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初夏,林宇和小航乘着马车,傅梓鸣则骑马在前,自运京城起,沿着官道一路往南下。因手里拿着皇帝赐的通行官印,怀内揣着皇帝给的银票,又有皇帝特派的人作马夫兼保镖,他们这一路行来,都吃得好穿得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车夫严青,不仅怀有一身武艺,且熟知各地风貌,为曹晟身边的得力助手之一。在林宇出行之时,曹晟特命其跟随林宇,并一定要在林宇求得解药后带她安然无恙地回京。遂从此以后,严青由皇帝近侍变成了一平凡女子的护卫,但他没有什么怨言,一直遵照皇帝指示一路保护着林宇。
林宇看着一路缓慢变化的美景,越往南越是绿意盎然,各种新奇的花鸟虫不时显现。看那远处青山悠悠,偶尔能听到不远处的淙淙流水声,她的心情也随着这些美景而兴奋起来。她不时拉着小航的手,把自己在医书上所见的一些植物及鸟兽,对着车窗外所见之物作讲解介绍。小航有时看到自己熟悉之物,也能插入一些她以前的所见所闻。但当林宇提及月宫之事时,小航却回以一脸的茫然,林宇料想也许她正如自己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日,他们即将赶到中原著名的吴国旧都邯泽。邯泽城中,以各方来此求学的学士居多,城中最多的店铺是书画阁及茶楼,学士们喜欢聚集在茶楼中品评书画或吟诗作对,一边品茗各类名茶一边高谈阔论。各茶楼中都有一些镇楼之宝,如名家绝技之书画或一些题词,以供学士们赏观。当然,有些较大的茶楼里也提供酒水菜肴。此外,邯泽也出过不少名士大家,如前吴国大画家秦怡及书法家王洁贞,当然,最著名的当属韩余的父亲韩植,作为前吴国一代鸿儒,韩植在当时的学士中有着极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开设的林紫学堂中很多弟子后都成为吴国的栋梁。而冼国一统三国之后,由于元帝拜其为帝师,命其教导曹晟及曹昱。曹植在国中的地位扶摇直上,成为全冼国学士拥戴的人物。后曹晟即位,提拔韩余为工部侍郎,韩植则回到林紫学堂,将自己所学传授给后人,并努力为朝廷发掘培养栋梁之才。
听着傅梓鸣对邯泽城的介绍,林宇不由对这著名的文化之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他们进了邯泽城。
马车驶入邯泽城后,车夫严青便将他们待带到了当地有名的客栈——聚来仙。店小二一见那车的派头,淡紫车厢,上有浮云牡丹花纹,一匹千里马高昂着头站在车厢前,似乎在暗示着主人的不凡;而驾它的车夫高大威武,一副不可藐视的模样,再看另一个牵着马的人,一身白袍宛如谛仙降临,料店小二见多识广,也只知这几个客人是大有来头,便堆起了笑上前招呼起来,“客官远道而来,小六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严青呵呵一笑,“我们要你这靠浔西河的上房四间。”
“有,有,刚好只剩下四间,客官你来得早,若是来得晚些,这店里房间都会被订走。今日这邯泽城内的客栈,怕是已没有几家有客房了。”
这时,小航掀开了车帘,两人相继从车上下来,小六看到林宇的面容,呆了一下,又听严青大声喝道:“店小二!”
他回神过来,“呃,什么?”
“为何住店客人如此之多?”
小六微微一笑,恢复了一贯面孔,“客官有所不知,明日即是我们邯泽城有名的鹊桥节,所有未曾婚配的才子佳人们皆会到那浔西河鹊桥头边以云寺拜观音祈福求姻缘。要知,平日里这些佳人可都是养在深闺人未知呀。若在那遇着了合适的姑娘,即可登门求亲。在鹊桥节喜结姻缘的人,每年可是不在少数呢。”小六一路将他们引至客房,一边介绍着这鹊桥节,“还有一些美貌才女,甚或乘此佳节摆开擂台公然招夫,惹得许多外地人士也慕名而来。”
林宇眨眨眼,看了看傅梓鸣,又问那小六,“不知是否有女者看中男子,乘着这佳节表白心意的?”
