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是大雨淋淋,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他走到她的房间门前,伸手握住了开门的门把,却又松开了手。闪着黑曜石光芒的眼眸目光闪烁,伸出去的手又伸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还是心里有什么胆怯的。但最终,他还是打开了房门,轻轻地掩上门之后,走到床边顺手按亮了一盏台灯。
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似乎都很微弱是的。他心中一动,手指划过她脸颊的边缘。
这时,昔羡彤疲倦地拉开眼线,迷茫地望着他。手指划过唇角的时候,昔羡彤伸手握住他的手。奇迹!独孤排云没有挣脱!
“你为什么那么地讨厌我?”幽怨的声音透着沧桑,仿佛是来自很远的地方,穿过了数不清的阻碍,才能来到这里与这个人交合。“在你的心里,就算是没有别人也不可能有我的存在,是吗?你说愿意渡我,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苦海里出不来?”
独孤排云浑身一个激灵,这话……这话,这话为什么像是曾经在哪里听过。再看她的眼睛,依旧明澈,可是中间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怨、恨、苦、痛。此时的他终于明白被寒冷包围心脏的时候那种喊不出来的压迫绝望,就好比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不到空气的挣扎。
“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她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肉里,米大的血珠一颗又一颗地冒出来。此时的独孤排云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痛楚,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他逃不掉了。
台灯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地闪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脸也在乍明乍暗的光线里时隐时现。霎时,一道蓝色的强光在这里一闪,独孤排云的双眼被刺痛。昔羡彤手软了,一下搭在床沿上,嘴里模模糊糊地喊:“好疼啊,好疼……”
独孤排云一怔,受惊地离开床一段距离。
从迷途建好之后,离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亲身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多少次了。只是每一次之后,他的迷惑也越来越重,重到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忐忑,不必要的焦虑、期望,各种各样繁复的情绪累加在一起。时间一长,他的人更变得不安。尤其是昔羡彤出现之后,这感觉越来越强烈。
细儿,细儿,细儿,每想到这个名字,什么却都又断绝了。一片空白,犹如身处迷雾之中,不得方向。
夜更深了,越发的深邃了,就像他的那双眼。
雪暖拧开床头柜上台灯的按钮,原来黑漆漆的屋子亮堂了一大片。窗外的雨下得好大,除了雨声,其他的声音都被埋没了。哗哗哗的,都有点震耳欲聋的意味了。
印花的蚕丝薄被被掀开,露出她细长的双腿。自从发生了画的事件之后,独孤排云都没有再来迷途宫看过她。她知道自己可以走出去见他,可她害怕独孤排云会生气。不管是在当时还是在现在,她都不希望那幅画被看到。而她也知道这种几率是不存在的,以他的个性那幅画少说都被看了不下几十次。
摸摸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在隐隐作痛。本来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会痛的,而他那天一推仿佛让疼痛都加剧了。这么久了,肚子还是在痛。她也是个和他一样要强的人,不愿意轻易屈服,所以她都忍着的。
眉头皱着,看着柔和的灯光,视线变得迷糊了。
火红的天,分不清时节,分不清时辰。悬挂在天空,残阳已是血色满布。冷风凛冽,地面上早就枯败一片。浑黑的土地,没有了一株植物。空气里有股怪异的气味,时而浓时而淡。
朝前走走,隐约有一座城郭出现。古老的建筑,荒凉破败。城上的旗幡无精打采地悬挂,一条宽宽的护城河从城门前流过。再走近,又是一派火红的沉重叹息,那是彼岸花。整整齐齐,繁繁茂茂,就像是厮杀后的战场,留下成河的血水在满目萧条的战场流淌。
看清眼前的这一切的时候,雪暖整个人都僵直了。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目光中的害怕遮住了此时所有的情绪。她不是在床上躺着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路呢?怎么没路了?身边全是火红的彼岸花,她被包围在中间连一步都踏不出去。要是踏出去一步,踩在上面,仿佛就要挤出一滩鲜血。
她捂住脑袋,惶惶地说:“不,不要……”
“走,你怎么不走了?”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又像是石块之间的碰撞。粗糙,厚重。又有点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遥远却又临近。
雪暖两手掐在一起,身子瑟缩着。“我不要,不要……”
“怎么,你不敢了?”声音又在响起,“你要是不敢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呃?”雪暖此时才惊异地发现,她居然会说话了!她不是从生下来就是哑巴吗?如果不是这样,孤儿园的小朋友也不会欺负她,连老师都剥夺了她上音乐课的权利。
“我会说话了?我会说话了?”雪暖激动地笑起来,摸摸自己的下巴、喉咙,拍打自己的脸,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原来我也可以说话,原来我也跟她们一样能说话的……”
“你是能说话,可你不配说话!生生世世你都不能说话,这是对你的惩罚!这是对你的惩罚!对背叛者的不可饶恕!”天空深处的声音也激动了,就算是辨不出男女,可是夹杂在语气里的不屑鄙夷是很明白的。“这就是你的惩罚!这就是你的惩罚!”
“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惩罚我?”她叫嚣起来,刚才的害怕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所有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惜放过任何可以扭转的机会的人一样。以前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可以说话就不要像个哑巴一样。做了那么久的哑巴,她不要在这样继续下去。要是能够说话,她就能像林诗情一样站在他的身边替他回答很多事情。她自信林诗情就是运气好点在独孤公馆和他一起长大,凭实力凭外貌她一点都不输给林诗情。爱的欲望在心里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燃烧着她的心。火山般的喷薄而出,将炽热的岩浆涌出火山内。
“你没有机会了,你生生世世都是哑巴,没人疼没人爱的哑巴……”狂傲放肆,轰然如雷。像是要撕裂了天,崩塌了地,毁了人间,乱了沧海。
“不要……不要……”雪暖捂住耳朵,她不要听,她不要听这么残忍的事情。
“贱婢,生生世世你都是哑巴,没人疼没人爱……”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没人疼没人爱……”原来这个宿命,早就注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