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能不能让娘换换口味?”雪萝可怜兮兮请求,她已经开始很认命的喝这补药,如今真的是一日三餐,一顿不落的照补,为了腹中的胎儿,她忍了,可是,即使再能忍,日日重复同一样东西总会生厌,她不用看,光闻就想吐。
良辰含笑放下瓷碗离开。
美景安抚好赫连夜也一道退出。
一家三口表情各异,赫连负剑晃着两条小腿,皱着苦瓜脸偷看那碗味道很怪异的药。有一次,娘偷偷让他尝一口。那味儿让人好想吐吐吐,还有娘天天要喝鸡汤,可是油油的看起来好吓人,奶奶还要他盯着娘,要喝的一滴都不剩。
呜……娘好可怜!
爱妻的请求让赫连夜的俊颜僵了僵,片刻之后才叹口气,先咳了几声,才握着雪萝的手,柔声问道:“真的很难喝吗?”。
“再喝下去,我会吐,到时候把肚子里的小朋友吐出来就不好了”小脑袋低垂。
赫连夜失笑,安抚的大掌贴上她的发丝。
“我会跟娘谈谈”
人人皆知赫连府的老夫人一旦打定主意,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除非是她自愿,不然,她只会跟人急。
“只是谈谈吗?”小手缠上他的颈项,“你忍心看着人家受苦?”
“雪儿”赫连夜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感受那美妙的温暖,他轻轻的抚上她的小腹,娘的关怀他看在眼里。
黑眸泛笑,知母莫若子。
孩子出生之前,雪儿免不了补。“乖,身体强壮了,生产才不会辛苦”那也是一道难关,他是男人,无法体会生儿育女的辛劳,可是他是个成年人,自然也知道那是女人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难关之一。
他疼她,宠她,放纵她。可是,绝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这份温暖经历风雨伤痛才能拥入怀,他怎么舍得放手。
“到时候肥得动不了就好生了吗?”噘起小嘴,她详怒。
那是份关怀,发自心底的关心,既然她再不想也不会恼怒,最多只是想发泄心中堆积的油水,当孕妇真的很辛苦。
“傻瓜”赫连夜终于笑开了颜,不是邪笑,更不是淡得无从查起的笑,如今,他已经学会如何真正笑开。
纵始天性始然,也可后天改变。
雪萝改变了这个男人!
小手抚上他的俊颜,着迷的看着那抹随意的笑,她的男人一直都是这么好看,可是,一笑起来更迷人。“以后都这么笑好吗?“
笑容不变,纵容的点头,不过有要求“只在房里”。
“嗯……”就笑给她一个人看。
“娘……”不知何时下了地的赫连负剑扯扯无视他人存在的父母。
“怎么了?”低下头,雪萝充满欠意的低声询问,在赫连夜怀中,她总是会忘了周围的一切。有时,甚至包括自己。
“娘生不出来,就让爹生好了”小家伙精明的双眼亮光闪闪。
赫连夜笑脸聚敛,黑眸冰冷的射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说得好”两母子又开始无视男人的存在。“怎么可以让娘一个人这么辛苦嘛”
“都是爷爷教的,爷爷说,做人要善良,不能把自己的犯的错加诸在别人身上,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爹也有份,所有不能让娘一个人辛苦,爹也要参与,不然爹就是把自己犯的错加诸在娘身上”。
“嗯嗯嗯……”为人娘的笑眯眯的猛点头。
“……”犀利的眼光恶狠狠的扫视两个没大没小的人儿,却无法更实质教训。
“爹不帮忙,以后弟弟妹妹就不分给爹”
“嗯嗯……”
“……”
“剑儿是哥哥,以后会照顾弟弟妹妹……”小家伙越说越高兴。
“……咦”好有责任心。
“闭嘴”恶狠狠的眼神终于转为怒吼。
他要杀了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隔日……
“夫人,夫人……”
隔著花苑小径、层层垂柳,便听见良辰一面大呼小叫,急急的奔过来。
“怎么了?”雪萝停在回廊中,啼笑皆非的看着良辰“是老爷,还是老夫人?就说你家夫人乖乖的在散步呢”。
