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帆船利害攸关女当家人(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5295500000001

第1章 大帆船(1)

颁奖辞。

瑞典学院常任秘书C·D·奥·威尔森璀璨的希腊戏剧之后,以英国和西班牙为主的两个国家发展了国家戏剧艺术。欲了解现代西班牙戏剧,则必须先知道其过去的生活状况。因为长久以来,西班牙戏剧表现出强烈的对比:一方面,它有最丰富灿烂的想象;另一方面,它又有极为巧妙和偶有因袭的诡辩。一边是色彩瑰丽,另一边是很热爱修辞的对比。故作惊人的语言和错综复杂的情节相辉映,刻意安排出乎意料的结果,以强化抒情的效力。尖锐的不调和,而>中突一向趋于悲剧的结束。对话铿锵有力。诚然,内在生命是相当丰富的,而处理超乎一切的荣誉所持的严肃和坚韧,却也能兼顾想象力所驰骋的美妙言辞。在西班牙戏剧里,人为的矫揉颇能融化于真诚的独创力。

这位壮丽与特殊传统的继承者和后起之秀,是本年度两位诺贝尔文学奖的得奖人之一。他是现代的产儿,并且拥有完全独立的见解,此项见解和加底伦世界观不同。他热爱自由,为宽容而奋斗不懈,他与独裁和阶级政治格格不入,但是他却有自古以来西班牙戏剧家的特殊标记,那就是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尊严。这位作家就是何塞·埃切加赖。正如同他的前辈,他知道如何表现冲突于不同性格和理想中,使之非常感人,且有引人入胜的兴味;同样的,也像他们津津有味地研究良知上最复杂的各种情况。众所熟知的悲剧基本效果:引起观众的哀怜与恐惧,这方面他所表现的手法,不愧为一位戏剧大师。表现最生动的想象,和最精炼的艺术感之吻合无间,他比诸古西班牙戏剧大师们毫无逊色。爰此,对他的成就不予苟同的某批评家说“他是纯种的西班牙人”,这他是当之无愧。诚然,他的世界观是广泛的。他的责任感被净化了,他的基本观念是宽大为怀的,而在保存个别国家的特性方面,他的道德英雄观则含有人性普遍特征。

何塞·埃切加赖于1833年诞生在马德里,可是幼小时光是在慕西亚度过的,其父在该地的学术机构担任希腊研究教席。14岁完成中等教育后,进入土木工程学校,在学校里孜孜不倦的学习态度和熟练的技巧,令人刮目相看。五年后,1853年以极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学业。数学和机械是他最有心得的两个科目,他的独特见解和旁涉的有关部门,使他于一年后受聘母校担任教授之职。前几年的生活非常拮据,于是只有充当家教或是私人授课,以维持最起码的生活。虽然物质生活寒伧,但他却很快地成为一位杰出的教师,在纯数学和应用数学方面的成就真可谓傲视群伦,使他成为一位很出类拔萃的工程师。同时,他也热衷于学习政治经济学,包括自由贸易理论。不久,这位有才气的、活跃的工程师受邀请担任最崇高的职位。并曾三度担任内阁政府部长职。据认识他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异口同声地承认:他在处理国家财政和公家工作,都有令人望尘莫及的独到才能。

Mucia--西班牙东南部靠近地中海的地方。

这位学者除了发表解析几何、物理、电气方面的论文,又精力充沛地创作剧本,这可真令人惊讶不已。据说他创作舞台剧是有方程式和问题之类。他天才横溢的触须颇受赞美者大声喝彩,可是也遭受到人家的严厉批评。尽管如此,几乎人人都无法否认,他剧作中的道德感是异乎寻常的令人赞佩。一些批评家的意见并非无的放矢,以某些外科医生的例子而言,他们认为埃切加赖处理的手法只有一种,那就是Urere et secare;不过,对浪漫的赞扬和以严峻的态度谴责不负责、妥协,这方面确实值得称许。

