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苍龙蚀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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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冰与火的绝唱(上)

正午的阳光原本明耀刺眼,此时却忽地被一股奇异而可怕的力量吸光了。就像天狗食日一样,金光灿烂的日轮被一片神秘的黑暗镂空了,只剩下周边一圈暗红色的光圈。天黑地暗之中,一道光刃绽放出逼人的光华,犹如神明般照亮了整个战场──苍龙再一次吸食天地之灵,光照人世。

由於上次在蟠龙谷大战之後未经战事,饮血不多,苍龙刀此时只能凝出长达三尺九寸、正常大小的光刃,而非饱吸人血後那种上触青云、下引九幽的摩天巨刃。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凶猛地撞击在一起,相互激斗、交锋,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幽谷关内外两方军队里的所有人几乎全张大了嘴,吃惊地望著这场末日一般的对决。

漩涡中心,颜若苏与顾揭飞手中刀剑相击。苍龙刀刀身燃放著焰光盛彩,冥霜魄骨亦绽出幽蓝冰冷的寒芒。炽烈的光与冰蓝的光相激撞,光线变换扭曲,力量在空中比拼。仿佛两人交战的那块空间被力量极度地挤压,众人隐约发现他们在彼此刀劈剑砍时,整个身体都虚幻得模糊起来。

一刀一剑,纵劈横刺。没有什麽花哨漂亮的刀术剑法,有的只是单纯力量上的对拼。两把神兵利器在空气中飞速挥舞交击,震得空气发出颤鸣不绝的巨声,响彻战场。

两人速度都极快,身手如电,身形愈加模糊得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两色光芒彼此凌厉地交错缠斗,烟尘被光芒染成彩色,弥漫四周。

很快,战斗的喜悦催发了颜若苏对疯狂嗜血的渴求。他全身的纹身又生机勃勃地活络起来,撑得战铠鼓鼓囊囊的,好像铠甲内裹藏了一个极欲挣脱出来的妖兽。左颊上那条暗绿色的纹路此刻色泽发亮,变成嫩叶似的鲜绿色,同时将他的嘴角牵扯形成一个疯狂的没有人性的笑。深碧色的瞳孔直盯住顾揭飞,目光锋利如刀。

一剑斜刺,冥霜魄骨带著透骨的寒意掠过颜若苏的脸颊,留下一道凝固冰寒的伤痕,一股极寒立即渗入他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暴怒的纹身再一次冲破战铠的束缚,仿佛蛇一样嘶嘶吼叫,张牙舞爪地遍布颜若苏全身。诡异的藤蔓大军在他周身蜿蜒爬行,远远看去他就如同一头令人望之生畏的人形碧色章鱼,正调动著无数条触手捕获猎物。

“快看!怪物变身了!”幽谷关城头上一片哗然,大家惊恐地见到了一直隐匿在传说中的人间恶魔的真实形态。在恐惧的同时,瑞军士兵们都忧心忡忡起来,他们担心在这个怪物面前,顾揭飞是否还会有招架之力。

颜军中也同样爆发出一阵恐惧,尽管他们当中多数人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过这种可怖的情景,此时却依然止不住浑身掠过的一阵阵颤栗的寒战。那些离颜若苏最近的人惊惶不宁地後退,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哈哈哈哈哈……”颜若苏仰天狂笑,面容狰狞。刚才受伤的脸颊上,一条绿蛇蠕动拂过,伤口迅速弥合。

“你这个妖物!”顾揭飞正气凛然地怒叱颜若苏,内心涌起一种拔剑为苍生的正义感,他两指并拢抚过寒冷的剑面,剑身上的符咒受了感应似的爆涌出冰蓝色的光芒火焰。瞬间过後,冥霜魄骨完全浸浴在幽蓝冰焰之中。“列祖列宗在上,我顾揭飞以冥霜魄骨之名,誓要诛此妖物,以安天下!”

颜若苏的喉头咯咯地响──这种声音像被人掐断了脖子才能发出似的。“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我正面对抗的人。”他声音沙哑地说,语调兴奋,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顾揭飞不说话,只有寒风凛冽!

