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泄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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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泄密者(23)

“来了。”全樱的一声呼喊把我从迷梦中唤醒。果然,李部长摇摇晃晃地从电梯中出来了。我站起身,走了上去:“怎么样了?老总挺关心这件事,特意叫我过来问问。”他满面愁容地道:“不就碎了一片镜子么?怎么就不值钱了?那院长说话也太黑了一点。”我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道:“医院院长说这样的仪器别说当绣花枕头,摆在那里供人展览,就是连扔到垃圾堆中都未必会有人捡。你说这话损不损?他说如果咱们公司再不把这台仪器好好的弄过来,他们公司立刻就派人过来砸了咱们的招牌。”他还要继续唠唠叨叨地说下去,我制止了他:“算了,老李,这事又不是因你而起。你干嘛替别人背这么个黑锅呢?”老李大概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句话来,他愣了一下:“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岗失业?”我说道:“他下岗失业可以找你,你下岗失业又去找谁?”他一惊,问道:“有那么严重么?”我说:“我是董事长的秘书。我的话你得掂量掂量吧。”他一听真的急了,将我拉在角落里:“你是说老总有撤我的意思?”我微笑言道:“我可没说。”他抽出食指晃动了一下:“哥哥给你这个数,你帮哥哥这个忙行不行?”我说道:“有些晚了。不过还没绝望,我可以试试看。”

他刚要跟我动真格的,不提防全樱在这时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儿嘀咕什么呢?”李部长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没、没什么。”大概觉得这个谎撒的过于低劣,他又立刻补充道:“嗨,刚才在讨论一些不适宜女人的问题。”全樱一听,进不得退不得,僵在那里。我见状道:“李部长,这样吧,今晚上我过去一趟,顺便看看嫂子。”他说:“求之不得,我在家恭候你。”

他千恩万谢地走了以后,全樱看着我:“他走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我说道:“去院长室啊,正好可以顺便看看仪器。”这话其实正是他心中所想。她估计此时正想说而不好意思开口,那我就先替她提出来。她跟我毕竟不能算是一个阵营的人,待会儿商量机密事的时候找个理由把她支开就行。她又犯傻了:“院长室又没贴出来,你怎么知道在哪儿?”

我说道:“这个容易,A605,走吧。”她觉得挺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自然不能说是我凭借多年经验观察出来的,只是道:“上次来这里看过病,所以记得。”她的眼神一下子怪怪的:“你也有病?”我这才想起这家医院的主打项目是生殖生理健康,来这里的人不是得了这种病,就是得了那种病,反正都是一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东西。我说道:“小丫头胡说什么,那次是偶尔来检查一下身体,也不能算是看病。”她不再发问了,估计她把我的话当真了。

来到A605门前,我依照惯例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低音:“请进!”我知道这就是那个院长了,于是推门而进。果然,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满面精悍之色的中年汉子。他自我介绍道:“我就是院长。二位有什么事?”

我说:“我们是天维公司派来的,来和您谈一下那台仪器的事。”他一听有些发愣:“刚才你们单位不是来了一个管供销的李部长么?他已经走了,你们怎么才来?”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好在我早有准备,我说道:“刚才李部长和您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老总刚才给我一项新指示,让我来跟您谈谈!”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全樱:“那这位也是你们单位的代表喽!”我说道:“她对这些仪器比较懂行,所以让她过来看看。”说着我向他递了个眼色。

他会意地点点头,道:“那,你们二位就这样吧。这位小姐就由我们院的张院长陪同去看看那台仪器,咱们就在这儿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全樱有些不放心,可一时又找不到驳斥我的理由,只好跟着那副院长走了。

她走之后,院长把门关上,问道:“说吧,你们老总给你什么指示?”我说道:“实话不瞒您,这台仪器的破损情况李部长已经交代过了,说不算严重—”他不服气地道:“那也不能用了呀!”我说:“您别急。您这台仪器货款还没付,是不是?”他说:“对啊,但我是准备把它退还给你们的。”我说:“如果我能保证把它修好呢?”他说:“能了又怎么样?”我说道:“您要是认为我能把它修好,我就把它带回去修好。而且我们的价钱给你打八折,但是有一个条件。”他也明白那台仪器破损的玻璃不难用仿制品补上,此时见有100万的回扣,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条件?”我微微笑了一下:“就是这剩余的400万你直接交给我们老总,而不要交给别人。”这对他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给谁汇款还不是汇。他问道:“什么时候汇钱?”我说:“我把仪器修好你们试用合格了就汇吧。”我之所以敢自作主张定价格,主要是我了解袁源心中的底线还在300万以下。

他笑笑:“老兄可比那位李部长精明多了。这样吧,此事若能办成我也不能独吞,咱俩就二一添作五,把它分了怎么样?”我笑:“全仰仗您出力,我跟着沾光。”

正在这时,张副院长领着全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院长问道:“怎么样?”副院长为难地说道:“她看了之后说要带回去仔细检查检查。”院长大方地说:“那就放行吧。”

我从袁源的表现中知道这绝不会是什么正规仪器,里面纰漏之处必定不少。若是被全樱带回去检查,指不定就发现了什么破绽,那样她向上司一汇报,天维公司可就惨了。天维一垮台卡冠士就首当其冲地接受压力了,所以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就拿走仪器。