埃切加赖追求胜利的生涯,对于别人一时跟着时髦的赞赏他不重视,只有对他天才的真正鼓舞他才细心倾听。他创作戏剧作品的丰富,使我们想起罗贝·底·维加和加底伦。

年轻时期,当他在土木工程学校念书时对戏剧就很热爱,所积蓄的零用钱几乎都用于门票看戏剧表演。1865年完成了一部叫《私生女》(La hija natural)的剧本,接着1874年发表了《存折》(El libro talonafio)。虽然他用笔名发表,可是不久人家就查出原作者乃当时西班牙财政部长埃切加赖。几个月后,《最后之夜》(La dltima noehe)也公演,从此他丰富的想象力就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有新的问世,一年之中曾有三四部剧本的惊人创作。诚然在此无法一一细列他的全部作品,但几本颇受重视的剧作则值得介绍。埃切加赖的成名作是1874年11月发表的《复仇者之妻》(La esposa del vengador),本剧中他显示了真正的天才,某些夸大的情节,美不胜收。观众都认为它恢复了黄金时代的西班牙戏剧,人们尊崇埃切加赖为国家戏剧诗最光耀时代的革新者。

翌年《剑把》(En el puno de la espada)问世,同样颇获赞赏。高尚观念中所含的雄伟力量使观众激动不已,喝彩之声与台上的表演齐鸣,剧终后埃切加赖本人出场七次以答谢观众的不绝掌声。1878年发表《火柱和十字架》(En elpilary en lacruz)后引起很大的争论,作者表现本人是自由思想对抗无法容忍、人性对抗宗教狂热的维护者。埃切加赖的典型作品是1882年所发表的《两种义务的冲突》(Conflicto dos deberes)。义务(责任)的冲突几乎是每部剧本中不可缺少的情节,可是这一部凌驾其余的,显得特别尖锐和极端。

使他屹立文史永垂美名的是另外二部作品:1877年1日公演的《或狂狷或神圣》(o locura osanidad)和1881年3月公演的《大帆船》(El gran Guleoto)。

在《或狂狷或神圣》里蕴藏着许多不同的观念和深不可测的才华。本剧描叙一位基于义气而放弃世俗财富和牺牲个人前途的人,他被人家认为是疯子,而他的朋友和世人也都以疯子对待他。罗连梭(Lorenzo de Avendano)意外而且无法否认地得悉声名和财富不能合法地属于他时,他毅然抛弃了它们,当一个人不合法的不容置辩的证明已消失时,他坚持自己的决定。这种理想主义被他的家人视为疯狂,并且罗连梭被人人视如唐吉诃德,一个顽固而心地单纯的人。戏剧的结构既稳固又结实,显示那是一位工程师的作品,他精确地计算了所含的全部因素,同时这作品也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更高层次的一面,那就是诗人的成熟创作天分。除了外在冲突,这作品也描叙一个极为悲哀人物的内在>中突。它包含一种义务和机会主义之间的奋斗,而罗连梭顺应理性的指挥达成殉道。经验常常告诉我们一件很普遍的事实,一个忠实地服从自己理性的人必须准备忍受殉道的命运。

《大帆船》给人更深邃的印象。公演后的一个月内连续再版五次以上,并且激起全国的预约热潮,以对作者表示敬意。因为对人物心理的非凡描写,本剧具有不菲的价值。主题显示造谣生非的力量。最纯洁的人物形象,被人们的闲言闲语破坏,同时恶意中伤地变成畸形了。叶内斯特和狄欧德拉并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可是这个世界认为他们是有罪的,最后,他们被人遗弃,结果他俩投入彼此的怀抱。细腻的心理分析在此表现于无微不至的观察,这两位高贵人物绝无窃取邻居权利的意图,结果不知不觉中彼此孕育了情愫。他们受到被驱出家门的逼迫之后,才发现彼此相爱的事实。本剧中浪漫主义获得胜利,剧中诗的美妙是清晰可见的,抒情细节的穿插缤纷多彩,而结构又毫无瑕疵。

