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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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感悟回放(4)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工业文明畸形发展的结果,是人类无耻贪婪无节制膨胀欲望的结果,是森林消失植被毁灭的结果。有人计算过黄河的长度和流量,但有人计算过黄河沿途有多少个不经处理就排人黄河的污水口吗?

其实,黄河断流,只是这些年来中国大地上无数条河流干涸断流的必然结局。想想吧,由于多年的乱砍滥伐森林,围湖造田,超采地下水,以及水资源上的漫灌和跑冒滴漏等大量浪费,这些年来,有多少让人魂牵梦绕的河流从我们的眼里消失了呢?那些河流只剩下了干枯的遗体,随之消失的还有河边上的柳林、竹林、槐林、芦苇荡,以及那些鸟儿,鸭儿,蛙儿和孩子们戏水的欢笑声……即使我们能够找到死去河流的源头,并在那里大哭一场,但泪水能让河流复活吗?

中国有几百个城市缺水,有数十个城市严重缺水。住在水边没水吃也不是笑话。地上的水用完了,就抽地下水。地下水得不到补充,不断萎缩下降。井越打越深,水是越打越少。有些地区和城市的地下已经形成巨大的地下漏斗,成为今后地质灾害的隐患。

现在的中国,只要是有人居住在河边的河流,几乎没有不被污染的了。长此以往,会不会没有水喝的一天?没被污染的河流都离人远远的,试想,如果雅鲁藏布江、额尔齐斯河、伊犁河,或是青海湖、扎陵湖、鄂陵湖、赛里木湖、哈纳斯湖的边上住满了人,这些河和湖又会怎样?

人和自然的和谐,往往折射出人和人之间的和谐。如果这话是对的,那反过来说,人和环境的关系紧张,是不是也说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紧张呢?有人说,非洲撒赫拉地区由于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导致干旱灾荒和饥饿大面积发生和反复重演,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所有国家的政府都被击倒,有几个国家政府两次垮台。上个世纪的后半叶,这些地区的国家先后发生了二百余次政变和未遂政变。环境问题几乎就等于是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几乎就是经济问题,而经济问题又在很大程度上和环境问题密切相关。这是一个大链条上的大问题,越是发展中国家就越是尖锐。

河流在生态上作用是非常巨大的。它的死去就是生命的死去,暂时还没死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迟早都要死去,只是个时间问题,如果我们对河流不加保护的话。

世界环保主义的行动格言是:思考着眼全球,行动立足本地。因此,在爱护和节约水上,可以类推的是,我们平常人能做的是:请关紧水笼头,尽可能地节约用水,多次反复用水,尽可能集中地洗衣服,少用或是不用有磷洗涤剂。

我的生命是条河。爱护河流就是爱护我们的生命。保护河流就是保护所有的生命、生存,保护子孙后代的生存。

此外,我们还应当在心里对那些清洁的生命之水说声:谢谢!

2年8月18日。

我是棵行走的树

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在生活中是恒久不变的。比如,从最简单的吃饱了不饿,到对真善美的尊崇和假丑恶的鞭挞。这些东西,刨根究底,从古至今都没变,变化的只是表皮,只是一些装饰。人们常说,脱胎换骨,其实,哪能做到,别说脱胎换骨了,就连自己皮肤的颜色也变不了呀。

这么一看一想,就觉得有些道理也是这样的。古希腊神话中一则安泰的故事,流传至今,被人们讲过来讲过去,实际上它是以人类生活的最大需要为根据的。它无非是讲述了一个树不能离根,人不能离开大地的通俗道理。通俗的道理,往往是最深刻道理的简化形式。它之所以需要反复讲,是因为人有健忘的毛病。有时,当代人就把当代的教训忘记了,更何况,人不能把已获得的经验教训像基因一样遗传给自己的后代呢。

当今,人们身处社会变革转型期,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旧的传统观念、价值尺度与新观念、新尺度发生矛盾碰撞。在旧轨道运行惯了的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摇摆,绝大多数人面临着调整和适应。在金钱和物欲的诱惑下,在久被禁锢和处于休眠状态下的贪欲被激活时,一些人的正常人性被扭曲了,他们或是心态浮躁,漂忽不定,成了精神上的流浪汉;或是在五光十色的街头徘徊,在茫茫的欲海上颠簸沉浮;或是在灯红酒绿中沉醉;或是以阴暗的心理和手段,挖空心思地谋取权力、金钱、美色,而这些正是以出卖良心道德及社会公德为代价的。看多了这些人和事,我常常会想,当他们从讨价还价的市场,斤斤计较的谈判桌,追名逐利的角斗场归来,在夜深人静独处时,会不会想一想:人的生命之根应扎在哪里?难道人生这棵大树的所有枝叶,都要朝着权力和金钱的方向疯长吗?人欲物欲的一味满足,难道是件利人利己,值得庆幸的事吗?

