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泄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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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泄密者(22)

全樱显然对我刚才能在话语中带上她非常满意。一上去医院的地铁,她立刻和我套起了近乎,与原来冷冰冰的态度相比可谓有天壤之别。她笑着说:“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是江浙一带的吧?”

她这样的问话方式我早已接受了不知多长时间的训练。我出生在山东,但确实是在江浙一带成长起来的。所以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我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答道:“对,我是江苏常州人。”她一听做欢喜装:“是么?我是江苏盐城人,咱们还算是大同乡呢。”

“同乡个六。”我在心里暗暗说道:“也不看看你那口黑牙,偏偏还想来懵我!”原来她虽然长得貌美如花,肤色白皙,与普通的江浙女子没多大差别,而且说得又是本市特有的普通话,我也听不出什么破绽,但她那口黑牙,却是江浙一带女子所没有的。那明显是长时间喝含氟量较高的水而喝出来的,老家不是甘肃就是宁夏,反正是在大西北,与地处东南的江浙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可她兀自不觉,仍然在继续和我拉关系。也好,听听她怎么说。

“我离开家乡出来念书也有六年了。口音啊都改得差不多了。你家里还好吧?”

这倒是一句我没听说过的问候。我笑笑,说道:“好。他们在农村老家生活的都不错。”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呀,看不出来,你还是农村出来的!那是家里姊妹都挺多,你家是怎么把你攻出来(意为花钱让孩子上学)的?”

我说道:“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我父母一共有四个子女,我排行老三,而且是唯一的男孩。就凭这一点,我得到了父母无比的疼爱。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毫不迟疑地把我送进了学校,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儿子荣耀才能光大门楣,振兴家族。我的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也都节衣缩食,供我吃穿用度。想来,我的大学生活虽然艰苦,可还是一步步走过来了。”

她又道:“如此说来你也算挺不容易的了。哦,对了。你念得什么系?”

对这个问题我可以做N种回答,而且每一种回答都有每一种回答的理由,但最后我选择了第N+1种说法:“历史。高等数学中的泛函和微积分我弄不懂,物理里面的什么贝赛尔函数拉普拉斯方程我也听不明白,理科没有望了,所以去选了历史。”

“历史?世界史还是中国史?”

“中国史。我对世界史没多大兴趣。老师讲最多我也就是做笔记,偶尔听听,但绝对不会往心里去。我真正爱好的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东西。我认为,一个民族只要有它自己的文化,它就不会灭亡。我们中国正是如此。什么突厥、鲜卑、高丽、柔然、吐蕃、羌、氐、羯、蒙古、瓦剌、女真,一次又一次地冲击中原文化,不但没有把中原文化弄垮,反而自己也被中原文化给同化了。就凭这一点,我学习中国历史就不后悔。”

“我学的跟你有点差别”,她微笑着说:“我学的是法律,最深入钻研的就是宪法。这部国家的根本大法背起来很让人头疼,我们当时还花好大精力将它啃了下来。当时也曾想过要去当律师,但抉择了半天还是把这件事给耽搁了下来,最终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做一名普通的秘书职员。”

“唉,别这么说,”我说道:“我做的不也是秘书么?毛主席说过‘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只要尽力了就行’。我觉得这个岗位挺适合你的,你大方得体,办什么事都是有条不紊的,肯定能得到徐总的赏识。”

“你不也得到了老总的赏识了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忽然她抬起头来道:“张哥,咱们单位里你最佩服谁?”

这个问题倒把我给问住了。不是我欧阳自高自大,而是依我的行事观点和风格来看,这些人都是明摆着的蠢货。袁源表面上装的道貌岸然,实际上也不怎么廉洁,而且在这次事件中居然想以损害公司的利益来扳倒老徐。老徐做事更是畏首畏尾,拖泥带水,迟疑不决。如果他在当初协议签订的时候就把货款跑下来,现在也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还有那个李部长,傻到了要替人受过的地步。你就是庇护别人也得先保护好自己呀!结果整个一鸵鸟,把头扎进了沙堆里,屁股还在外面露着。就这些人也值得我欧某人翘大拇指?太搞笑了!我为人只佩服强者,所以这些人都不在我考虑之列。倒是卡冠士的老板金钧,虽然经常和蔼可亲,可实在是一个顶尖儿的厉害角色,不可小觑。可这话不能在她面前摆呀,我故作沉吟的样子,半晌回答道:“咱单位人才济济,各种战线上涌现出来的优秀工作人员不计其数,都是值得我们佩服的人。但要说一个最字,恐怕还得数着咱们袁总!他办事公平,一肩明月,两袖清风,大伙儿都极为佩服他!和他这么多天的接触,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说这话的时候,我嗓子眼里感到一阵恶心。