傅梓鸣脸上突感微热,轻轻转过脸,貌似漫不经心看着店里的摆设。
小六见林宇看向自己,心里扑腾腾乱跳起来,红着脸道:“有的,以前韩大人的爱子韩余,传说其风流倜傥,又生的一副好模样。当年他高中状元,回来省亲时正好是鹊桥节,邯泽城中及外地许多闺中少女慕名而来,那日的场景可真是少见啊。”
“后来怎样?”走在林宇身后的小航问道。
“后来啊,据说他一个都没有看上。哎,人家风流少年,又是状元郎,哪看得上我们这邯泽城的一般女子啊。”
林宇心中一顿,想到了韩余之前的话,他说他会等她。但就目前来说,她与他再无可能,他不会一直这么等下去吧?若说他是个风流之人,那她就不需再顾虑什么。
傅梓鸣转过脸看着林宇那沉默的表情,眉头微皱。
四人各自进了自己房间时,已至午时。小歇之后,傅梓鸣来到林宇的房间外,刚想敲门,便见其打开,林宇埋头一个踏步往前,与傅梓鸣正好撞了个满怀,他伸手扶住了她,淡淡一笑,“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宇抬起头,也回以一笑,“梓鸣,我正想找你出去走走呢。”
“好!”傅梓鸣转过身,却见严青和小航已出现眼前,他脸色微微一沉,这俩人从运京起,沿途所经各地,只要停下来住宿歇息林宇出去玩赏时都会伴其左右。一个是贴身丫鬟,一个御赐保镖,剩下傅梓鸣只能走前或走后,真叫他烦闷不已。这一切林宇也已察觉,若说小航是她前世的玉兔不离主人左右也是常事,而严青则定是接到皇帝严令,要保护她周全,尽职尽责也尚可谅解,对他俩,林宇也没说什么,但一见到傅梓鸣一脸的郁闷状,她不由暗暗发笑,“梓鸣啊,你可一定要习惯呢。”
四人来到一家茶楼外,只见那茶楼上匾额写着“云来茶楼”四个字。这四个字苍劲有力,浸透着题字人的深厚功力。这样的字体,这样的风骨,只有经过了长久的历练才可抒发出来,林宇和傅梓鸣心中都不住为这字而叫好。一看落款,却是韩植,二人皆对这人暗暗产生了一丝崇敬。
他们刚步入茶楼,一小二便上前来招呼,“四位客官想坐哪里?”
“随意吧。”林宇笑道。
小二愣了一下,他从没见到如此美貌之人,一身普通的粉色衣装,平淡中却透出一种清雅脱俗的气质,叫人见了难忘。一楼内的一些客人,看到林宇,也都如小二那般呆了一下。待林宇身旁的小航叫唤了几声,他才从呆楞中恢复过来。
小二搔搔头,红着脸笑道:“姑娘,我们这茶楼共有三层。第三楼里都是雅间,内设琴台,又有窗格可看街景。二楼一楼则都是普通茶桌,不知姑娘想要哪一楼的位子?”
“嗯,要二楼靠街的那张吧。”林宇看到那里还有一桌空闲。
“好咧!二楼东阁3座,请四位上楼。”他朝楼上大声喊道,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宇他们便自行上了楼梯。
刚至二楼,便有一个小厮走过来,带着他们到那东阁3座。他们点了些招牌菜式,稍顷,各菜即呈上。
“邯泽的菜,口味稍显清淡,正如其名。”傅梓鸣看着眼前的佳肴,向林宇介绍,“这‘紫华’,传说是前吴国宫内御厨所作。当年,吴国皇帝最爱的妃子甚喜这道菜。没想国灭后,这道菜也流落到民间。想必这茶楼中的主厨跟做那道菜的御厨有所关联。”
林宇听他解释,夹了一块置入口中,忽的想起以前在皇宫中与曹晟共进早膳之事,不禁莞尔。如今,她身边之人已换作梓鸣,但她却似乎还没能确定自己的心,因她隐隐觉得,若自己无救,大不了一死或者再来个穿越,却不能让这世喜欢的人受到伤害。
想到这,林宇轻轻一叹。这“紫华”,初入口时虽有丝淡淡的甜意,却在咀嚼时感觉到有酸有辣,最后又渐渐变成苦味。人世间的四味竟在这道菜中。品菜如同品人生,真不愧是御用佳肴啊。
这时,三楼上一雅间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人。走在最前头的一人一身宝蓝衣衫,手摇纸扇,抬眼间目光滟涟。他举目四望,看到二楼角落处的那桌四人,心下一紧,摇扇的手颤抖了一下,却又迅速地走下楼去,后跟着的几个年轻学士不经意间一抬眼,已见其到了一楼大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