回了突厥城南门外的营区。
离豁埃玛阑勒族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站岗的哨兵便通知了营地里的族人。当两人一马到达营地的时候,捏古斯巴日一身纯白的身影已经候立在营口。
乞颜赤那首先下马然后将白小鹿抱了下来,面对着众人担忧的目光,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到捏古斯巴日面前。
两人静静地对峙无语,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感觉到气氛的僵持,白小鹿清了清嗓子,面有愧色地对捏古斯巴日说道:“对不起,阿哈,我……”
“我们回去!”捏古斯巴日突然开口,一把将她的手从乞颜赤那的手中抓过来,拉着她就往营地内走去。
“阿哈……”她的手腕被他痛了,可是他却仿佛没有感觉般径自拉着她走。
看着捏古斯巴日拉着白小鹿离去的身影,乞颜赤那并未阻拦,嘴角傲气地扯出一抹弧度,冲着那道白色的背影轻轻说道:“她注定……是我的!”
捏古斯巴日的身形明显地一僵,但脚步却并未停顿,面无表情地拉着一脸痛楚的白小鹿走向帐蓬。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冷冷地丢了一句话,捏古斯巴日与白小鹿的身影便消失在帐门内。
“阿哈……我的手好痛,真的好痛……”一进帐蓬,白小鹿便再也忍不住了,微微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疼得有些麻木的手腕。
捏古斯巴日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粗鲁的举动般,蓦地松开了手。看着她纤细手腕上一圈醒目的淤痕,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疼惜和自责,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他的理智和冷静最终还是被内心那整整燃烧了一夜的妒火所吞噬。
失踪了一整夜后,她与乞颜赤那亲密地牵手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副画面,如芒刺一般钉入他的眼中,内心火般灼烧的愤怒和忌妒彻底将他逼至疯狂的边缘。
“对不起阿哈,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只是……”白小鹿抚着肿痛的手腕走向站在她面前一声不啃的捏古斯巴日小声地说道:“事出突然,那时候我没有机会跟你说……”她说着缓缓抬起头,蓦地呆住了。
捏古斯巴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俊逸的面容在愤怒和痛苦的神色中挣扎着,那副表情令她心头猛然一惊,萌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和不安。
“阿哈?”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是该伸向他还是收回。
“你去哪儿了?”他终于吐出了几个字,声音轻得仿佛叹息一般。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告诉我你去哪儿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平静的声音与他脸上挣扎的神色极不协调。
“我……乞颜赤那带我到草原上看风景。”她小声地回答着,不安地看着他。
“我事先也不知道的,去了才发现原来草原深处竟隐藏着仙境般的地方,弯曲宁静的镜湖,成片成片洁白的芍药花,还有神圣的白天鹅……”回想着看到的那副美景,她不觉又有些陶醉了,“那个地方真的好美,美得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它的宁静和圣洁……”
“这就是你选择离开我的理由吗?”捏古斯巴日忽然怒吼一声,双手狠狠地抓在她的肩膀上,俊逸的面容因愤怒而有些扭曲。
“啊!”她被他突来的怒意吓懵了,瞪大惊恐的双目一动不动。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究竟你还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愤怒地吼叫着,双手青筋浮凸抓着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呜……”双肩上的那双手几乎快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剧烈的摇晃令她头晕眼花,然而这样的痛楚却远远不及那张狰狞的面容带给她的震惊和心痛。
“阿哈……阿哈……”她强忍着肩上的剧痛,喃喃地叫着他,她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人,这张狰狞的脸会是那个温文尔雅,美好得像天使一样的捏古斯巴日。
“对不起……阿哈,对不起……”她睁着一双痛惜的眸子望着他的眼睛,哽咽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哈……我要你快乐,要你幸福……要你不再悲伤……阿哈……”那样美好得如天使般的男人不该有这样的绝望的眼神。
“我要……你的眼睛里永远都能保有笑容!”
“小鹿!”她眼中的泪水令他忽然平静了下来。
“小鹿……”他缓缓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伸出手指轻试她脸颊上的泪痕,又恢复到从前那张温柔的面容。
“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
“阿哈……”她试探着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想要抚平他心中的愤怒和不安。
在她的拥抱下,他全身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不要离开我,小鹿……”他忽然反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几乎是乞求的说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小鹿!”
他的乞求令她的心蓦地抽痛了一下,她轻轻点了点头,然而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了另一个孤独的背影。
就在所有人忐忑不安地在捏古斯巴日的帐蓬外徘徊的时候,一名孛尔贴赤那族的随从忽然出现在营地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一夜不见踪影的嘎必雅图受伤昏迷,被人送到孛尔贴赤那族的营区了。
孛尔贴赤那族营区内,随从们已经安顿好昏迷不醒的陶如格和嘎必雅图。
宽敞的帐蓬里只剩下乞颜赤那和托罗其格其两人。尽管连夜背着两个人徙步赶回来托罗其格其已相当疲惫,但他却仍坚持在第一时间内将昨天所发现的事情禀报给乞颜赤那。
昨天他暗中跟踪陶如格公主至秘道后突然听到了秘道尽头传来了陶如格的尖叫声,当他赶至秘道尽头的时候却只看到空荡荡的一间秘室,没有半点人影。
随即他便发现秘室的墙后有另一处通往外面的暗门,从那处暗门出去之后,他竟然站在了一处长满草蒺藜的沙地山坡上。放眼望去,方圆数十里的湿沙地上密密麻麻地被杂乱无章、参差不齐的草蒺藜占据,虽已入秋,但每一株草蒺藜仍都长得异常的茂盛粗壮。那是一处隐没在草原深处的一片荒芜之地,空气中安静得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
就在他惊愕于眼前的这片荒芜的景色时,忽然一抹黑色的人影从眼角余光里一闪而过。
“是陶如格!”托罗其格其的语气忽然变了。
乞颜赤那隐约察觉到他后面的话中即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她离属下大概只有二十来丈的距离,但是她移动的速度却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属下拼尽全力追了五里之后,终于再次看到了她……”托罗其格其眼中缓缓流露出一丝骇然的神色,深吸了口气说道:“属下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没有生命气息的惨白的脸,虽然仍旧是陶如格的容貌,可是我却分明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感到绝望般的冰冷气息。”
乞颜赤那的脸色陡变,怔怔地许久没有说话。
托罗其格其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陶如格的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沙哑诡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不久,隐约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天色也渐渐黑下来了,没有半点星光,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究竟是谁,只听到沙哑的声音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随着那阵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之后,属下发现陶如格已倒在草地上不醒人世。”
“那嘎必雅图又是怎么受伤的?”乞颜赤那终于开口,神色间已平静如常,只是银眸中多了抹凝重。
“属下是在回来的途中发现他的,那时候,他已经受伤昏迷了,倒在突厥城北不过半里地的地方。”托罗其格其说着皱了皱眉一脸困惑的说道:“奇怪啊,他不是一直跟在小鹿郡主左右的吗,为什么会独自跑到那里去呢?”
城北?乞颜赤那一惊,昨天晚上,他也是在城北的草原上碰到白小鹿的。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这时,帐蓬外忽然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阿史那土门和捏古斯巴日一行赶来了。
乞颜赤那对托罗其格其使了个暂且保密的眼神,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