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秦帝国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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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洪荒时代(2)

其实,还有至为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在那个蒙昧时代,人们不知道父亲是谁,每一个人从一生下来就跟着母亲生活,女子也自然更多地或者是全部地承担了孕育与养活部族众生的责任。因此,人们辨认血缘关系,即我们现在所谓的“姓”,也都得靠“女”系⑧得以确认,所以,当我们读到《史记》里关于秦人远祖的记载时,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秦人远祖不是男性,而是女性,因而,我们寻找的不是始祖爷,而是始祖母。⑨

因而,当我们神游远古之时,浮映在我们眼前的秦人的远祖,不是一群白发苍苍、面如干枣的老爷爷,而是一群捧着尖底水瓶的年轻少女的面影,秦人的始祖母就是这群年轻女性中的一位……

①翦伯赞:《先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原文是:“当时的蒙古高原确有一个一望无涯的内海,在这内海中,有丰富的鱼类和贝类。虽然在这里尚没有苹果,便到处都生长着无花果,而且还有各种球根类植物。”

②陈立、高流水:《白虎通义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8月版,其原句是:“故黄金弃于山,珠玉捐于渊。岩居穴处,衣皮毛,饮泉液,吮露英,虚无廖廓,与天地通灵也。”

③翦伯赞:《先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8—39页。

④翦伯赞:《先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6页。

⑤[汉]刘安:《淮南子·览冥训》。原文是:“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⑥吕不韦:《吕氏春秋·恃君览》。原文是:“恃君一曰: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卫,肌肤不足以扞寒暑,筋骨不足以从利辟害,勇敢不足以却猛禁悍,然且犹裁万物,制禽兽,服狡虫,寒暑燥湿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备,而以群聚邪?群之可聚也,相与利之也。利之出于群也,君道立也。”

⑦翦伯赞:《先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36页。

⑧母系:即你是那个部落的女人生的。

⑨“人类最初崇拜的祖先,是女祖先,这已经是考古学和民俗学所证实了的。中国母系氏族时代的人群,也是供奉女祖先。他们都是“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而不是“于其王父”。翦伯赞:《先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15页。

§§§第二节颛顼之裔——秦人是以玄鸟为图腾的部族后裔

也许有的读者会问,秦人的始祖母真的会在这群年青俊美的少女中间吗?她姓什么,叫什么呢?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秦人的始祖母呢?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各位,秦人的始祖母真的就在这群年青俊美的少女中间,而且我还能认出她来。瞧,就是那位面容姣好、身材修条、捧着水瓶、盈盈向我们走过来的少女!我还知道她不但血统高贵,人长得漂亮,是个心灵手巧的织布能手(当然了,不是我们现在所习见的织布,而是用骨针串接兽皮一类的物件),而且还是个最擅长做肉脯的美食家呢!

也许有的读者朋友会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呢?

当然有。司马迁在《史记·秦本纪》开篇的第一句话中就明确地告诉我们:“秦之先,帝颛(zhuān)顼(xū)之苗裔孙曰女脩。”毫无疑问,女脩,就是秦人的远祖、初祖,而且,她还是五帝之一颛顼帝的孙女!

按照正史的记载,秦人的男性祖先大业、夏人的男性祖先鲧(ɡǔn)以及唐尧都出自于帝喾(kù),而颛顼与帝喾又是叔侄关系,都是黄帝的后裔,而黄帝和炎帝又同出于少典氏,少典氏是一个母系氏族,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如果用传统的血统论来观照女脩的身世背景的话,她的血统应该是很高贵的,是帝之后裔!

那么,我们又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她的体貌特征及其生存技能的高超呢?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她的名字,也就是这个“脩”字。“脩”,也写作“修”。“修”的古义为装饰,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注其为“修,饰也。”而“脩”呢,《说文解字》注为“脩,脯也。”其实,“修”和“脩”本为两字,但自汉隶时这两个字就已经互混,在古籍中通用,也就是说,自汉代以来,这两个字的字意和字义是相通、相同的。根据商务印书馆所编纂(zuǎn)的大型辞书《辞源》中的解释,“脩”有六义,其一为:装饰,整治;其二为:长、高,引申为善、美好;其三为:学习,遵循;其四为:著作,撰写;其五为:月在丙为脩;其六为:姓。

汉字文化学家们认为:“产生或使用于某一时代的汉字,其结构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反映该时代的某种文化意识。”①基于此,我认为“脩”字的字义和蕴含于其中的文化意蕴,恰好就反映了秦人女祖的体貌特征和个性品质,“脩”的本义是“脯”,又有“长、高;善、美好”之意,如果按照古人造字六法中的“会意法”②来解析“脩”字,我们就会看到,“脩”字的结构,左为“人”,右上为“目”,右中为“手”,右下为“肉”,合起来即为“脩”,即一个人很仔细地用手在制作一块肉。古人命名人物,往往有“随形赋名”的特点,即根据某人、某物的特点命名的习惯,所以,古人以“脩”为秦人女性远祖的名字,应该是反映了秦人女性始祖的某一方面的特征的,所以我认为,秦人女性远祖应该是一个身材修条,容貌姣好,而且最擅长做肉脯的年青女子。

