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向梦中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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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怒江大峡谷的孤旅独韵(2)

在丙中洛住了一夜,早上起床本想去桃花岛转转,并且,也期待着在那里住上一夜,用心灵去听听山与水的对话,无奈雨势一阵紧似一阵,直到上午11点才小了一些,于是,便决定到距丙中洛约两公里远的重丁村,去享受一下怒江边上的宁静时光。

大峡谷里的任何一个村庄,可以说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静谧、安祥、风光旖旎。我下榻在重丁村的丁大妈家,就位于江岸之上,对面的青山,绿黛如画,飘逸的云雾,随风流变;虽然浓郁的青纱帐遮住了望向江面的视线,但是,阵阵的江涛之声却在时时的落入耳中。

虽然七月下旬的怒江正是旅游最好的季节,但是,自我进入怒江大峡谷以来,几乎没有碰到什么游客,一个人独行,散散漫漫,无牵无绊,心随水流,魂萦山转,惊愕时诉诸镜头,快意处自拍自恋;可以如风踏花而去,可以似云绕峰盘桓;孤寂犹如一扇洞开的门户,有了这扇自由出入的门户,灵魂才能无碍地与大自然相亲相融、款款而谈……

距重丁村约有三、四公里的普化寺,在天主教堂遍地开花的怒江,可谓是一枝独绽。当然,属于藏传佛教的普化寺曾经有过她的辉煌,在百年之前,天主教便悄然取代了佛教,继而风靡整个峡谷,普化寺能挺到今天,真得不容易,据说最艰难的时候,倾危的寺庙里,还只有一个老主持苦苦地坚守,也许正是因为旅游的需要,才让这座古老的寺庙重获一线生机!

去普化寺的路上,风景很美,满山坡上,都是一层层的稻子长势喜人的梯田,一条水渠直通普化寺所在的东风村。两个在村头玩弄的小姑娘把我引到普化寺前,一溜烟的就不见了。抬头看到高高的经幡,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呵呵,我不是佛教徒,亲切感何来的呢?突然想起:这几年的旅行,几乎都是在藏区转悠,我的灵魂,竟然已被佛摄去了,呵呵!

从普化寺回到丁大妈家已三、四点钟了,吃了一碗面,休息了一会,便沏了一杯茶,一个人独坐在空寂寂的院子里,静静地阅读起对面的青山来;透过青纱帐,不时的还会有一阵阵江流的轰鸣隐隐地传来……

“天人合一”,源自庄老,虽然天主教堂现在几乎已经遍布大峡谷的每一个村庄,但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直还都是自然神灵的崇拜者,在他们的眼里万物有灵,眼前这呼啸而去的怒江,江岸直立万仞的青山,简直就是他们心中天主的化身;置身于大峡谷的深处,呼吸着他们千百年来一直都呼吸着的大峡谷的气息,我的灵魂也渗透了他们的精神之汁。望着烟雾缭绕的山峰,听着亘古未变的涛声,我心里有一种无法诉诸语言的感动,与其说我来大峡谷是欣赏她的美丽,倒不如说是大峡谷的绝世之美在浸染着我的心灵!

终于没能躲过大峡谷的雨季,但是,照当地人的说法,这里下的大多是对头雨:即后半夜开始下,到了第二天中午基本上停止,天天如此。接近中午,雨势渐小;我告别了丁大妈,沿江逆流而上,踏上了去秋那桶的路,据说这30多里的路程,是怒江大峡谷的精华,峡深湾急、景色如画,是值得每一个人用心灵的脚步去慢慢丈量的地方!

一个人沿着江边不太宽的柏油路欣然前行,路上鲜有行人,仿佛整个大峡谷此时只属于我一人所有;峡谷的美景,让我目不暇接,手中的相机,凝结着我心中的激情,不停的“咔嚓、咔嚓”的欢叫着,宛转的江流,青翠的大山,飘逸的云雾,悬在山腰上的怒族人的小木屋,以及不时映入眼帘的挂在云间的一片片“大字报田”,它们共同构筑着大峡谷里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立体画卷!