埃切加赖继续从事着戏剧家的生涯。今年(1904)他发表另一新著--《不安的女人》(La desequilibrada),一开始第一幕的提示和详细的叙述真是天才的大手笔,而整部作品皆洋溢着诗的灵感。剧中人唐毛利修(Don Mauricio)--一位埃切加赖喜欢的典型骑士--他不愿意轻忽职责(义务),以换取个人的幸福。

这位伟大诗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名副其实的,他的作品以精力充沛见称,他的观察方式孕育着这种高远的理想,对此,一位颇负盛名的德国批评家说:“无论在任何时候,埃切加赖都会要求履行权利与义务吧!埃切加赖借着《大帆船》里的一个人物,说出对世界最悲观的话:“直到他死后三百年,才认识他的天才与众不同。”

无疑地,这种情况确实会发生。除了上面一般性论述的说明之外,我们也能从埃切加赖的作品所引起的公正赞誉获得证明。对那些赞美的颂辞,瑞典皇家学院同意再增一个名额,颁发诺贝尔奖给这位杰出诗人何塞·埃切加赖--西班牙皇家学院的荣誉与光荣,以表示对他的敬意。

注:埃切加赖没有正式致答辞。

献给各位观众与读者本剧演出成功乃诸位的抬爱,本人不敢居功。

各位观众,诚然言之,诸位以敏锐的眼光与高度的道德感,自始即深悉本剧的意旨,且善加爱护;出版者的盛情与慨予出版,本人由衷的感激,这份云情高谊将永铭不忘;本剧的各位演员,以其卓越的智慧与超凡的领悟力,以及精妙的演技、丰富的感情,竭诚与旺盛的精力,配以艺术大师不急不缓的适当腔调、始终如一且允厥允中的表情、完美无缺的机智,履险如夷,使剧中人物皆能栩栩如生。

本人献此拙文,心怀悃诚、肃然的态度,谨向诸位聊表感谢于万一。

--何塞·埃切加赖(José Echegray)

中西文人文物名称对照。

Teodora狄欧德拉(胡立安之妻)Kon Jlián唐胡立安(谢维洛弟弟)Kona Mercedes梅儿西底丝(谢维洛之妻)Don Severo唐谢维洛Pepito贝比多(谢维洛之子)Emesto叶内斯特Un Criado仆人一OtrO Criado仆人二时间:当代地点:马德里。

人物对话。

布景:一间书房。左边,阳台;右边,一扇门,中间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纸、书、一盏灯;偏右,一张沙发椅。晚间。

景一:叶内斯特坐在桌旁,似准备写字。

叶内斯特:没有!……不可能!……不可能也得可能。有了,脸孔正热烘烘的激动;我感觉得出,内心的光在发亮,我看得见。我看见它漂浮的行式,飘荡的轮廓,而忽然间,从隐秘的内部发出声音,声音鼓动着光,痛苦的呐喊,爱的叹息,冷峻的大笑,……生于热情的世界,奋斗!……而投掷于我身外,存在于我周围,而充溢于呼吸的空气里!

于是,于是我对自己说:“这是一刹那”,于是我拿起笔,而两眼凝视空白的纸,耳朵仔细听,忍着心脏的跳动,我双手压着纸……可是,啊!无力的讽刺,……轮廓消失了,灵视消散了,呐喊与叹息皆没了踪迹…而虚无,空虚环抱着我!……单调的纸空空如也!无用的思想,无精打采的疲惫。不仅如此,静止不动的笔还是如故,纸依然是空无生命,缺少理念的生命。唉!……虚无有这么多的形式!多么冷嘲热讽,黑暗的,静静无声的,我可怜的创造力啊!许多,许许多多的形式…没有颜色的画布,没有轮廓的大理石,阴极颤动的混乱噪音;然而没有比这悲惨的笔更难以控制,更令人难受的(丢笔),白纸仍然是白纸。唉!……我是无能为力替你填满,可是,我能撕毁你,连同我的野心和屈辱做出卑鄙的凶杀!如此……如此……更小……更小……(撕毁纸。稍停。)如何?……幸运的是没人看见我的举动;除此而外,这种狂暴是滑稽,也是不合法。不……我不服。我还要想……直到被征服或者被毁灭殆尽。不……我决不屈服。试试看,……试试这方式是否……景二:叶内斯特和唐胡立安。后者,从右边上,穿燕尾服,拿着外套。