至于说到她是心灵手巧的织布能手,那更是有据可依了。《史记·秦本纪》当中,就明确记着:“女脩织,玄鸟陨(yǔn)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从这句话里,我们不但知道这个女脩是个编织的能手③,而且还知道她是在编织的时候怀上了秦人远祖大业,怀孕的原因呢,是因为吞吃了正在天上飞着的燕子的卵。

可能有读者会问了,好,就姑且相信你,我们秦人的女性远祖是一个身材修长、容貌姣好,既会编织,又擅长制作肉脯的年青女子,但她怀孕却是在家织布的时候,吃了天上掉下来的燕子卵,这我不信。

我认为你的怀疑是对的。不过,司马迁所记的“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这句话,只是一个远古的神话传说,既不能视为荒诞不经,又不能视为史实。我们应该站在科学的立场上,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和方法,来审视和解读隐藏在这个神话传说后边的真实景象。

那么,真实的历史景象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真实的历史景象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还原。但我认为,比较接近于真实的历史景象应该是,女脩所在的部落远在东海之滨,具体说,女脩是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一位以熊罴(pí)为图腾的部落里的年青女子,或者是部族首领,或者是这个部落里的一个与众不同的年青女子。如果按照《史记·五帝本纪》里的说法,她应该与黄帝和大禹都有血缘关系。④但彼时非此时也,黄帝亦无特权,颛顼及其后裔自然也只有服务大众的义务,而无凌驾于其部族之上的权力,所以,她也只能是部族当中比较特殊,能够引起其他人更多关注的女性,绝没有不劳而食、不织而衣的特权。她和部族里的所有女性一样,饿了自己寻找食物,冷了自己缝制衣服。当然,她也不能逃避与他族通婚、生儿育女的义务。

因此,我们可以想象,在远古时代的某一个春天,女脩正在部族村落的草屋前,抑或是洞穴旁,也可能是河边的桑林间,用骨针缝缀着一块兽皮的时候,一位来自以燕子为图腾的部落的年轻小伙,追赶着一头受伤的野猪,抑或是一只野羊,或者是一只野鹿,来到了女脩的身边。女脩正在低头“织”衣,猛听得身边有野物跑过的声音,抬头看到的是一位额上画着燕子图案,手握一张竹弓,步履矫健的英俊小伙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顿生钦羡之心,爱慕之情;而那个来自燕子部落的小伙呢,猛一抬头,看见有位身材修长、容貌姣好的女性正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于是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向这位女子走去……

我前面已经说过,远古时代的男女关系,真正是淳朴而又简单,完全是受个体自然爱欲的支配,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论地位高下,不分种族,单凭自然爱欲,即可完成现代人需要若干时月,若干金钱,若干仪式才能完成的最简单不过的婚恋和婚育过程,而且,对男方而言,还不需要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和义务。因为此时,还处在母系氏族社会阶段的末期,这一阶段的人们实行的都是族外婚,女子可以无夫而孕,男子可以不娶而妻。女子有孕,所生子女,皆为本部族之“部众”和“族类”,所有的原始人们所能记忆的,只是生身的母亲,而不知其父为何方人氏,人人如此生,人人如此养,无贵无贱,无羞无耻,无忧无虑。

那么,为什么司马迁要将秦人先祖的来源记为“玄鸟陨卵,女脩吞而食之,生子大业”呢?我认为,这是司马迁,当然也包括其前其后无数具有“天命”思想的人们,为了神化其种族及自身生命历史价值而虚拟起来的一个神话世界,并由此而引发出来的一个神话传说。当然了,司马迁并不是始作俑者,但他的确是有意或者是无意地认可并相信了这类传说。直白的说,所谓“吞卵而生”,是秦之后人,或者是秦之前人,为了美化和神化其祖脉之“纯正”和“正统”而虚拟出来的一个神话,我们万不可信以为真,以“信史”的目光去审读秦人远祖之来源。

也许,有的朋友会问,在两性关系如此开放的时代,颛顼氏族部落与其他氏族部落男子交合的女子肯定不少,或者说比比皆是,个个如此,但为什么其他女性为什么就没有名字留下来呢?

我们在这里要注意的是,并不是在此以前秦人氏族部落里就没有生下过男性成员,而是那时生下来的男性成员都与外族通婚,在本氏族内没有政治地位,也就无所谓有名与无名了,即便是有谁起了个名字,也往往人死名销。而这个大业,之所以能够享名当时,流传至今,是因为当时正处于母系氏族社会与父系氏族社会交替阶段,而且后来终于取代了女性而成为嬴(yínɡ)姓部落的首领,所以他的名字才为后人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