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向梦中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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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巩乃斯河谷之夜

暮色像一张天网正缓缓的落下,美丽的巩乃斯大草原像一个柔情似水的迷人的少女,正恋恋不舍地向即将远去的夕阳投去最后让人心动的一瞥。我倘佯在巩乃斯河的岸边,空旷的河谷在群山的怀抱里多像一个宁静的摇篮。那“哗哗”的流水像母亲轻唱的摇篮曲,那四周已经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的大山又多么的像是披在摇篮之上的纱缦啊。然而,我却像一个躺在摇篮里不想安睡的婴儿,充满着青春的朝气和燃烧着激情之火的心灵啊,使我像一个第一次等待着与情人约会的少年一样期盼着夜的降临,我渴望着看一看天山深处夏夜的天空,渴望着触摸一下草原牧场凉凉的夜风……

当第一颗星辰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跳进了我的眼帘之后,无边的黑夜也在眨眼之间湮没了一座座山峰,它们的雄伟壮丽,它们的勃勃生机,它们的飒爽英姿,一下子便被夜的巴掌给拍的无影无踪,而闪耀的群星却像一个个被解放了的精灵,它们在湛蓝湛蓝的天幕下尽情的歌唱和跳舞。天上没有月亮,地上没有灯火,这样的夜空,可以说为每一颗星都提供了尽情地展示自我和表现自我的舞台,哪怕是一颗最卑微的小星也能够绽放出自己的光彩。银河中,浪花飞舞,旋涡翻卷,怒涛滚滚,波峰相连;牛郎河边担子以待,织女持梭含情相望;北斗七星犹如一柄神勺,发誓要舀尽天河之水,为那对有情之人开辟出一条相会之路……

这样的夜空,最易勾想那些深埋在心灵中的童年时的记忆,那时,我常常住在乡下的外婆家。夏天的夜晚,舅舅总是带我到村边的麦场里去睡觉,他常常指着天空给我讲星星的故事,给我讲天上的星星与地上人的命运的关系。舅舅虽然只是一个连小学也没上过的农民,但他那时在我的眼里无疑就是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天文学家和故事大王。讲到最后,他总是让我和他一起深深地吸上一口气,然后,再用这口气一遍遍地背诵这样的一首儿歌:“勺子星,把子星,北斗七颗星,谁能说七遍,到老不腰疼”。我不知道我舅舅的身板现在依然这么的硬朗,是不是得益于这首儿歌,但是,在当年那样的夏夜里这首儿歌成了我们爷俩的催眠曲却是无疑的,因为背着背着我们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那时,我总以为天空会一直是这样的湛蓝,星光会一直这样的灿烂;然而,没想到许多年后天空早已变得灰灰蒙蒙,儿时的天空,我却要跑到数千公里远的天山深处才能找到。

河谷里的风越刮越大,河对岸山坡上的白桦林中竟传来像闷雷一样的阵阵涛声,“呼隆隆”地敲击着我的耳鼓,如果不是抬头就可看到一天的星光和无边的蔚蓝,说不定真的就会怀疑起雷公正驱赶着乌云扑天盖地的涌来呢。河谷里漆黑一团,伸手看不见五指,当然也看不到白桦树在肆虐的风中拚命挣扎的身影。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突发奇想:如果这夜风席卷着满天的星斗像驱赶羊群似的呼啸而去的话,那将是一番什么情景?想着想着,我自己也禁不住地笑了:呵呵,没有星辰的天空,哪里会有如此诗意的夜晚,哪里会给我带来如此美妙的心境?

虽说是夏天,但天山深处的巩乃斯河谷的夜风却带着冰雪般的寒意,当我实在无法与这寒意抗争时,便只得向美丽的夜空投去最后的一眼,轻轻地叹一声:“景色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回到牧民的毡房里,铜茶炊正“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就像热情的哈萨克女主人已烧好了奶茶正在等待着客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