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向梦中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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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旅游与旅行

在西藏珠峰下的戎布寺,我曾遇到一个叫迈克尔的外国游客,他是一个中国话说的相当好的中年男子。我问他:“你是专门到中国来旅游的吗?”谁知他听后,连连摆手说:“不,不!我不是来中国观光的旅游者,我是来感受中国的旅行者。观光只要眼睛就够了,但感受则需要心灵。我之所以喜欢‘旅行’这个词,正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像一片云一样轻飘飘的一掠而过,而是渴望自己像一只蜂一样,在中国的土地上去发现美、吸吮美的汁液,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还能因此而酿造出美之蜜呢!”

迈克尔的话竟像一块投入我心湖的石头一样,一下子在我的胸中激起了绵绵不断的涟漪。说实话,最初我也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旅游者,听说哪里的风景好、景点多,便随大流追风似的蜂拥而上,一睹为快。如果是跟着旅游团,那景点更是他们宣传的看点了,他们为了追求时间就是金钱的高效益,你就只能“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导游紧催,别把队掉,来此一游,景点都到,回家一问,啥不知道。”这种旅游虽是轻松和省心,但就是让你觉得整个旅程中没有了一点自我,甚至让你从心里感受到,自己更像是一个被导游“阿姨”哄着走的“乖孩子”……

这种舒身但却不舒心的旅游,终于让我感到了厌倦。后来,我便不再是旅行社这个快餐店里的客人,我决定让自己像所有的旅行者一样,背上行囊,带上心灵,徜徉于美仑美奂的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把沿途的风光不断地放入浪漫激情这个野炊的锅里炖煮,然后再由心灵来慢慢地品、细细的嚼、久久的回味。当我们还是一个旅游者的时候,我们追求的是景点,追求的是到此一游的新鲜和新奇;一旦当我们成了一个不再受制于他人、能够主宰自我行程的旅行者的时候,旅程就成了一道长长的风景线,一首充满神韵、大气、雄艳、谐美和让人不忍释卷的长诗,那每一行、每一篇、每一章,都有着她独特的韵味和魅力。一个不曾用自己的双脚来寸寸丈量大自然的曼妙之美的人,他永远也感受不到旅行之于自己心灵的那种快感。古人曰:“走万里长路,读大块文章。”能够将大地上的高山大川当作精妙华章来读的人,一定是一个深刻的、充满灵感和体悟的旅行者,而非是一个蜻蜓点水式的、浅尝辄止的旅游者。

记得曾在一篇文章中读到过这样的一句话:“佛说,旅行也是一种修行。”原来觉得这只不过是禅修中参破心障的一句醒悟之语,自己不是佛门中人,自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当我行走在天地之间,一次次被山立峰耸的雄壮险峻撼动心魂、一次次被江流河涌的澎湃气势惊骇震愕之后,我终于深深地理解了庄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真意。当我行走在旷野上、青山中、江河之畔、大海之滨的时候,我感受到的不是自身的渺小,而是我能以自己短暂的生命来感受这永恒的自然之美的自豪,而是我能以自己有限的人生岁月来激赏这无限的自然风光的骄傲。当一个人爱上了旅行之后,他的心灵便会在旅行中不断地升华,他心灵世界里的“小”字,也会一点点的被海的浩瀚、山的磅礴、江河的澎湃、大漠的空旷、绿林的绵远、峡谷的幽美所取代,从而使自己成为一个胸塞大气的人,一个真正的能让心灵与自然相融的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生还会有比旅行更好的修行吗?

当然,旅游和旅行的区别,并不纯粹在形式上,关键是心态。旅游是眼睛的旅游,旅行却是心灵的旅行。有些人,走遍了世界,他可能只是一个观光的旅游者;而有些人,虽然只是作了一次短时间的远足,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提升心灵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