她点点头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依我看来,咱单位我最佩服的还是徐总了。你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兢兢业业的,实际上他是属于那种内秀型的人,英华内敛,不表现在外罢了。而且他也很会开玩笑,他说的笑话都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我每次差不多都被他笑痛了肚子。比如说他说他有一次陪夫人上街买衣服,夫人看中了一件珍贵的貂皮衣服,试了两次都没舍得买。卖货的小姐不高兴了,就叽哩哇啦的骂了起来,说他的夫人是‘二奶’,‘小姐’。他立刻反驳道:‘难道你不是小姐么?’把那个售货员气的哑口无言。”这个笑话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并不认为它有多好笑。从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真猜不出她是真的如此想呢还是假意做作。刚才老徐趁乱拉她手的事她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不知道她的内心是否和我一样感到恶心。

我言不由衷地陪着她笑了一下。她又说道:“哦,对了,李部长已经提前去医院了。你说这件事能不能办成?徐总现在还急得够呛呢!”我听到此处只淡淡说了一句:“那也不好说,看那边的态度了。”她听到此处便不再说话,把脸扭向了窗外。那里间或闪烁着几张奥运宣传画,耳边不断传来呼啸的风声。这条地铁还是三年前建的,现在还不算太老。只要不是上下班高峰,坐着还很舒适方便。

终于到了大鸿源医院了。两人走出地铁,爬上楼梯,来到地面上。这儿是正儿八经地市中心地段,房价极高。大鸿源医院这么一个民营企业居然能在这儿建起这么大面积的建筑,可见它背后老板的财大气粗。

我们迈进了医院。导医小姐一开始还很热情,说二位来看什么病呀?我领你去挂个号吧。待听说我们不是看病的,而是来同医院交涉事务的,她的态度立刻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立马别过脸去,连理都不理你了。全樱有些不服气,想要跑过去把她给喊过来。我叫住了她:“别喊了,喊也是没有用。她们的提成与她们介绍的病人数目成正比。你又不是病人,跟你说话这功夫人家是不是又多挣钱了?”她一想也是,佩服地说:“张哥,你真行。”我含混地道:“以后叫我全名好了,叫别的我听不惯。”她不以为意,问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急,咱们现在先坐这儿等一会儿。”我指指身后的长条凳。

“李部长不是已经都上去了嘛?那咱们是不是也快点?”我听得有些摇头,这位大小姐有时候怎么表现的精明异常,怎么有时候又这么榆木疙瘩。“你急什么,该咱们上去的时候我自然会领着你上去。”我说道。

她不再说话了。或许她听懂了我的意思,因为她毕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现在坐在长条凳上,百无聊赖之中我将眼神集中到地面上,看着地面上一双双脚在急匆匆地走过。其中有老人的布鞋,男子穿的皮鞋,妇女穿的高跟鞋,孩子穿的凉鞋--—每个人虽然都走得很快,可他们的脚步都是沉重的。无论怎么讲医院都是一个阴气最重的地方。因为死在这个地方的人最多。人这一生啊,其行也匆,其去也速,一来一往间到底能留下多少东西呢?或者说,有多少东西能让别人记住你呢?

我看了一眼身旁端坐着的全樱。她似乎是有些木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丝袜包裹下的粉腿就那么半翘在空中,让人无端起了不少遐思。我甚至将她偷偷与婉汀对比了一番。若论容貌,婉汀或许还能胜她一筹,但婉汀的腿实在是太细了,就给人一种瘦骨嶙峋之感,穿着丝袜肯定也衬不出韵味来,所以她在夏天也很少穿裙子,即便是穿也穿那种窄裙,让人看不出腿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