转过立于江边的一块巨石,突然发现两岸窄如一线,相对而出的大山自江底拔地而起,直冲云天,夺路而出的江流,腾跃而下,轰如雷鸣,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置身江边,犹如身在地狱,禁不住有些胆寒。一条凿穿石壁仅容一车可通的窄路,就悬在江边。有一木杆高挑着一块蓝色木牌,上写“石门关”三个大字。看了木牌背面的介绍才知道:原来此处并无路,只有到了怒江枯水期,人们踏着江底露出的积沙才能过此险关。

过了石门关不久,便是临江的一个小村寨──四季桶。全村十几户人家,清一色的都是木头小屋,唯有一所只有三间房屋的小学是砖瓦结构。我本想找人问问:这里的许多村庄,为何都称“桶”呢?敲了几户人家的门,看看都没上锁,竟然都是空无一人,有狗狗卧在不远处,见了生人,竟然也不吠上几声。知道怒江大峡谷里人性淳厚,民风古朴,没想到连家狗都那么的任性自然,对生人毫无敌意。出了村,还真看到一块解释的牌子:“桶”是怒语,就是“平安、祥和、诗意的栖息之地。”看了这一解释,顿然明白了大峡谷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桶”了!

从我出了重丁村以后,天一直都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直到江对岸的雾里村映现于眼前的时候,雨才渐渐地停了下来。据说雾里村,是天下最美的村庄,几十户怒族人的小木屋,就建在烟雾缭绕的半山坡上,背后是擎天入云的碧罗雪山,门前便是一处美丽的江湾,直到现在,进出村子,还是一条原始的从怒江边的山崖上凿出的仅容一马可通的茶麻古道,村子里没有一件机械化的交通工具,可谓是真真正正的世外桃源呢!从秋那桶回重丁村的时候,我曾拜访了雾里,村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就像四季桶一样,几乎家家的门都没上锁,偶遇一两条看家的狗,也是毫无敌意的看着我。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有点怕生的小男孩,我问他:“村里的人呢?”他声音很小的说:“都下地了,要到晚上才回家呢。”出村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附近的一座小山上飘着几道经绢,这才想起没在村里发现天主教堂,难道雾里村的人们信仰的是藏传佛教?

秋那桶是怒江大峡谷里属于云南这段的最后一个村子了。如果不去秋那桶,继续沿江北上,是一条行走艰难的茶麻古道,可以进入西藏的察禺,现在虽然拓宽了勉强通车,但也只有当地的司机才有胆量敢开上这条吊在江边的沙石路。许多旅行者常常在这个“丫”字型的路口上迷途,本来是去秋那桶,却在不经意间走入了西藏。

原来石门关还没打通道路、人们只有在冬季枯水期才能进入秋那桶的时候,她便是一个长年几乎与世隔绝的化外之地,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自给自足的怒族人的村寨,群山环抱之中一间间以石片履顶的木头房屋,点缀在漫山遍谷的黛绿之间;一条汇入怒江的溪流,穿过村寨,日夜唱着古老的歌谣;山空云净,风岚雾撩,仿佛让你进入了一个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里;宛如通过时空的遂道,来到了一个“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远古时代的桃花源中……

在秋那桶住宿的余贵生家,遇到了云南师大的杜忠峰教授,为了研究怒江流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天主教的影响,他已在此盘桓了月余。我说:“到了怒江,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带古朴淳厚的民风民情,真真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不断地净化着人们的灵魂呢?”

杜教授略加思索后说:“第一,因为地理上的封闭,千百年来,外人很难进入大峡谷,所以,人们普遍渴求安稳、安定的生活;第二,由于生存环境的恶劣,互帮、互助、互相信任便从生存的需要,渐渐地积淀成了人们内在的品格和灵魂,继而又成为一种文化,反过来教育着每一个活着的人,而文化的终极目的,也正是为了让某种灵魂或人格的不死与延续;第三,大峡谷的人们,在宗教信仰上曾经历过三个阶段,最初崇拜的是自然神灵,接着是藏传佛教,一百多年前,天主教与基督教传入后,便逐渐地兴盛起来,所以,天主教或基督教的教义,经过了百年的宏扬之后,更加净化了人们的心灵;这三点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怒江大峡谷里,近几十年来,没有一件类似于偷、抢、盗、强奸等刑事案发生的原因。”

听了杜教授的话,我叹了口气说:“但愿怒江的流水,能够永远的涤荡去人们灵魂的污浊,一直都保持着诚纯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