“是朗邪了”良辰喘气不已。
“朗邪?”雪萝一楞。
良辰忙点头“辰护卫和朗邪回来了,刚瞧见还真吓了一大跳呢!”朗邪的模样简直快成半死不活的活死人。
从夫人回到赫连府的那一日之后,辰护卫领着朗邪去找那个只有一个月好活的张奉仙至今起码也有几个月了,可总是不见人影,连个消息也没有。
若不是辰护卫修为甚高,还真让人担心。
“人呢?他们人在哪?”雪萝笑开了眉,朗邪一回来,她就可以脱离总日补补补日子了。呃……就算没有脱离,也总是比原来的好上许多。
“在厅里了。”
雪萝惊喜交集,匆匆往大厅走去,一面还吩咐著“要厨房备膳,准备桌上好酒菜,还有,辟出南院一间清静的屋子,送热水跟衣裳去,让朗邪,和辰先洗洗辰。”
“是”良辰闻言,忙去办事。
“等等”雪萝想起件事,又唤住她。“再派个人,立刻去通知爷”她得想法子,让朗邪长留在府中才行。
良辰微笑。“是“
“你回厅里时,记得去泡壶上好的桂花茶来。“
“是“良辰又点头,用小跑步奔开。
雪萝则往大厅走去,她绕过重重庭院,踏过遍地雨花台石,走入威严十足的大厅,在门前停下脚步。
鹰雕客座上,坐的一名灰衫男人,不,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堆着一堆灰色布衫,哪还看得出是个人。
“朗邪吗?”雪萝问道,缓步走过去,如今她已经跟快步暂时告别,走起路来,可以踩死无数蚂蚁。
跟之前瘦骨如材的朗邪比较起来,如今的朗邪死气沉沉的让人叹息。
立在一旁的辰点头。
“你们这么长时间都跑哪里去了?怎么连个信也没有,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还有还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纤指直直指向椅上的一沱肉泥“他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孕妇不能发火”有气无力的嗓音几不可闻的从那堆灰衫中传来。
“你还活着?”
“当然”死人能说话吗?虽然他也差不多了。
明眸一敝,直直望向辰。
辰无耐叹息,苦笑了下,才徐徐道来。
初进帝都,他与朗邪一便一路开始寻找张奉仙,因为时间急迫,张奉仙已是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人,医者父母心,朗邪更是不吃不喝去寻找。张奉仙原住帝都城效外,是位颇有善心的一方地主,施粥,造桥……能助人便助人。可惜中年之际染上了怪病,朗邪的父亲朗平曾途经效外,机缘巧合为张奉仙把上一脉。
张奉仙的病并非一夕养成,先天不足,后天加剧造成了今日的病因。可是病却并非不可治,当时朗平开出了药方,却缺了好几味药。
这位医神医用神针封住他心脉,护住不让病毒感染,言明在病发直前定会将药送到。
张奉仙这一等就等了五年,五年来全然没有医神医的任何消息,除了仍做好事之外,张奉仙便已开始交代后世。
第六年,将家产全部留给其弟张奉保,自己与妻子一同遍防群山,可怜的人至老无后。
这一走便没有再回来!
他们到了效区也见到张奉仙的弟弟张奉保,可是老实巴交的张奉保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于是,两人出了帝都,一路寻找。
可是,事隔多年,想找又谈何容易。
就在期限已过的第十天,他们在一处小村庄打听到有关张奉仙的消息,当年这一带天灾不断,雨水泛滥,张奉仙与妻子便在这里落了户,照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一次,无情的雨水再一次催毁无数家园。为了救那些可怜的孩子,张奉仙夫妇被无情的大水卷走了。
知道消息后朗邪便成了这个死样子。
一路上不吃不喝不睡,若不是他强逼如今怕早已成了游魂。
“这不怪你”雪萝有些痛心。
他的样子真的很自责。
良辰将桂花茶送上,雪萝强迫的塞进朗邪手中。
“张奉仙又不是你害死的,看到你如此自责他死都不安心,你们医神医家已经仁志义尽,张奉仙又怎么会怪你呢?”