两人再度交锋!

颜军战阵深处,一辆囚车里。

失了势的右原王形容枯槁、脸色颓丧地坐在囚车里,与他同车的是同样身穿惨白色囚服的晴冥。两人一个忧愁万端,一个安逸闲适,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还有希望吗?”右原王直愣愣地问,似乎是问晴冥,但看上去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你吗?你没有任何希望了。”晴冥依旧冷冰冰、不带半分感情色彩地回答道:“不论是顾揭飞获胜还是颜若苏获胜,他们两个都不会放过你。”

右原王看来早已心死,晴冥的这句话已经起不到打击他的作用了。他叹了口气,以一种局外人的口气问:“那麽,你说,颜若苏肯定会赢吧?”

“我说不上。也许,顾揭飞有两分胜算。”

“是吗?”右原王惊讶地张大口。在晴冥认命投降後,他本以为颜若苏是天下无敌,不可战胜的。

“当初我估算战胜苍龙共有九成把握。其中我自己占六成,顾揭飞占两成,还有最後一成,是在颜若苏自己的身上。”

“在他身上?你是什麽意思?”右原王困惑不解。

“这个且放下不谈,到时自有分晓。”

“既然顾揭飞占了两成机会,你当时为什麽不去辅佐他呢?你们两人联手,不是更容易战胜颜若苏吗?”

“力量不是可以简单叠加的。我与顾揭飞的力量非同宗同源,若是联手,只会相互抵消。”

“原来如此……”

“所以现在顾揭飞与颜若苏决斗,我也只能在一旁干看著,无法助力。”

“如果顾揭飞输了呢?”

“那也是天意。我无能为力。”

一团暗云不知何时笼罩住战场的天空,一连串炸雷在遥远的天际轰响,仿佛战鼓在地底擂起。转眼间冰雪飘落,刚踏入九月的天气竟突然寒冷得有如腊月。冷风嗖嗖吹过战场,许多人被冻得打起一阵阵寒战。晶莹的雪花落在冥霜魄骨剑上,寒光湛然。

与此同时,赤焰般的文字从苍龙刀的刀身上隐现。古老的火焰缠绕著苍龙刀熊熊焚烧,热气将靠近刀身的冰雪全部融化蒸腾,冒出一缕缕白烟。

疾风烈烈。苍龙啸魂刀与冥霜魄骨剑像是两个棋逢对手的老朋友,正斗得势均力敌、难舍难分。空中满是洪荒异兽撕咬搏斗时所发出的咆哮嘶吼声。两把武器不断地相击,横扩出一轮又一轮能量的光圈,朝四周急散。每一次兵刃的撞击都迸溅出一簇簇缤纷绚烂的光芒,在两人四围形成花瓣绽放形状的光弧,它们与天上飘落的雪花一起,营造出一幕流光溢彩的人间胜景。

这场精彩绝伦的单人对决让观战的双方士兵大呼过瘾。这是一场冰与火的决斗,一场正与邪的较量,一场震古烁今、空前绝後的战斗。许多年後,今日这些观战的士兵们如果还活著,他们会无比骄傲和荣耀地告诉後人,他们曾亲眼见证了寒冰与烈火共同奏响的那一曲美妙的绝唱。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颜若苏那深碧色的瞳孔骤然一缩,紧接著腾空一跃。苍龙刀凌空三抖,带著与烈日争辉的光耀劈空斩落!

那是混沌之初的神之一击!

空中犹如现出一只巨龙的龙头,由上至下咆哮著喷射出龙息般的火焰!

烈焰铺天盖地地将顾揭飞全身罩住,他全身的衣服都被炙烤得干裂欲碎,脚下的雪也经受不住极烈的热度,瞬间融化干净。

顾揭飞抬头一望,眼神冷冽而宁静。一线银光荡破火焰!

“当”的一声巨响,所有人嘴里像咬了一块铁似的。冥霜魄骨硬生生挡住了苍龙刀的凌空一斩。幽谷关上的瑞军见状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