正是在这种不顾一切的追逐中,人失去了生的本意。在醉眼朦胧中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荒芜的沙滩上;在酒足饭饱之后,发现留在自己身后的只是粪便……这时,他的心会不会空落落的,觉得生命没了根,活得没了意味?

世上万物在土地上生长。人类的心灵也有自己的家园。民族性、地域性,就是人类心灵的一块锚地,一种克服不了、刻骨铭心的恋情,一种排解不开、消化不了的心绪。如此,才能理解肖邦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脏带回祖国安葬;一些游子为什么总要抓一把出生地的泥土带走,当思乡心切时,竟会用它冲水来喝;也可以理解那些曾经失去祖国的人们,当失而复得时,首先跪下去亲吻生养他们的土地……所有这些,我想,都是要把曾经断裂的根儿再接上,使远离根儿的生命更加踏实和温暖。

其实,从形体看,人也确实像棵有根的树。你瞧,大腿大臂的骨头都是独根,到了小腿小臂就都成了两根,而到了脚趾和手掌就分叉了,成了五根了,若是抽象地画出来,从上往下看,人体极像根往下长出根须的树干"若向上伸出两臂,从下往上看,再加上满头的长发,不就是一棵树么?这种结构方式,让人不免产生一些联想,上帝造人时,也是一定遵守了物理规律和其他一些神秘的准则,不然,人和树为什么这么相像?比如,人的脑袋,为什么和大多数植物的果实一样都是圆的呢?人的思想之果、精神之家的大脑,不也正像大多数植物的果实一样,高高地悬挂于枝头吗?而这些果实的获得,不恰恰又是来自于脚下实践的泥土吗?

在文学发展上,前些年有热热闹闹的“寻根”,找什么?什么才是根儿?姑且不论。仅从这急切和热闹上看,就反映了失去根儿的恐惧。不是有首风靡一时的歌儿,题目就是《把根留住》吗。日本人到中国来找徐福,韩国人也来找,好像被秦始皇派出海外找长生不老药的徐福,是他们的根儿似的。国内很多人对家谱的重视,也是同样的心理。可见根儿对人的重要性了。有了根就会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再循环往复下去。斩草除根,断根的说法,反证了根对生存发展的重要性。有根,才有依靠感、安全感、认同感和归属感。漂泊流浪固然是人的一种天性,但也不妨把它看成是生命之树伸展出去的枝叶,其脉络神经依然可追根寻源并离不开它的根和大地。

我是一棵行走的树。人是生长在自然和社会中的树。民族和国家也是一棵树,是生长在众多人群中的树,更是一棵生长在种族和民心民意上的一"棵大树。

2000年5月。

那个时代的情书

一位在兰州晚报编副刊的小朋友来电话,要我写个有关往曰情书的千字文,我不好推辞,只得应承下来。国庆节长假,就把和妻分居时的两地书翻了出来,喃,满满一"箱子,一"数竟有908封,妻360封,我548封。时间最早的是2年初的,距今巳是27年了。仅这么一看,心里就很沧桑。

睹物思情。心思一下子就回到过去了。信封上没有任何花饰,当然也没有邮政编码,有的信封的右上角还有加红框的毛主席语录。信纸上大都印有通栏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字样,刹时,那个时代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最时兴的服装是军装和中山装,最流行的色彩是灰蓝黄,最流行的称呼是同志,爱情作为一个词已从人们的口头消失,若从嘴里说出来,则等同黄色下流。歌曲里没有对爱情的咏唱,电影里正面人物都是些鳏寡孤独,自然没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瓜葛……这一切在今天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但对当时的人们来说,却是自然而然的,当然这也并没有妨碍人们结婚生孩子。

再读读那些信吧。开头不是名字就是名字加同志,最亲昵的称呼就是只写名字中的一个字,光秃秃的,还不好意思加上“亲爱的”三个字,唯恐引起对方不好的联想。那时你若在街上夸一个女人漂亮,她不骂你是流氓才怪哩。信里谈的最多的是工作、学习和生活中所思所感,绝少有对对方身材体态的欣赏赞美,更不要说那些出自心灵的情丝韵语了。那时的情书让现在的年轻人读,可能味同嚼蜡,百思而不得其解,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分明是在向党小组长报告思想呢。不但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就是我们也很难想象自己竟是这么过来的。

在那个特别的年代里,年轻的男女们对口目传情、暗送秋波的意义可能体会特别深。信里不能表达的东西,就只能借助其他了。但也仅此于眉目秋波而已,要说那时有些人在结婚前没有接过吻,起码我是相信的。而现在的年轻人不但在大街上勾肩搭臂,还敢在公共汽车上接吻。世事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小字辈看见我们满桌子的信,惊道:你们哪来时间写这么多的信?我问:你们谈恋爱不写情书?她说:我们打电话,再么,约出来,当面说个够。我默然。一个时代毕竟有独属于自已的东西,我和妻的情书就是吧。