我对院长道:“院长,那您的意思是不是再推迟两天?我们单位那个检货员家里正忙。”院长立刻道:“那样的话推迟两天也没什么。”全樱一听急了,说:“咱们单位那个检验员小刘不是一直在么?”我说:“你不知道,近期老总要派他去卡冠士考察,这两天他正忙呢。”全樱不知真假,道:“那好,也只有这样了。”她可不知那个小刘跟我关系极火,要编这么个瞎话骗她自是极为容易。

在回公司的车上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张哥,我总觉得那个热疗仪有问题。”我说道:“什么问题?”她说:“说不清,总之看着有些扎眼。”我还真挺佩服她的只直觉的,我说道:“过几天再看吧。这事牵扯那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

她一时沉默不语。忽然,她用央求的口吻对我道:“张哥,我求你件事行么?”我说:“什么事?”她说:“平时徐总消息不是那么灵通,所以在单位中总是吃亏,我想帮他一个小忙。你在老总身边,资料来源那么丰富,能随时提供给我一些么?”

我既知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拒绝。“没问题!”我说道。

回到办公室后,我对袁源道:“老总,有件机密事我得跟您汇报一下。”他瞅了一下外面,见有不少人,就拉开那扇半透明的玻璃门,让我进入到里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间屋子面积远比不上外间,但装饰极为豪华,地上铺着格仕玛的精装地毯,门对面两个仿古瓷瓶在暗淡的空气中散发出幽蓝的光泽。瓷器内侧是两张真皮沙发。真皮沙发再往内是一张小茶几。小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茶几上方是一个大钟,上面指示的时间却是9:35:25,指针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微微觉得奇怪,这部钟怎么会不走呢?老总经常来内间休息,何况他是一个极为严谨的人,怎么会让这么一个精致的挂钟失去它原有的价值呢?袁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微笑道:“指针没电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更换。”接着又道:“什么事?”

我呵呵一笑,说道:“大鸿源医院院长同意了我的请求,让我去把仪器修好,然后直接付给您400万元,而对外宣称这仪器没法子要,未付给我公司任何款项。”袁源虽然外表清廉,实质上极贪。这一点我在替他送魏关长支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所以我知道这一切肯定对他有效。

果然他笑着拍拍我的肩:“小张,我可真服了你了。那个全樱没在其中作梗吧?”

我说道:“您放心,这事儿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不成的!”袁源道:“呵,你倒是挺有自信。”他说着指指身旁的真皮沙发:“来,坐下喝杯茶吧。”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我在一张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一边看着袁源将冲泡好的澄黄清亮的茶汤倒入公道杯中,然后分别倒在两个细长形的白色细瓷的闻香杯中,最后再翻扣进小茶盅。他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我:“来,尝尝,新泡的铁观音。”我看着他一套极为娴熟的手法,说道:“想不到老总是个茶道高手。”袁源笑道:“高手说不上,我留学日本的那会儿都流行这些东西,我也马马虎虎地学了一些。其实若说起茶道,真正的根儿还在中国,《茶经》的作者就是陆羽么!”我连忙点头称是。这个老总有时还真不含糊。

喝完了茶,我又陪袁源闲聊了一会儿,便出来进入外面的办公室,看看点也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我走出云琅大厦的时候,才想起答应过李部长要去他家的,为了履行我的承诺,我在此时就先来到了李部长家。

李部长告诉过我他家的住址在张家界路43号7栋3单元501室。我于是按路索骥,一路找寻了过去。

张家界路在本市的城北,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别说是大学才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我,就是在本市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不知道这个地方的也大有人在。司机在窄仄的街巷钟频繁地打着方向盘,一面对我说:“你也多亏是遇到了我,要是换了个年轻些的,肯定就找不着地方。”这些话很有自卖自夸地意味。但我只是笑笑,问道:“您开车的时间有二十年了吧?”他答道:“嘿,整整二十五年了!一开始开的是小三轮,后来才换的车。”我冲他翘了一下大拇指,说道:“以后有机会就坐您的车。”他便很利落地笑笑,继续打着方向盘向前走。

从天维折腾到城北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我于是可以想象李部长每天上下班乘公交车有多么的不方便了。剩下的事就比较好说了,我先找到了43号,接着找到了7栋楼。

这是一座极为破旧的老楼,外表已经在落日的余晖中暗淡成了浅灰色。从户型上来看,这里应该都是二室一厅的配置。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象得到一个大型公司的高级干部会住在这里。

这些楼没有警卫。我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楼道里也没有声控灯。那个仅容一人行走的楼梯在此时显得格外漫长。我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了上去,鞋的回音也因此显得格外悠长。

终于到了501室。

门上没有猫眼。我按了一下门铃,里面有个女人问道:“谁?”我说道:“是我,张孟贤!”她赶快给我跑过来开门,大概她也听李部长说过今天晚上我要来。

门开了。里面出现一个相貌很普通的女人。她未施妆黛,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辨。但看的出来她是很爱这个家,很爱李部长的。我几乎是一下子就能体会得到她身上的那种柔和贤惠。这是一个属于传统文化的女人。我在心中暗暗感慨,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的上李部长。

“嫂子好!”我微笑着打着招呼。

“快进来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