“我才不管他怪不怪我”
朗邪的无所谓,让雪萝哑口无言。
那他大哥到底是为了什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赫连夜回了府,同赫连风一起。
牧场最近新进了一匹马,两兄弟一同挑了两匹马。
当然,赫连夜的惑灵是万中挑一的好马,这次他挑的赤烈马是送给赫连负剑的礼物,如今小家伙在庭院中高不人得不得了。
一看到赫连府回府,雪萝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可以确定、肯定以及极其十分一定的认同辰的论调。
朗邪是个疯子!
呃……或许这么说毒了点,不过,他的思维方式,他情感淡漠到让人惊讶,甚至有时无情的让人想狠狠的揍他两拳。
一个口口声声要修练成仙的人,心肝却比谁都冰。
或许,在某些方面是善意的,他从来都不会有意去害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去害人,可是做为一个旁观者,他冷血的让人直咬牙。
是的!任谁听到那样的话都会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生死由命,怪不得人,医者也是人,也会死,我干嘛要为他难过?”
“那你为何要死不活?”
“为了他,医神医家花了十年时间寻找这几味药,害得我从小到大****着认草药,现在倒好,好不容易到了这儿,他就死了,死了是一了百了,我的鞋都破了好几双“。
感情他心疼的是他那几双破鞋。
“你……“
“为了鞋“雪萝小心亦亦确认。
“不然呢“他翻了翻白眼,眠上一口手中的桂花茶。
“就为了一双鞋你成了这个鬼样子?”明眸火花立现。
“怀有身孕最好别发火”
“你管我”
“我是医者”
“你是大夫吗?”医者,雪萝嗤之以鼻。
“不是”
“那就给我闭嘴”
“……”
他很听话,闭上了嘴,可是,不停的晃着两只脚牙,光秃秃的不见鞋子的踪影。
“那我的鞋?”好一会,他又插嘴。
“人家死了你不难过,鞋破了你倒是像个死人,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平静,平静,不,她静不了了。
平生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男人。
“没鞋怎么走路?死个人世间并不会缺少什么?”他皱眉。
猝然,大厅中传来女主人不可思议的尖叫和咒骂声。
朗邪无辜的耸耸肩,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只怪赫连府的女主人太大惊小怪。
“小叔交给你了”将赫连风往前一推,雪萝缩进赫连夜的怀中。
“为什么?”莫名其妙成了泡灰的赫连风转头。
“你是先生嘛,有这种人格扭曲的人存在是社会的祸害,身为先生的你有责任和义务将他导入正途”理由冠冕堂皇。
赫连风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大嫂,就交给我了”。
辰同情的递上一眼,往后风怕是没有好日子可过。
“夜,既然朗邪该做的事也做完了,我们不如将他留在府上,这样娘也可以省份心,宫中的御医也不需要那么辛苦了”最主要的是她也不需要辛苦,娘亲得罪不得,御医又不好忽攸,就只有这朗邪好商量了。
黑眸细细的打量仍旧瘦骨如材的朗邪,如今,他非常怀凝连自己无法照顾他如何去照料他人。
真不知,当初为何时冲动将他带回府中。
“夜……”
“好吧”赫连夜免强同意“先让他在府里住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之后他还是这个鬼样子,我便立刻请他府”。绝不妥协。
“好”她点头,满意了。“小叔,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如此大任突然压肩,赫连风倒也不介意。
“大嫂请放心,我会好好教导这位朗神医的”
雪萝松了口气。
朗邪却皱起了眉。
“你们讨论完了吗?”
“有事?”赫连风问。
晃动两只光脚丫,成了目前最主要问题“人的穴位多数集中在足底,我想,这么大的赫连府不会连双鞋子也没有吧,我不讲究,能穿就行“。
是的,他真的不讲究!
辰深切体会这点,朗邪不会个没钱的主,可是却是个小气的主。吃饭永远都是馒头,睡的永远都是破庙山林,连鞋子破了,他让他买双新的都不肯。
这回,拿新的给他定是拒绝。
乞儿命就是享不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