我把那些昔日的情书放回箱子,锁了起来。

1999年10月4日。

书命

一本书的命运,可和一个人的命运类比。一个人生下来,有各种各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一"本书出版后,也有各种各样的命运在等着它。那些装桢豪华精美的大部头,像有权威的帝王富豪一样;那些让人百读不厌的经典,是永不失宠的美人;那些阳刚的正义之书,像是绿林侠客;而一些教人作奸犯科的下三烂的书,简直就是流氓无赖了。

历史上各种“焚书”包括“文革”中的烧书,表面上是对书的暴行,实际上是对人的文化精神的暴行,它很像是纳粹时期的奥斯威辛集中营。但凡是专制残暴的统治者,都是只管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对一本书的爱恋,对某些特定的人来说,那是比爱一个人还要厉害的,他大半辈子或是终身都带着一本书,甚至于在临终时还要让读上一节才会闭上眼睛。这不让家人亲友们也要妒忌么。

一片树叶从树上掉下来,它会流落到哪里?是脚下的土地?是被风吹走?还是被牛羊吃了?是被人扫去当了做饭取暖的燃料而进了炉灶?或是被人拣去夹在书中做了书签?书也不是如此吗?有的一出生就进了堂而皇之的图书馆,被人传阅和永久珍藏;有的进了富裕之家,一辈子也难得被人读几次,也还算是养尊处优"有的进了平民之家;有的到了贩夫走卒之手"有的洛阳纸贵"有的无人问津"也有的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当成垃圾进了废品收购站,化成了纸浆。

在中国,书的命运,也和中国人命运极为类似,带有明显的中国特色。我没有专门调查过,中国是不是世界上公费出书、发书最多的国家。我的书中,就有不少书是发的。书作为文化的载体,在文化吃香的时候,往往就会成为一种附庸风雅的门面,成为地地道道的装饰品。这起码也能解释为什么一些书会印得那样精美,价格又是那样昂贵。

我想,书的命运,最好是在爱书人和读书人的手里,在那里,它起码不会被冷落、被虐待、被流放、被污辱。书被阅读和使用是它最好的命运,也是它最大的价值。一本好书,读它的人越多越好,其价值也是越来越大,这也是它最大的幸福。当然,从终极意义上说,如果有一天人类都不存在了,那任何书的最终命运也要随之消亡,这是任何事物都免不了的宿命。比起以上的那些非正常情况来说,这也算是善终了。

现在,纸质图书受到了电子图书的冲击和挑战,我想,无论电子图书有着怎样的优势和便利,纸质书也不会消失,就像当今那些没有电脑、还不会用电脑、也不想用电脑的人依然有生存的权利一样,纸质图书依旧有自己生存的权力。

书命,人命,何其相像,当为一叹!

2年10月6日。

忽然回到过去

我常常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一下子回到了过去,这个“过去”是很弹性的,最远的可至远古,秦汉唐宋,最近的就是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候了。

感觉最早和最强烈的那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甘肃榆中的北山打猎。说实话,那时打猎多半是为了远足之乐,肩上有枪,脚下就特别来劲。一个初秋的下午,没有猎获,我坐在田埂上休息,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身边有一个农民用铁锨在翻地,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远处有一黑衣老汉放着十几只绵羊,羊在安闲地吃草,老汉倚着田埂半躺着晒太阳,身边一块西瓜地里,大大小小的西瓜躺在大大小小的石子上。看瓜人坐在人字形的窝棚前,默默地抽着莫合烟。天高云淡,四周没有一点儿声响。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古代,成了一个古人,具体是哪个朝代,则没有明显的感觉。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一阵子。

当时我想,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看四周,明白了,四周没有高楼、公路、汽车、自行车,没有工厂、商场、没有现代文明的一切。只有朴素的农人和泥土,将枯未枯的野草、等待收获的庄稼和安闲吃草的羊群,农民和牧人身上没有一件制式衣服,更别说什么品牌服装了,甚至连钢笔、眼镜、收音机这类玩意儿也没有,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那是自己家人缝制的。他们和古人有什么区别?置身其中,我也和古人差不多了。

在宁夏贺兰山看岩画时,我也有这种感觉。记得那是个初冬的下午,在贺兰山的贺兰口,那是贺兰山岩画最集中,最精彩、保存也最好的一处。头一次见到岩画,我就被震撼了,以后又去过多次。每去看一次,都有一下子回到远古,成了身穿兽皮、茹毛饮血、集群渔猎的先人,想象着自己站在一边看着先民艺术家在向阳的岩石上刻画岩羊、马鹿、野牛、鹰、蛙、虎、狐等动物,也刻画战争、放牧、劫持、殴斗、生殖及巫师作法等场景。一位先民艺术家在刻画一对岩羊交配时,还在它们的头顶刻画了一朵漂浮的浪漫的云彩……贺兰口是一条不宽的山谷,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流出,形成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冲积扇面,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银川大平原,再向南就是黄河了。我想象着我会到黄河边去捕鱼,拿回来让大家在火堆边烤着吃……