(以下叶内斯特简称叶,胡立安简称胡)

胡:(出现在门口,可是没进来。)嗨!叶内斯特。

叶:唐胡立安!

胡:还在工作呀?……会打扰你吗?

叶:(站起来。)打扰?别客气,唐胡立安!……怎么会,怎么会呢。狄欧德拉呢?(胡进来。)

胡:我们从皇家剧院来的。她和我的兄嫂一起上三楼,去看梅儿西底丝买了些什么东西,要进我房间时,看见你的房里还有灯光,所以来看你,跟你说晚安。

叶:很多人?

胡:很多,和平常一样,朋友们都向你问好。你没去,他们感到很惊讶。

叶:噢!真有趣!

胡:你受之无愧,甚而还不够呢。你,你是否已享受了三个小时的清静,获得灵感?

叶:清静是有;灵感却没有。我用心思索,却找不到灵感,希望它来,却不来。

胡:是不是失约了?

叶:这也不是第一次。虽然没得到灵感,却另有发现。

胡:发现什么?

叶:这个……我是一个可怜的魔鬼。

胡:魔鬼!嘿,我想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叶:不中亦不远也。

胡:为何和自己生气?是否因为你前天告诉我的剧本写不出来?

叶:应该写得出来!我觉得有点反常。

胡:灵感和戏剧,对于我的好叶内斯特是不是唇齿相依、不可分离的?

叶:问题是在于想象,虚构。我认为戏剧的内涵是包括一切,给予形式,再加饰上适当时事件。要产生一件新奇的事物,很难,反戏剧,根本不可能。

胡:可是,怎么不可能?我们来谈谈,告诉我一些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坐在沙发上。)

叶:你可想象得到,最重要的是人物,有了人物才有剧情,人物发展故事情节,人物赋予剧情生命,人物挑起悲剧的结局,人物吞噬了悲剧也获得喜悦,人物离开不了事件。

胡:太丑?太令人厌恶或太坏?

叶:不是这样。丑,人人都丑,像你或像我。坏,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坏。令人厌恶,也不对,我不是怀疑论者,也不是厌世者,亦非深懂人生的人便可以命定应该如此,或冒犯大不敬的罪过。

胡:那么,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叶:唐胡立安,问题的症结是所处理的人物无法具体地在景物中活动自如。

胡:圣母玛丽亚!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说的是神话故事剧,一些巨人族的角色?

叶:是巨人,但,是现代的。

胡:结果呢?

叶:结果,那个人物是……“每一个人”!这是最好的结局!

胡:“每一个人”!你说得有道理:没法人人都出现在剧中;这是值得推敲的事实,也是不止一次被谈论过的真理。

叶:那么你已经晓得我所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胡:也不完全对。“每一个人”可以浓缩于某种典型或人物。对于这个,我在行;可是我曾经听过,这种方式已有不少大师不止一次地用过。

叶:不错;只是我的情况,我是说,我的戏剧,却用不上。

胡:为什么?

叶:理由多得没法说清楚,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胡:没关系;时间多得很。

叶:好吧;那一大堆人中的每一个人,成千上万滚滚人头中的每一个头,那个魔鬼时代的巨人世纪,我叫它为“每一个人”,他似昙花一现地出现于我的剧中,开口说一句话,眼睛只瞄了一下,或许他在神话里的动作只是一个微笑;出现一下子,然后就退场:没有热情、没有狂怒、没有恶行,这冷淡、索然无味的作品;只是为了消遣。

胡: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